柳瑤走後桓清才反應過來,他蹙眉道:“王郎,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王平之聞言搖頭說道:“我也不知,觀她雙眼深不見底,總是讓人看不透,可那眼中也委實有些呆然。”可是柳瑤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卻是一首曲子當報酬了,真真是奇怪的少女。

桓清將琴桌搬回自己麵前,抬手挑了一個琴音,說道:“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王郎,她才十四歲吧!跟阿桐一般的年紀。”

王平之沉默著點了點頭,桓清沒有注意他的神色,繼續說道:“她見到你時並沒有癡迷,你說你的容貌我都能看呆了去,她卻沒有。行止之間頗有名士大家之風,果實是不錯的女郎。她家世如何?”

其實桓清這般問柳瑤的家世,純屬是好奇,可是此時聽在王平之耳中,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道:“一般,隻是尋常人家的小姑子。”說罷抬手撥弄幾下琴弦,見桓清猶不死心,他說道:“這個地方如果將跪指改成挑撥,你看看怎麽樣?”桓清是琴癡,隻有說琴譜才能轉移他的注意力,果然,桓清閉了嘴,收起跪指改用挑撥。

王平之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他手下的琴,心中悄悄的鬆了口氣。這不經意間的小心思,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取了銀錢柳瑤高高興興出了柳府驅車前往君玉閣,她要找的謝家齊讓他看看她跟王平之要來了錢。

君玉閣正在熱火朝天的裝扮中,端得是亂七八糟煙塵處處,柳瑤接過桃核遞過來的麵巾捂住口鼻,讓她去找謝家齊,她四處走走看看進度。

有了王平之這一筆錢,隻是雨水這般姍姍來遲,君玉閣也開不了張,還是得等,等到下雨那一日,倒是她在借機宣傳一把,嘖嘖……想想都覺得各種幸福。

一身黑色廣袖長袍的謝家齊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少女臉上帶著滿足的笑,他的心情也不是一般的好。行至她麵前,他問:“有什麽好事?”

“你猜!”兩人之間竟是這種朋友之宜。

“跟平之兄要到錢了?”這般模樣,也隻有這事能讓這個小財迷高興成這個樣子。

柳瑤聞言興奮的點了點頭,像是等待家長誇獎的小孩子一般,將裝金葉子的盒子雙手遞到了謝家齊麵前。謝家齊被少女晶亮的眸光看的大樂,他也樂得配合她,裝模作樣的將盒子拿在手中甸了甸說道:“唔……不少嗎!”

“是啊!五十萬。”柳瑤笑的一臉得意。“我都說他很有錢吧,不借機敲詐一筆都對不起我這般辛苦跟袁老太太搶君玉閣。”

謝家齊點頭給予她肯定,但還是敏銳的抓到她口中那個搶字,他凝眉問道:“袁老太太?”

柳瑤聞言臉色一黯,有些無所謂的說道:“是啊!我跟她搶這個地方啊!”少女清越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淡淡的自嘲。

曾幾何時,她能這般同袁老太太說話?曾幾何時,她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討好袁老太太,可是卻從來沒有得到一句誇獎不說,便是一個讚同認可都沒有,從來都是那種冷嘲熱諷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好像這麽多年都沒有給她好臉色過。

謝家齊蹙眉忖了忖說道:“你難過了?”

“難過?怎麽會呢!不會的!”她的語氣極為篤定,聽上去讓人感覺很心酸,因為從兩個不會中能感到一種在催眠的力量,好像柳瑤在催眠自己相信,自己不會難過。

“你難過了!”同樣四個字,這一次的語氣卻是認定,謝家齊說道:“其實阿瑤大可不必在意,不過是一間鋪子而已。”

柳瑤聞言搖了搖頭,怎麽能不在意呢!謝家齊永遠不知道,跟袁老太太搶東西來說對她的意義多麽不尋常。雖然沒有看到袁老太太最後的失意,可是光是想想已是讓她心中快意,高興的想要大喊出來。

想她前一世一直飽受袁老太太的壓迫,這一次終於能一雪前恥,她如何能不高興,如何能不興奮?又能如何不同她搶這間鋪子?便是任何一個人想要買下這裏,她很有可能會讓一讓,唯獨袁老太太不會。

她想,袁家的銀錢太多了,得想辦法賺一賺,隻要袁家沒了錢,袁亱就不得不像前世依靠她那樣依靠王桐。以王桐的性子會看得起他才怪。這般想想都覺得很快意了!

“我沒有在意啊!咦……謝郎,你這是在安慰我嗎?”柳瑤朝他眨了眨眼睛,謝家齊一愣,隨即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說道:“你才反應過來?”

柳瑤聞言撅著嘴搖頭,深吸口氣笑道:“我是高興啊!高興的恍惚了。”真是這樣,前生王郎平之謝家齊這樣的人物,她是連見都沒有機會見一麵的,這一生他竟然在她身邊,甚至還安慰她,這讓她有些恍惚,總覺的這一切比夢境還要讓人覺得不真實。

謝家齊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這妮子,轉身要離開,柳瑤笑嘻嘻的扯住他的袖子認真說道:“開業的日子我來定。”是肯定,不是商量。

謝家齊挑了挑眉,問道:“為何?”他已經跟王平之選好了幾個吉日,準備這裏竣工之後就開業。

柳瑤聞言斂了臉上的笑,認真說道:“現在不能說,不過開業一定要按照我說的日子。”

謝家齊見她一臉堅持,便點了點頭。

將謝家齊送走之後柳瑤又在君玉閣呆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轉眼間,歲月便荏苒了,時光變成流水了,光陰在指尖溜走了,君玉閣竣工的日子也在這幾日,距離第一場雨也隻剩下不足一個月。

這段時間柳瑤借機帶著王桐出來過幾次,果不其然的,王平之不放心派人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柳瑤讓王桐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看她的安排,王桐最初還是有些抗拒,要說她本就不太喜歡柳瑤,但這次為了袁亱也隻能委屈自己。

但相處的時間一長,她忽然覺得柳瑤也不是那麽差勁。這個少女就如她自己所說,很有自知之明,她每日帶著她四處閑逛,看看山水吃吃小吃,偶爾也會彈彈琴,王桐記得她曾經聽桓二郎說過,柳瑤年紀小小,琴藝已經達到一種境界,但也隻是入門,但這樣已經非常難得了。

便是王謝桓庾這樣的士族中的女郎在琴藝上都沒有如此高的境界,便是桓清都說自己在柳瑤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有她這般厲害。

轉眼間柳瑤在汝城已經是個風雲人物,一身玉色廣袖長裙的她可以一臉清淡的出現在王郎平之身邊,不驕不躁,甚至不羞澀也不扭捏,就像是對待尋常人那般。可是她本身又不是個尋常人物,她容顏清麗舉止隨意大氣,桓家公子清都說身姿嫋嫋有名士之風,以至於眾人不自覺間就當她是同王郎平之一般的人物放在一起,便是他們一起出現的時候,眾人也覺得不像以前那般刺眼。

這日,王桐又來柳府找柳瑤,因為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來柳府也不像以前那般挑剔非常。她高高興興的走了進來,還沒看到柳瑤,便聽見花園內有劍鳴聲響起。

王桐側耳聽了聽,隨手拉過來一個自她身邊經過的婢女問:“是誰在練劍?”

那婢女給她見了見禮,癡迷於她的容貌,嘴上回答卻是不慢。“是女郎在練劍。”

“阿瑤?”早聽說柳瑤有一身劍術,隻是從未親眼見過。王桐鬆開那婢女,快步朝劍鳴傳來之地走去。

還未行至,隻聽見劍鳴之聲更加刺耳,空氣中有肅殺之氣緩緩流動。王桐沒有放在心上,她隻當是柳瑤所說內斂下來的乖張,提著裙子越過一顆擋人的小樹,便見花園之中一身玉色廣袖長裙在偏衫而動,像是在跳舞一般,手中拿著一把細長光亮的長劍。

練劍中的柳瑤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中,前世對敵的經驗加上今世的多加練習已經隱隱有達到人劍合一的地步。若是柳瑤的老師此時看到她的進步,一定能看出那劍鞘中的血煞之氣,定會非常擔心,也會納悶,會比柳夫人等人更能看出柳瑤的變化。

這時的柳瑤哪裏還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子?分明就是一個飽經殺場的劍客,招招狠辣如斯,無情嗜血。

桃心桃核各自守著兩個出口,因為柳瑤交代過,她練劍的時候禁止有人靠近,以免誤傷。桃核本就害怕,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漸漸習慣,可是感受到劍氣中的殺氣總是讓她不寒而栗,心中更加堅定絕不背叛柳瑤。此時見到王桐走過來,連忙跑過去福身行禮說道:“阿桐請稍等片刻,女郎還要等上一歇。”

王桐雙眼興奮的看著柳瑤,一臉的羨慕:“阿瑤的劍術真高啊!”雖然她不是很懂,但從隻看見殘影來瞧,絕對不能小瞧。

桃核聞言自得一笑說道:“我家女郎的師父可是第一劍客天道師父親自指導,自是極高的。”

“是嗎!”這人物以不羈灑脫一身化境劍術聞名,名士之間多有流傳,甚至王平之還說過,此人乃曠古絕今第一劍客。聽說這人極為神秘,極為難找,有些人為了慕名其劍術,甚至不惜重金來買他的行蹤,沒想到他卻教柳瑤一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