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這件事定是有誤會在,謝郎也是身不由己。”容嫗見她說的這般無力,心疼的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柳瑤搖搖頭說:“我不在意,我隻是感覺可惜罷了!或許最開始是因為王桐,接著又是表裏不一的王郎,繼而又是阿雪……對於王氏的人品,我失望透了。現如今隻是覺得謝郎這等風華的男子,攜手一生的卻是王氏女,也不知,他心中是否好受。”
桃心走上前說:“女郎,您說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柳瑤聞言微怔,已經被看光了身子,並且頃刻間便被街坊知曉,哪裏還有轉圜的餘地?唯一的餘地便是王謝兩族在自此之後在明麵上撕破臉,但謝氏也將陷入被動,陷入被天下人的誤解當中。這個局,簡直完美的讓人驚歎!
“除非……”桃心剛剛說了兩個字,便被柳瑤一句話給頂了回去。
“不可能!”她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夜,直接說了這麽一句話。即便是因為她,謝氏也不會現在就同王氏撕破臉,因為自古門閥世家都是相依而存,而如今,謝氏再拿不出同王氏皇室爭奪的籌碼,如今這方舞台謝氏已經遠離。
“都下去吧!”柳瑤站起身扶著桃心的手回了臥房,收拾一番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睜眼看著青碧色的承塵,水玉色的床帳被月光暈染的如霧如煙,可這樣的顏色,她卻是不喜,太素淨太悲情,沒有鮮豔顏色的那種喜慶,讓人看著就心情大好,而這樣的顏色,隻會讓人覺得壓抑。
再過兩日哥哥他們便會啟程了吧!若是他們按照錦囊走的話,即便不立下大功也會被世人所歌頌,屆時再回轉,成為家主便不會再有人阻攔了!
自從言罷同父母斷絕關係,現如今也不知曉他們過的如何,母親那樣一個要強的女子,聽自己那般說,定是很傷心吧!還有父親大人,他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己,如今自己這般模樣,心中最痛恨怨懟的不是自己亦不是家族,而是怨自己沒有顧好女兒,他定很自責吧!
她知曉,隨著被世人關注的提高,同父母的意願背道而馳,越離越遠,可她就像是射出去的箭矢,沒有任何回頭餘地。即便沒有今日這樣的結果,想要瞞過王郎幾乎是不可能,所以她早就做好死亡的準備不是嗎?再說,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啊!已經知道死是如何,便沒有任何痛苦了,不過是又死了一次而已……
想著想著,有溫熱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而出,無聲而落。即便是再看得開,在知曉自己何時會死時,也是脆弱的不堪一擊。腦中倏然閃過那日謝家齊的言語,臉上不知不覺綻出一抹笑容來,至少此番重生歸來,她終有人真心相待。
她想起了孫宇,那是個很爽朗的男子,也是第一個對她表白的男子……桓清,他對自己很失望吧!不久前聽說他年紀輕輕,便成了古琴聖人,早前世提前了好些年……她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人隻有經曆過真正的感情,方才能領略人生真諦,樂者奏動聽樂章,詩者為聖人也。可如今她卻是沒有機會了……她卻忘記,唇邊的笑容還未散去便成苦澀。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可她卻習慣了隱藏,將所有的想法都埋藏於胸,然後任其腐爛掉。
天空漸漸泛白,她方才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沒覺得睡多長時間便被桃心一臉急色的喚了起來。
“女郎,出結果了!”桃心臉上雖有急色,可卻並未有難過,柳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她這個樣子連忙清醒過來問:“怎樣了?”表麵再怎樣掩飾,可心中還是著急的。
“聽說謝郎當即給那女人一巴掌,還說她是青樓女子來勾引人的。”桃心喘了口氣說:“街坊還說當時隨同謝郎一起進去的還有謝琅山。”
柳瑤聞言有些發怔,桃心喚了她兩聲,她的臉就紅了,桃心在心中暗笑,嘴上卻道:“謝郎真厲害,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都能給反轉了,女郎……”她的話沒有說完,容嫗便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女郎,聽說郎君明日便要離去了。”容嫗擦了把眼淚說:“您跟郎君都是嫗自小帶大的,俗話說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縱然是有錯在先,但也是血親兄妹,郎君今日一早派人送了信件,說希望明日能在十裏亭見一麵。不管怎樣,還是希望您去一趟。”
柳瑤聞言蹙了蹙眉道:“嫗難道不知曉,如今的阿瑤站在風口浪尖上,一旦同誰過多接觸,都將會給那人帶來災難。”她頓了頓看著容嫗原本從傷心變的呆呆的樣子,心有不忍,但為了耳朵日後著想,還是說:“謝郎不就是一個例子。”
“容嫗,有些事急不得,您想謝郎在如此困境之下都能反手,他斷不會就此讓女郎嫁了王氏的,您大可放心。”桃心走上前湊近容嫗耳邊小聲說了這麽一句,容嫗垂下眼瞼說道:“女郎,若是不去,也容嫗送郎君一程吧!”
“能不去,最好不去。”容嫗走到門前,柳瑤說了這麽一句。
當天,皇宮又下來賞賜,隨同而來的還有雪妃給下的帖子,桃心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又看說:“女郎,雪妃如此著急的要見你,必是打的什麽壞主意。”
柳瑤沒有答話,帖子下的匆匆,並且還要求她今日便進宮,如今天色已過午時,這般急切所為何?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仔細過了一遍,有什麽東西在她腦中炸開,猛然反應過來,得不到便毀滅,這一招一是讓謝氏退出爭奪,又成功將王氏女嫁給謝氏,可謂是一舉兩得。王雪啊王雪,也為難她能想出這麽個主意來。
“告訴來訪的公公,說我前日醉酒還未醒透,昏昏沉沉怕衝撞了宮中貴人,便不去了。”說罷看了容嫗一眼,容嫗連忙投了個麵巾放在她頭上,還真像那麽回事。
因被軟禁在柳園之中,閑來無事柳瑤吩咐園中之人將園子裏一些能自己動手的東西都動手整理了一遍,容嫗出去一趟回來,卻並未將阿蠻帶回來,隻不過回來的時候很開心的樣子,哼著小曲兒給柳瑤做了她最愛吃的紫魚糕。
柳未央離開建康城她並未去十裏亭相送,即便是容嫗最後也沒去,不過兩個人一個站在梅林一個站在屋裏,各自看向十裏亭的方向看了好久方才收回目光,其實都心照不宣,誰都不說而已。
三日之後謝氏傳出同王氏結親的消息,自然是謝家齊偕同謝琅山闖入正在洗漱的王鈺房間,謝琅山先走過去,便給王鈺扇了一巴掌,緊接著謝家齊便說王鈺乃青樓女子……說這一切不過是誤會而已,乃是謝郎不明狀況,實際上是謝琅山說王鈺給她寫信讓他來一敘……不過是兩個情投意合的男女想要私定終身而已。
聘禮的隊伍從朱雀大街頭一直排到尾,排場不可謂不大,五日之後王鈺便過門嫁入謝氏。說起來這件事倒也沒委屈了王鈺,謝琅山的名頭即便比不上謝家齊,但到底是謝氏嫡子,怎麽都是門當戶對的。
這幾日柳瑤安心呆在柳園中,將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便在園子裏發呆了。聽說那日柳瑤拒絕了雪妃的邀請,雪妃氣的將整個鸞鳳殿都砸了,皇帝安慰了好長時間賞賜了許多珍寶方才讓她安靜下來。
這樣安靜的日子,柳瑤卻知曉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果不其然,王謝兩族結親之後,王平之便來了,他前腳剛剛到,司馬永和也到了。
相比於王平之坐在廳內一言不發,司馬永和擺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一臉認真的說:“阿瑤,這件事我們堪堪能壓下來,但你可要做選擇了!”
柳瑤微微抬頭,目光快速掠過王平之,他也正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而後各自收回目光,柳瑤便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沒個主意。”頓了頓又道:“眼看年要過了,再沒幾日我便行及笄禮,不如這樣,我便效仿古法拋繡球吧!”
“隻是要委屈皇上了!”這樣的作法公平又公正,便是連司馬永和都不能挑出錯來。
司馬永和點頭說:“那阿瑤想在哪裏進行?”說罷看了一眼王平之,他們兩個的身份不允許他們太過張揚,若真的拋繡球的話,隻能在小空間下進行,如此柳瑤想了想說:“便在後院的竹樓上吧!”
“既是如此,若是定下,親事便在二十之前定下吧!”王平之站起身看了柳瑤一眼,對司馬永和行了一禮轉身離去了。
“這次因著王鈺的事,沒了謝氏的事兒,朕知曉你們之間關係非同一般,簪者便有謝郎擔任吧!”說罷對身邊的太監說道:“將朕珍藏的羊脂暖玉簪明日送過來。”
“是!”
“這幾日你好生休息,雖然事情壓下了,但皇室同王氏兩方製衡攜手才完成,你今日的方法很好,既不得罪王氏也不得罪朕。”爾後話他沒有說,但柳瑤心中卻是泛著嘀咕,這繡球若是真拋,便隻能拋給皇室了?
柳瑤默了一默說:“奉賢巷袁老太太,昔日曾欺辱與我……”
“朕曉得了!”司馬永和滿意的勾起嘴角,哼著小曲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