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百姓對於王謝兩族同司馬皇室之間,在麵對王謝兩家人時是崇敬,而在麵對司馬皇室的時候卻是敬畏,桃心這等平民初次得見天顏,自然是又敬又怕,此前能站在這裏已是極限,柳瑤自然不會說什麽。

“他們來找你做什麽?”司馬永和拿著凳子坐在她身邊,見柳瑤委屈的在擦眼淚,像個小孩子一樣,訕笑兩聲道:“那個,不好意思,朕剛剛是沒看到。”

柳瑤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說:“還能來做什麽?就因為那所謂的先知。”

司馬永和聞言轉了轉眼珠說:“那你究竟能不能先知啊?”他似乎有些不信,但眼神裏光芒卻閃爍不定。

柳瑤心中警鈴大響臉上卻做委屈狀,那一身粉衣襯托那張如花嬌顏顯得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煞是讓人心中不忍,司馬永和偏了偏頭,便聽見少女輕聲說:“那你相信不相信?”

“信與不信,要分誰說的。”他連忙接話,卻沒有瞧見柳瑤的目光飛快閃過一絲厲色,但很快,那漆黑如墨的瞳眸裏一片黑色,幽深不見底。

“王郎說的您便信?”不自覺的,她用上敬稱。或許是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精明讓她察覺到眼前的這個看似萬事好說話玩世不恭的青年皇帝,可實際上很有可能是個滿腹計謀的腹黑君主,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她一定不能承認。

“信!因為他從未騙過朕。”司馬永和說完站起身,圍著柳瑤走了兩圈說:“看你這樣子,還未及笄,又常年從未出過汝城,怎麽還練就出這樣的本領?”這樣說,將她計劃好的所有可能都一下掐死了,一時間竟讓她沒了聲音。

如果她現在說一切都是假的,那麽王平之就是罪犯欺君,盡管王氏不會得到懲罰,可依舊會對王平之有所影響。那麽她接下來要麵對的,不止是眼前這個喜怒不定的皇帝的盛怒,還有王氏整個家族的欺辱,屆時整個柳氏也將會隨著她遭殃,甚至牽連更廣。

自東晉以來,王謝兩家獨大,將司馬皇室的鋒芒都掩蓋了去,皇室想要打擊他們已不是一日兩日的想法,而如今司馬永和得到這個送上門還不用得罪人的機會,自是巴不得要,倒是所有的錯都讓她柳氏一脈承擔,王謝兩家為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隨便一個借口,都能將整個柳氏滅族來威慎世人。

隻想一想,柳瑤就冒了一身冷汗。知曉她有先知的人越來越多,先是謝家齊,然後又是王平之,繼而先知又是皇帝,雖然已經有人在盡量壓製,可傳言這東西隻會越傳越玄乎,如今已經有人說柳瑤簡直就是在世仙神來保佑東晉的。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推到整個天下的風口浪尖,屆時不僅是東晉來的世家跟皇室爭奪她,其他的小國也會打她的主意……

有人會說,得柳瑤者得天下……這樣的傳言一出,隻怕這天下難有人不動心。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誤會呢?”柳瑤微微抬眸,壓下心中恐懼。重生歸來後,她算計著如何被世人得知,卻第一次怕被世人知曉。

司馬永和聞言淡淡一笑,挑了挑眉說:“如果真是誤會就好了,省的那幾個小子跟朕爭奪。阿瑤,今日若是沒事,我們出去玩吧!朕昨兒發現了一個很好玩的地方,還能泡溫泉。”

如果說之前在覆舟山上的皇帝司馬永和是那樣的大氣爽朗,而如今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柳瑤,卻知道這是一隻蟄伏在身旁的老虎,隨時都有可能伸出利爪將企圖從他身上獲取利益的人殺死。

“我身子有些不舒坦。”柳瑤輕輕撫著額頭,臉色有些蒼白。

司馬永和聞言遺憾的說:“既然如此,那你便去休息吧!朕在你這宅子裏轉轉,早前這宅子可是非常有名的。前些日子聽無塵說你要修葺院子,他還將你的設計圖紙給朕瞧了,你一個女子,在設計方麵如此別出新裁,讓無塵都另眼相待,等天氣回暖了,朕親自派人來給你修葺院子。”

柳瑤聞言笑著道:“那收費不?”

司馬永和聞言一怔,隨即哈哈一笑說:“免費的!你是朕的朋友,修葺個院子還能問你要銀錢不成?隻是下一次朕再來的時候,你可別又推說不舒坦。”他說著,站起身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柳瑤被他如此直白的言語說的臉一紅,低下頭說:“我本就是不舒坦嘛!那些人來鬧了一早晨,任誰心裏都不舒坦的。”

走在門口的司馬永和聞言回過頭說:“你說的是!這樣吧,朕派些人來保護你,一些不相幹的人,直接就攔在外麵了。還有今天早朝,你家柳公同朕言柳書意等人要遲些去往南陽城,可是你要求的?”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試探了!

柳瑤點點頭,麵色冷然說:“我怕他們這一去便不會回來了!”

“此話怎講?”青年皇帝聞言詫異挑眉,目光如炬。

柳瑤聞言苦笑著說:“您別誤會,這同先知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到這裏,她眼神陡然間淩厲起來,咬牙道:“皇上應當知曉,謝郎之所以會有今日是因為什麽原因吧?”

司馬永和點點頭,這事他不僅知道,並且還參與其中。

柳瑤沉聲道:“從我父兄等人被告知要參與家主競爭之時,這件事應當是在二十多年前,我父親就同現在柳氏家主之間有罅隙。先是在族中小打小鬧,緊接著我父親去了建康城並宣布退出家主之位他才罷休。後來因我頑劣不堪,父親為了讓我有母族撐腰,於是又帶著哥哥重新返回朝堂奪得家主之位,如今……此番脫穎而出的隻有我哥哥,還有三郎還有他的兒子,我哥哥有我又有柳公支持,他的兒子一無是處並且還無惡不作能成為家主嗎?”

“自是不能的,可這樣又同晚幾日離開南陽有什麽關係?”司馬永和返回坐下,目光緊緊鎖定著柳瑤的臉,連她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曾錯過。

“關鍵的不是他們何時離開,而是隻要他們離開南陽城,以柳靖遠的性子,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命再回來!”

“不會吧!你們家族委實沒有什麽可爭奪的,又為何要自相殘殺?”司馬永和忍不住嗤笑出聲,不是他有心想笑話柳氏,而是柳氏如今真的沒什麽可爭的,再爭鬥下去,恐怕連現在的地位都保不住。

雖然她認為自己已經脫離柳氏,可這般聽別人帶著鄙夷言論起來,心中還是不舒坦的,因此臉色又陰暗幾分。她道:“柳氏現在落敗,不代表日後不會再東山再起。”

瞥見她的臉色,司馬永和打了個哈哈說:“能不能重新被重用也不是誰說的算,隻要他們別在這般爭鬥下去,家不安寧,何以安天下?”

“皇上說的是,謝家因那些爭鬥已經吃了一個虧,所以我將這些同柳公一說,柳公也有所擔憂。”她說到這裏,麵上全是憂色。“即便知曉,可又能怎麽做?”

“不如這樣,朕多派些人跟著怎麽樣?”司馬永和抬起頭,一臉真誠的看著她。

柳瑤聞言臉上做了感激狀,心中卻一陣冷笑,多派些人,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放棄南陽城了,現在派過去那些人,也都是他準備放棄的人。南陽城注定淪陷,不肯能因為他派過去的一部分人就能得到救助。她記得前世聽來的傳言,說若是南陽城內再有兩萬兵馬,或許能保住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她靈機一動,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委實沒有必要改變曆史,還不如讓柳書意按照錦囊裏說的做。

“皇上派過去的人,是去打仗還是去保護哥哥的呢?”

“這個……”

沒等司馬永和回答,柳瑤又道:“皇上即便是派兩萬兵馬,也不是保護哥哥的,即便是保護哥哥的,人心在財帛麵前最是不可靠,為了讓他的兒子繼承家主之位,他曾無所不用其極。”

自古以來那些門閥士族內部都有過爭鬥,不過都是在暗中進行,可如柳氏爭奪的這般厲害的還是少有。

“那你打算怎麽辦?”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將手伸到誰的家中去,更何況他目前同柳瑤的關係,根本不值得他出手,即便是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親近了,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做一些於自己沒有任何利益的事。

“能怎麽辦,拖延一天算一天。不過我想,這幾日王氏同謝氏,會忍不住出手了吧!今天早晨,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司馬永和點點頭,柳瑤說的不錯,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就不會任由柳氏迫害他們一家人。但他並不相信柳瑤根本沒有先知的能力,她隻是不想表現出來而已。一個隻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曉得,一旦自己有能力會被天下人覬覦,要麽不被人知曉,知曉後就得學會隱藏學會裝瘋賣傻,這樣才不會被有心人推到風口浪尖。

柳瑤有先知的事情一定要被壓下來,若不然就不單單是皇室同王謝兩族的爭奪,而是這天下人的爭奪了!他心知這件事根本瞞不了多長時間,所以一定要快,在那些人知曉消息之前將柳瑤的婚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