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族老嚇了一跳,暗道今日柳書意怎會如此沉不住氣,他若是跟柳墨元拍拍屁股走了,這原本就日漸衰落的柳家衰敗是遲早的事,除非柳三郎能認識謝家齊,利用謝家齊讓建康人熟知,可是到現在為止,柳三郎連二流圈子都擠不進去,不是他沒有那本事,實在是他那個人太……太高傲了,根本不屑於那些人交往。
柳書意心中明鏡一樣,便是從來不屑用的威脅法子,今兒為了他最疼愛的小妹,也豁出去了!
柳墨元聞言微微笑著,竟是笑的很開心,兒子能全心全意的為女兒著想,日後他老了歸天,也能放心,況且,他真的欠阿瑤良多啊!
大胡子族老見柳墨元此時竟然還能笑出來,恨的牙癢癢,說出的話幾乎是逐個兒從牙齒裏蹦出來的:“元朗,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嗎!看看他都說了些什麽,家主之位競選怎能如此兒戲。”
柳墨元淡淡一笑卻沒回答他的話,隻將目光放在自己的一雙兒女身上,笑著說:“書意,你說的對,便是沒有這家主之位,憑著你跟謝郎的交情,想要有一番作為,也再輕鬆不過。”看在柳瑤的麵子上,柳書意本人也爭氣的很,同謝郎的關係雖不近卻也不遠,恰恰進入了謝家齊等人生活的圈子,這便是柳書意最大的優勢。
四位族老聞言臉色立刻陰晴不定起來。早年在與眾名士相處之中柳書意行止品德就頗得讚賞,如今又因為柳瑤救了謝家齊,那些人雖然都裝的清高無比,可還是言辭之間討好他,加上謝家齊的有意引導,此時柳書意在建康城的位置早已不同昨日而語,而如今柳瑤又來了這建康城……外界傳言說謝家齊跟柳瑤的關係怕是不那般單純,這若是真將柳墨元這一脈給得罪了,就等於將謝家也得罪了……
大胡子族老暗恨,這個柳墨元竟然如此不識抬舉,真真是太過分了!他心中恨得咬碎一口牙,麵上還得帶著笑容,說:“元朗啊!話是這麽說,可你好好想想,若是離開了這建康,便是阿瑤於謝郎有救命之恩,可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啊!”
“是啊!書意啊,憑著我們柳家的身份地位,同謝家齊他們生活的圈子,也不遙遠嘛!”
柳書意聞言冷笑說道:“真的不遠嗎?若是不遠,那三郎也不會到現在都接觸不到吧!”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提起柳三郎。因為三派競爭的關係,他們各自的競爭者都有意不去提起對方,柳書意也一樣,此時在這種場合提起,帶著淡淡的嘲諷,讓那幾個族老登時一張老臉漲的通紅。
柳墨元低著頭,好似不存在一般,柳瑤拿著茶盞,微微淡笑著,好像這些人根本不是在她麵前說話,好像她是個局外之人。
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家人的真正意義,小時候經曆的那些,已經不記得太多了!好像是從記事起,她就跟容嫗阿蠻生活在一起,哥哥雖然對她極好,可是卻跟著父親呆在建康,而母親隻有在父親回來的時候才會在家,其他的時候都呆在廟裏。生命中雖然有這些人,可是她總覺得離得太遠太遠……而這一次,這樣的年歲裏,她終於明白,什麽是一家人,原來隻有在困難麵前,他們才會團結起來,原來隻有人的年歲大了,才會明白親情的重要性。
原來,是她一直沒有長大……或許人真的隻有經曆過什麽才知道珍惜眼前的一切……
柳氏的四位族老不說話了,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柳書意暗自舒了口氣。一直以來他一直以溫文爾雅示人,第一次這般強勢,很不習慣。他瞥了一眼妹妹,卻見柳瑤揚唇一笑,他立刻回了她一個笑容,一片欣然。
“女郎,王郎的小廝有事求見。”就在氣氛尷尬的攀上巔峰的時候,阿蠻躬身走了進來,依次給眾人見禮。
一聽見阿蠻說王家人來見,那四位族老像是嚇到了一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阿蠻,又看向柳瑤。
柳瑤笑著放下茶盞,說:“請他進來。”阿蠻躬身應是,舉止間極為得體,一看就很有教養。
那站在柳書意這邊的族老滿意點頭,暗道柳瑤身邊的小廝婢女都如此知禮,果然有名士風範,難怪會被王郎這等人物看重。
王郎的小廝手上拿著一本卷宗,看見正廳之內有諸多人在此,微微有些詫異,麵色卻不變,從容行禮,笑語:“郎君讓小的問問女郎,這棟院落是否要買。”
“是!”柳瑤對桃核說:“去將準備好的箋紙拿過來給小郎瞧瞧。”桃核連忙退去,片刻後便拿著早準備好的箋紙遞給那小廝。
小廝笑著說:“這上麵都是房屋各處價格,小的來時郎君交代過,這整棟宅子最值錢的倒不是地皮,而是這房內家飾,房屋便當做郎君為謝女郎救汝城百姓於災害之中的謝禮,女郎隻需付這家飾的銀錢便好!”小廝待柳瑤態度甚是恭敬,等於是將柳瑤同王郎謝郎放在了一個等級。
殊不知他們越是這樣,柳氏的幾位族老臉色越差,最後已經泛著森森白色,並暗自後悔,為何之前沒有了解好情況,這柳瑤一個小姑竟然被王郎謝郎這樣的人看重……
“這樣啊!”柳瑤很意外,一臉擔憂的說:“這畢竟是王氏祖產,再說阿瑤本身也是汝城之人,為百姓做事是應該的,請你家郎君不必放在心上,宅子阿瑤便按照市價付錢,那也是王郎虧了,屆時等王郎閑暇了,請來園子做客,阿瑤定盛情款待。”
“這……”小廝有些為難,微微抬頭,見柳瑤眼中一片堅持,暗道郎君或許隻是想跟她客氣客氣,這地方雖然不大,可在建康中心不說又是在烏衣巷內,怕也是價值不菲,郎君這樣做,估計是以為這女郎拿不出錢,此番她自己推了,自己回去也好交代,便抬頭笑著說:“如此,小的便先將這拿回去。郎君說女郎若是有時間,可來王府做客。”又客套一番,小廝便告辭了。
等王郎的小廝走了,支持柳書意的族老才站出來說:“書意啊!你也別太衝動了,這當選家主於你未來也是有好處的,於阿瑤未來也是有好處的是不是?”他想既然柳墨元父子如此在乎柳瑤,那就不得不為她考慮。若是柳書意成了家主,那柳瑤便是嫁謝郎王郎這樣的人,她本身再努力些,也是有可能的,可若是柳書意不是柳家家主,那便真的是天地之別,便是她日後的德行在高,也終是文氏那樣,隻得敬重,卻不得全部。
柳瑤見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扶著柳書意坐下,笑著說:“阿瑤雖是個女郎,可卻有不輸於男兒的傲骨,阿瑤年歲還小,嫁人這等事,再等幾年再說也不遲。阿瑤自有阿瑤的傲氣,便是同王郎謝郎相交,阿瑤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低人一等,因為這樣,王郎謝郎從來都很尊重阿瑤。另外關於阿瑤有預言能力之事,也純屬無稽之談。”
“所以哥哥父親不必擔心,阿瑤獨身住在這裏,隻是單純的修身養性罷了!至於外麵的人怎麽說,那都是他們的事,阿瑤說過身正自清,自然不會在意。”
“阿瑤……”柳書意握住柳瑤的手,一臉擔憂。
“哥哥怎的忽然像個孩子似的,族中如今這個樣子,需要哥哥,阿瑤也一樣需要哥哥,所以請哥哥為了柳氏一族,為了阿瑤,留在建康。”
“阿瑤,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如果你獨自住在這裏,傳言隻會愈演愈烈,要知道,人言可畏啊!”一直不說話的柳墨元見柳瑤如此堅持,深知她性格的他也不想強求,這一輩子都任由她獨自生活,早已練就了她獨立的性子,他知道逼迫不得。
“阿瑤不怕!有一家人在,阿瑤從來不會怕!”她考慮的不僅是眼前,還是未來,若是王桐的事情敗露,也不會連累到父親哥哥,隻是現在會傷他們的心,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好吧!”柳墨元點點頭,對柳書意說:“書意,今日你委實有些過分了,竟然對族老不敬,回去閉門思過兩日。”
終於給幾位族老一個台階下,那兩個族老雖然有些不滿,可卻更明白柳墨元父子得罪不起,因此柳書意過來道歉的時候隻是淡淡的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也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卻沒看見柳書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厲色。
四位族老達到自己的目的,便紛紛告辭離開了,臨走時大胡子族老對柳瑤說:“阿瑤啊!你雖然有你的傲骨,可有時候也該放一放,若是得到一個機會名揚天下,不管這名聲是好是壞,都要揚一把啊!”
柳瑤不明所以,微微蹙眉看著他,那大胡子以為她不明白,索性直白了說:“就是王家阿桐遭袁亱毆打的時候,你應該出現的嘛!”類似這樣出名的機會很多,她太不會把握機會。
大胡子說完,趕緊跑了,因為他看到柳瑤臉色終於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