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無奈的歎了口氣將她摟在懷中。“過了這個節日我們就要啟程,阿瑤在這裏要照顧好自己,少與外人接觸,女孩子家家的,別總是舞刀弄劍的讓人不喜。”

柳瑤微微蹙眉,聲音帶上些許不耐。“母親,阿瑤這是為了保身,若是碰到劫匪,阿瑤不必坐以待斃,至少不吃虧就是。”她嘟囔道:“女孩子家家的,一旦被人欺負,怕是連還手之力也無。”

柳夫人同樣皺眉,暗道女兒定是還生氣她沒有將婚事自己做主的事情同丈夫說這件事,心中有愧便不在多言。此間氣氛便有些沉悶,桃核拿著時令水果走過來放在矮幾上,偷偷打量兩人神色,笑道:“夫人,王家阿桐過幾日小定,您得準備些禮品才是呢!”

經過桃核這樣一打岔,氣氛緩和很多。柳瑤坐直身子,垂眸說道:“母親,阿桐同袁家小郎要定親了,你身為王夫人的好友,是否要準備些禮品送過去。”

見柳瑤主動緩和氣氛,柳夫人自是樂意,聞言笑道:“自是,說定下什麽時候了嗎?”雖然上一次因為提親的事情鬧的不痛快,可是事後王夫人也送了禮品過來道歉,柳夫人記得王夫人是她的第一個朋友,雖然不滿,可看著人家主動道歉的份兒上,還是將此事揭過。

柳瑤抿抿唇道:“想必也是這幾日,年前可能就會成親。”

柳夫人聞言訝道:“這麽著急?”

當然著急,萬一王桐懷孕了怎麽辦!趁著還不確定自是要早日定下。柳瑤道:“女兒吩咐容嫗備下吧!”

柳夫人搖頭:“阿染是我的好友,她唯一的女兒出嫁,我自然要親自備禮,並且要備一份特別的禮品才是。”

柳瑤點了點頭,又同柳夫人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去了君玉閣。

桓清正在書房奮筆疾書,自是學習如何經商。讓柳瑤奇怪的是,柳未央竟然也在。

兩人聽見腳步聲抬起頭見是她都微微一笑,桓清笑的更是開心。他招手讓柳瑤過去,道:“你哥哥真厲害!”

柳瑤聞言詫異的看過去,柳未央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不過是一些商場上的一些小把戲,日後清公子熟悉了,定會比在下還要厲害。”

桓清但笑不語,柳瑤則是走上前去看他們說的事。如何經營好一個鋪子,麵對什麽樣的消費人群,要做平民還是貴人,上麵林林總總羅列了很多方案。

柳瑤將上麵的內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之色。她看向桓清,訝聲道:“二郎,這是你做的?”

桓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柳未央笑語:“你也很吃驚對不對,公子清能初學就做到這種程度,果真是天才般的人物。”

話是這樣說,可柳瑤的心頭卻有些沉重。她忽然想起前世沒過幾年桓清便成為享譽天下的琴聖,如今他跟自己在這裏經商,豈不是耽擱他的正事?

前世她跟桓清沒有一點交集,更不會有恨。今生桓清又如此待她,已經足夠,被未來會成為琴聖的人歡喜著,是她柳瑤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不能耽擱他的前途,他日後的成就絕對不是表現在經商方麵,自己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想到這裏,柳瑤臉色陡然就冷了下來,在場的兩個人都有些奇怪。柳未央最是會察言觀色,見妹妹臉色不好,知曉可能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便笑道:“你們聊,月底就離開了,我先去父親那裏瞧瞧有什麽可以幫的上忙的事情。”

柳未央走後,桓清便一臉擔憂的問:“阿瑤,你哪裏不舒服嗎?”昨天他去見王夫人,問是阿桐發生了什麽事情,王夫人隻說跟柳瑤無關,隻是王桐跟柳瑤姐妹情深,想找她說說話而已。但他直覺事情恐怕不那麽簡單,見到袁家上門提親隱約明白了些什麽,他覺得隻要跟柳瑤沒有關係,便放下心來。他又問有沒有可以幫的上忙的,王夫人擺手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可是他看袁家數次上門提親都未成,心中越發難解但卻沒有再問,王家的家務事自然隻有王家人能解決。

他自來信奉明哲保身,自然不會不聰明的去問人家的家務事。

柳瑤直白的點點頭坐下,一臉嚴肅的看著桓清。桓清被她看的發毛心中又沒譜,隻得低著頭,暗自疑惑。

柳瑤見他這個樣子,偏了偏頭硬下心腸,咬牙道:“桓二郎,你不覺得你變了嗎?”

桓清聞言先是一怔,隨即臉色陰暗下來。他道:“我的確變了!”變的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再也不是那個隻癡迷於琴藝的人,再也不是那個一碰到琴就茶飯不思的人,如今的他為了討好她,都快要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了!

士大夫們最不喜的,最看不上的便是商人,而他為了討好她,毅然主動脫離那個被人擠破腦袋也要進入的圈子,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愛情!

那是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讓他有種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的感覺,的確,為了她他已經放低姿態……有一種愛會讓人低到塵埃之中,有一種愛會讓人甘心情願放棄所擁有的,隻願能不相離不相棄,長長久久在一起。

他所求的,不過是她能應允下來。他身份雖是桓家嫡子,可是他早已無心家主之位,隻要闖出個名聲就好。如果說以前他執意娶柳瑤的話家族會幹涉,可如今一定不會了!

如今的柳瑤已經今非昔比,無關家族利益,又如何不可?

柳瑤聽出他口中的複雜,低聲說道:“阿瑤隻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女郎,實在不值得二郎如此厚愛。”她站起身,盈盈福身,抬頭直視桓清的目光。

桓清聞言先是一驚,聽到她如此說,臉色登時難看到極點。他雙眼噴火的看向柳瑤怒道:“阿瑤,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最開始柳瑤同意他說經商的事情,他以為她已經在接受他了,等到他學會這些的時候,她一定會同意跟他在一起的。

桓清雙眼噴火的看著柳瑤,可是那眼神看著看著,便溫和下來。他聽說過,歡喜一個人到極點的時候,無論那人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都不會生氣,反而會包容,去心疼。他覺得,一定是她覺得自己不夠喜歡他,所以才拒絕的,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桓清想著,便做可憐狀看著柳瑤。

柳瑤被他如小狗一般的目光看著心軟,狠心別過頭去,咬牙道:“桓清,我不喜歡現在的你。”

桓清一愣,隨即大喜。他焦急的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我改便是。”

柳瑤聞言徹底崩潰,她垂下眼瞼,咬著唇說道:“桓清,別對我這樣好,我不值得。”

“我說值得就是值得,在清的心中,這世界上隻有阿瑤才值得清如此犧牲。隻要阿瑤喜歡,清可以變成任何一個人,隻要你喜歡……”桓清走到她麵前,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柳瑤嚇的倒退兩步,臉色青白一片。她搖搖頭道:“不是的!阿瑤對二郎的歡喜是那種妹妹對哥哥的感覺,不是愛!二郎,你明白嗎?是那種很單純的歡喜,隻是歡喜你這個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聽了我的身份之後對我厭煩鄙夷,你隻是以一個尋常人一樣眼光待我,我知道你是好人,隻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還記得我去找王郎要錢的時候彈的曲子嗎?我知道你琴藝已經達到出神入化之境,我更知道你日後會成為享譽天下的琴聖,我那時候隻是想送一首曲子感謝你,感謝你的平等相待。經商這東西不適合你,你快回去彈琴吧!算是阿瑤求你了!”在感情的事情上,她鮮少有理智的時候。

這一次她不是沒有感情,麵對這樣一個美好少年的真心相待,如果不是她背負如此多的不甘,如此多的恨意,她一定會接受他。可是那些都是如果,她如今做的事情實在是罪孽深重,配不上桓清這樣如謫仙一般的人!這樣幹淨純美的少年,她配不上!

柳瑤說完,便捂著臉跑了出去。

幸好此間是午時,園子裏並沒有多少人。柳瑤跑了一會兒找了個無人的地方蹲下身子嗚嗚哭了起來。

情動花開時,情傷花落時,短暫的花期短暫的愛情,那些美好隻是曾經,花落悲傷,花開亦悲,總有花落時!

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收住眼淚。是她抬糊塗,差點害了桓清,她真是罪大惡極。差點摧殘了祖國未來的棟梁。

柳瑤站起身後仔細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臉色登時一變,她神色複雜,良久後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謝家齊走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屬於他的味道卻是已經淡了很多,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徹底淡去。這一輩子,恐怕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他。

說起來他們兩個有點相似之處,不同的是她沒有機會給他們來一個現世報,而他卻可以。不同的是他很快便改變,而她卻錯了一生!

她犯的錯,要用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來去改變,方才可以。

柳瑤漫步往回走,桃核自對麵匆匆而來。見到柳瑤顯然是鬆了口氣。她道:“女郎,可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