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分走了一部分光之本源,耶和華感受著被世界隔斷的力量,眉心不知覺的蹙起,他用手撐著額頭依靠在扶手上,哪怕失去的力量不足以影響到自己的行為，但是世界永遠是最敏感的，就在這一刻,法則和耶和華同時發現黑暗之力升起了不少。
“法則，你為什麽不問我呢？”
線形優美的唇瓣輕啟,銀發金瞳的創世之神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法則的反應,他凝視著光暗之間的浮動，靜默一會兒的他忽然笑了。細碎的笑聲像是動人心魄的聖音，牽動著世間萬物的律動,看似溫暖如初,卻蘊含著無法抹去的孤寒。
“是啊，你一定是猜到了原因，所以才不想來問我吧。”
比起那些擁有著各種神靈的世界，西方神話這個古老的世界是如此平穩，所以和其他的創世神不同，耶和華是在送走了光之本源後，才恍然大悟的反應過來。以四方神係中間的融合空間為連接點，溝通彼此之間的力量和意識，哪怕是相互見上一麵，都能得到極大的啟發和收獲，更何況是以後都能繼續交流下去。
“從未想到過，這個世界不僅是我的領域，也是我的束縛。”
明明可以創造出不同的世界，卻在明悟自己來曆後依然選擇了如此，就好像有一隻手在慢慢的撥正軌道，以後世的記憶為指導，鋪成了一條似而非是的未來。
所謂的天使，所謂的惡魔，不可思議，他竟然在半知半解中創造了出來，然後自己也因為環境的影響而選擇了高居大聖堂，然後就這麽樣……他便將自己禁足在了世界的光明中央，如果沒有空間裂縫造成的意外，也許就這麽坐到世界永恒。
一點點的，他以人類最神的要求而要求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了仁慈而光明的至高神。耶和華原以為信仰之力是法則設下的最大束縛，結果是他太過於自負了，導致本該最自由的他成為了最不自由的神！
法則，你夠狠！
激烈的情緒從眼底湧動，仿佛有什麽東西想要掙紮脫出，卻最後被生硬的壓製下去，耶和華扶著額頭的手慢慢的捂住了唇，他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腦海中回憶著從誕生到創世以來的點點滴滴，再怎麽憤怒也不禁不住時間的魅力，慢慢的化為了死寂般的漠然。
失態對於神而言隻是極為罕見的事情，耶和華很快就恢複了情緒，優雅的端坐在禦座之上，不言不語的注視著整個世界。
地獄的魔淵中，晶瑩的神淚化作了虛幻的人形，他的神態安寧如同稚子，坐在虛空之中和天堂遙遙相望，雙眸卻是一片空洞。
自由……
信仰……
力量……
看見的東西太多了，得到的東西也太多了，同樣的，失去的東西也太多了。
另一端，將光之本源注入融合空間之內，神念化身的耶和華驀然心頭一酸，眼中浮現出輕微的迷茫。卡俄斯撲捉到了這瞬間的異色，神思百轉千回，他若無其事的問道。
“怎麽了，耶和華？”
“卡俄斯。”
“嗯？”
“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所以，我不會再羨慕你。
未說出口的話藏在心中，耶和華眼中隻有冰冷的色彩，這本就是神靈最真實的性格。就算是付出了自由的代價又如何，對於能夠用神念來行走世間的他來說，這便足夠了。
臨走之前，耶和華看了一眼有所觸動的鴻鈞，沒有忽略對方眼中那熟悉的情緒，那是曾經在鏡子裏看到過的神情。他勾起了一個善意的笑容，有些事情總是要想通，他們從來就沒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機會。
不論是卡俄斯，還是鴻鈞，亦或是沒有出現的梵天，這條神之路走了，就必須走到底！
第九重水晶天，本來早該就寢的路西菲爾卻忽然抬起頭，從書桌前站起，他披上一件寬大的外袍，腳步輕盈的走向寢宮的露天走廊。
天堂的夜晚沒有凡間的漆黑，卻在白晝的情況下有著漫天的星辰，柔和的銀輝灑滿廣闊無垠的水晶天，然而倒映在路西菲爾的眼中時，蒼青色的眼瞳平白增添了一絲神性的清冷。
“吾神，您是在生氣嗎？”
憶起了之前感覺到的信仰躁動，路西菲爾不愧是最接近神的天使，有著常年覲見上帝的經曆，他在心底排除了幾個可能後，得出了一個驚奇的結果。
“沒有。”
淡定的無視現在和之前的區別，耶和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回答道。
“……”
若是按照以往，路西菲爾理所當然的信了這句話，可不知道是不是信仰之力的影響太大，他頭一次隱隱覺得對方在說謊。
“對於信仰之力，路西還有一些疑惑，能否允許我去大聖堂覲見您？”
無數的信仰讓他聽到過許許多多不同的聲音，而恭敬的語氣更是耶和華千萬年來最常聽見的聲音，但是能在他的注視下如此輕鬆的生靈隻有路西菲爾一個。
“過來吧。”
耶和華當然知道對方的這句話半真半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張開，圓潤的貝型指甲紅潤健康，就好像人類的手一樣，他平靜的望著自己的雙手，平淡無波的允諾了一聲。
是什麽時候開始，路西麵對自己的態度再也不願意回到過去。
大聖堂光潔得不染半點塵埃，所有的裝飾物都是那麽的聖潔，不用懷疑，這裏的每一件物品都沾染到了神靈的清靈之氣，若是拿到外界去也是數一數二的聖物。一路走來，純白的殿堂仿佛永遠如此明亮，這倒是讓走進來的路西菲爾莫名的有點遺憾。
隱晦而濃鬱的波動讓他微微側目，隻見茂盛的大樹遮住了美麗的大聖池，在他的視線落到了世界樹上，世界樹的樹枝也開心的向他搖擺示好。
看上去靈性更足了，估計已經蛻變成功了……
路西菲爾毫不意外這樣判斷，有神靈在大聖堂中的照看，世界樹會成長的這種地步完全不意外。就連他自己，不也因禍得福的吸收了信仰之力，得到了耶和華的主動教導。
“路西，有何問題？”
“吾神，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最近實力精進之快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哪怕是強行壓製都效果不大，能否請您封印我一部分的力量，等到我足以駑禦這份力量後再解封？”
因為是有事請求神靈，路西菲爾來到禦座前單膝跪下，說出了目前最大的麻煩。
“你自己可以封印。”
聽見了天使話裏的憂慮，耶和華麵無表情的看著對方，尖銳的反駁了對方的請求。纖長的睫羽在眼瞼落下一片陰影，掩住了黯淡少許的眼神，路西菲爾來之前就猜到這個結果，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難過，終究不是能讓神再次破例。
“路西。”
路西菲爾終究是耶和華最寵愛的晨星，就算最初對所有造物的看法一視同仁，但之後路西菲爾因為職責問題常年居住在水晶天中辦公，所以覲見耶和華最多的天使莫過於他了。可惜再怎麽寵愛也無法違背心中的準則，耶和華沉默的看著跪於地麵的熾天使長。
恐怖的神威從光暈周圍緩緩升起，耶和華的聲音清冽得讓天使發寒。
“禁閉七天，你越矩了。”
神靈的宣判如同一桶涼水潑下，路西菲爾的脊背發出重壓般的嘎吱聲，挺得筆直的背部艱難的彎下，他僵硬的跪在水晶地麵，膝蓋磕得生疼。
“是……吾神。”
記得嗎，低階天使望向他的表情嗎，再多的迷戀和仰慕又如何，路西菲爾都不會刻意留意一個低階天使。巨大的等級差距擺清晰的在眼前，打破了路西菲爾自以為是的妄念，就算離神一步之遙又如何，隻要他是天使，上帝便是他的造物主。
不甘心卻隻能咬牙忍受，不想低頭卻隻能恭敬低頭行禮，不想再做無謂的示弱，可是神不在乎自己的示弱。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荒謬，荒謬到明知是絕望還不肯回頭，路西菲爾維持著殘存的驕傲，麵無異色的起身去接受懲罰。
“倘若我給予你最高的榮光，你願意永遠待在大聖堂，待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嗎？”
“不會，沒有任何生靈願意，哪怕是路西菲爾。”
猶如自言自語，耶和華的目光穿透宮殿的牆壁，親眼看著這個熾天使猛然回過頭，當他想要再次進入大聖堂的時候，耶和華已經關閉了宮殿的大門。
你要的我給不了，我要的你給不起，僅此而已，路西菲爾。
封印已經施加了……
包括這些年接受的信仰之力，耶和華悉數封印完畢，隻要路西菲爾不會貪戀信仰之力帶來的力量，就可以趁陷入未深之前脫身，也算是自己身為神靈——最後的仁慈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們的地雷轟炸，今天還有一、兩章的更新!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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