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絕對是有一定道理的。

人的勤奮,往往是生活條件和現實的壓力所迫;

同理,人的惰性,也多半是因為優越的生活條件和輕鬆的生活狀況孕育而生。

如果換一個人是許正陽,當他憑借著那點兒所謂的神通能力,得到了兩根金條,然後賣掉獲得了八九萬塊錢的巨額資金後,那他對於換小米掙錢的勤奮勁兒,肯定會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消退。

既然能輕輕鬆鬆賺取幾萬塊錢,何苦去辛辛苦苦每天賺那二三十塊?十年還掙不到十萬呢,有那個換小米的功夫,倒不如在全鄉四處溜達,尋找著埋藏在地低下的寶貝,哪怕是兩年找到一根金條,也比這樣辛苦的換小米劃算不是?

這筆賬,再糊塗的人也能算得清楚。

但是,我們的主人公許正陽恰恰不是此類人,大概是受到那位被紅色精神思想完全熏陶至今的父親所影響吧,抑或是他先知先覺,心理成熟比較早的緣故。

許正陽深思熟慮之後,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他認為絕對不能走左傾盲動主義路線,更不能坐享其成,貪戀這點兒富貴錢財。

他算了筆細賬:還清了家中債務之後,賣金條的錢還剩下四萬餘元;妹妹許柔月,還得再上三年的大學,至少需要兩萬塊錢;而他自己,今年二十一歲,到談婚成家的年齡了,老舊的房子需要翻蓋一新,再加上訂婚結婚,需要至少六萬;好吧,暫且把訂婚結婚的終生大事放一邊兒,抱著先立業後成家的思想,但是房子還是要翻蓋的,畢竟自己不用,也得考慮父母住的舒服不是?

算來算去,最少家裏也得準備好六萬塊錢。

如果能天天撿到金條或者寶貝的話,幾萬塊錢自然不是什麽大數,問題是許正陽心裏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有一點點土地神的神通能力,想要撿寶,也需要絕對的運氣成分參與其中,不然的話,為什麽尋摸了好幾天,才碰上兩根金條呢?況且,這點兒神通也僅僅限於一鄉之地。

想要憑此發財致富,實在是不牢靠。

而父親又剛剛丟掉了在水泥製品廠的工作,家中經濟條件錢景堪憂啊!

至於之前所說去滏河市投資開店的計劃……有鑒於家中的經濟條件不夠寬裕,還有許正陽一年多來做小本生意培養出的精打細算小心謹慎心性,覺得還是不能打無把握之仗,不要走左傾盲動主義路線,萬一賠了呢?當然,開店的夢想依然存在,前提是必須保證家裏的存折上除卻妹妹上學的錢,再有翻蓋新房用的四萬塊錢。

之後,再有掙到的錢積累夠了兩萬塊錢,才可以拿去投資。

按照目前的平均收入,要實現這個夢想,貌似很遙遠。

不過這並不會讓許正陽泄氣,他不是一個好高騖遠的人。他覺得隻要有希望,隻要奔著那個目標去努力,終會成功的;況且,自己不是還有點兒小小的神通能力麽?指不定哪天好運來襲,自己又撿到幾塊兒金疙瘩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所以,許正陽依舊操持著他的換小米大業,努力掙錢,毫不懈怠。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就過去了。

老實巴交到隻會在家裏嗬斥猛揍教育兒子的許能同誌,沒有找到工作,就連村裏的幾個建築隊,也因為人員足夠了的緣故,想當小工他都進不去。

於是,大山水泥製品廠的老板韓大山,再次托人去許能家說親。他認為一個多星期時間過去,許能也沒找到別的工作,家裏條件又差,兩口子現在應該想明白了,後悔了。鑒於上次的媒人王家婆娘與許能家人產生了很直接的矛盾衝突,所以這次韓大山沒有讓王家那個婆娘去說媒,而是換村西頭的劉寡婦去說媒。

劉寡婦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仗著韓大山家有錢有勢,而且許諾事成之後給她五百塊錢,所以劉寡婦去許能家之後,那話裏話外也是恩威兼施,打定主意要做成了這件媒事。

沒曾想,許能人老實,可性子倔,再加上袁素琴那個婆娘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愣是將劉寡婦轟出了家門。袁素琴更是追到大街上罵:“活該你當寡婦,缺德缺到家了,想讓俺閨女嫁個路不平?你當初就該嫁個缺胳膊少腿兒的男人,嫁了個囫圇的主兒,還是早早的死了,讓你守活寡,這就叫活該啊你!現在給那些開廠子有錢的人當狗使,瞎叫喚啥子?給你錢混野漢子了是吧?”

劉寡婦根本不是對手,況且理虧在先,所以灰溜溜逃走。

眼見著圍觀的街坊鄰居多了起來,袁素琴越發鬥誌昂揚,不依不饒的指桑罵槐道:“別覺得自己家有點兒錢,就了不起了,不跟你家做親家,就不讓人在你廠子裏上班啦,誰離開了誰還不能過日子啦?你們家再有錢,管個屁用啊,二兒子還不照樣是個路不平,為啥?缺德事兒做多了唄,有能耐花錢把腳底下的路都給墊平咯……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自己生個閨女嫁兒子吧!做人好點兒,積點兒德,興許老天開眼讓那個路不平娶上個媳婦兒,要不然,一輩子也娶不上媳婦兒!老大倒是娶上媳婦兒了,給你們家生了個孫子,可咋樣?聽說這兩天撞鬼,天天兒晚上哭鬧,為啥啊?缺德了,這人啊,不能做虧心事兒,要不家裏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許能眼見著老婆越罵越帶勁,趕緊拉扯著往回勸。

那邊兒韓大山家的人起初還不好意思出來,可聽著刺耳的叫罵聲,越來越上火,他們家大兒子韓奎生終於怒氣衝衝的跑出來,拎著棒子要打袁素琴,被自己的媳婦兒懷秀硬生生拉回了家。

其實吧,韓奎生回家的原因,估計還是因為他遠遠的看到了許正陽騎著自行車換小米回來了,所以趕緊趁著媳婦兒勸他拉他,就坡下驢,回家去了。

許正陽大老遠就看見自家巷子口圍滿了人,又聽著母親在那裏破口大罵著:“喲喲,嚇唬誰呐?有種就來打你祖奶奶我啊,要是不敢打你們家就全是王八養的……”許正陽當即火氣躥頂,姥姥!聽著意思有人想打俺娘?瘋啦!

“娘,咋啦?”許正陽衝進人群,將破舊的自行車穩穩的靠在牆邊兒,扶住氣喘籲籲的母親,表情平靜的問道:“誰要打你了?”說著話,許正陽抬起頭來,眯著眼不見一絲怒火的掃視了一圈圍觀的眾人。

圍觀的街坊們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生怕許正陽誤會。

大家都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喚,而許正陽這小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陰狠人物,都知道他打架鬥毆的時候,從來不會大喊大叫給自己助威,就像是村支書周慶國家的那條大黑狗,從來不叫喚,但是咬人卻最多,三條狼狗都打不過它一個,下口又快又狠又準。

許能知道兒子的脾氣,生怕事情鬧大了,於是趕緊拉扯著娘倆往家裏走,一邊兒勸道:“算了算了,回家再說,沒人打咱。”

袁素琴罵的也累了,氣呼呼的衝著那邊兒又罵了幾句,啐了幾口唾沫後,便回了家。

許正陽表情陰沉的掃了一圈兒眾人,見到街坊鄰居們開始散開,他也推著自行車往家裏走去,心裏還琢磨著誰把母親惹得發這麽大火氣?

回到家從父母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之後,許正陽生氣之餘,也不禁有些樂嗬,想來這次老娘耍的威風,等於是足足的打了韓大山家的臉,以後……韓大山家的人,應該不會再找人來提親,再說了,就算是找人,誰還敢替他們來說呢?

本來事情到此,算是了卻了吧?

沒曾想第二天,就有一股流言蜚語在村子裏傳開了,說是許能家並不是不願意和韓大山家結親,而是當初許能兩口子管人家韓大山家要五萬塊錢訂親,而且還得去市裏給買套房子,才肯把閨女嫁過去,至於為什麽要這麽高的條件,流言中說是袁素琴說了,她閨女許柔月,那可是華清大學的本科生,在咱村裏數數,不說名校也不說本科生了,大學專科的都不超過五個,值這個數。韓大山家本來尋思著兒子腿有毛病,多花點兒錢就多花點錢兒吧,認了,沒曾想後來袁素琴又提條件啦,說是自己兒子還沒結婚成家呢,家裏房子也舊了得翻蓋新房,這不行,得讓他們家占廠子裏四成的股份。

這就過分了啊!

結果人家韓大山家不願意,許能家就翻臉不認人了。

傳來傳去,好像韓大山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這還不算,更有甚者,傳言說許能家的閨女許柔月,放暑假都不回家,不是為了在京城當家教掙錢,而是被有錢人給包養了……

村子不大,這些謠言足以在一天時間裏傳的家喻戶曉。

不用問,肯定是王家婆娘、劉寡婦,結合韓大山家的人,一起造出來的謠言了。

可是明明知道是誰幹的,許能一家三口卻無可奈何,因為沒人會當著他們的麵說這些,再說了,總不能沒憑沒據的就去找人報仇血恨不是?

年輕的許正陽更是火氣衝頂,恨不得將散播流言的人碎屍萬段。但是他沒有衝動,依然保持了很可怕的冷靜。就連曹剛川聽說了這些留言,找到他說幫他一塊兒去教訓韓大山兒子泄憤的時候,許正陽都搖頭拒絕。他已經不是那個愛衝動,崇尚暴力解決問題的少年了,而且他很清楚,靠武力解決問題,最終隻能是兩敗俱傷,平白給派出所罰款的機會而已。

而他們家現在最發怵的就是被罰款,經濟條件拮據啊!

但是這並不等於許正陽認了忍了,不報複不泄憤了。

他在想另一個法子,尋思著晚上去韓大山家院牆外麵轉轉看看,是否真的有什麽鬼東西在他家搗亂。

村裏傳言,韓奎生六歲的兒子,三天來每日晚上哭鬧,說是見鬼了。

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