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世界上,最讓人熱怖的事情不是死訌,而是沒有卻”
通常,我們會用“絕望”這個詞匯來形容人類在麵臨絕境,沒有了任何希望時的心態;是的,人類往往在絕望的時候會最先想到利用死亡,來解脫自己無法解決的痛苦和無奈。但是如果讓一個絕望的人,知道其實死亡並不能完全解脫痛苦,而且痛苦會接近於無限的時候,人的精神就會徹底的崩潰 就連麵對死亡的勇氣,都會蕩然無存。
尤其是,那些窮凶極惡早已不把死當回事兒的人,對此更會恐懼萬分。
所以郝鵬會崩潰,會惘然,會緊緊的去抓住任何一絲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一線希望的機會。
要達到這樣的效果,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正陽能做到之外,別無他人。
當然,那天天亮之前的幾個小時時間裏,朱奮進、馬良,都先後承受了和郝鵬基本差不多的精神上殘酷打擊的待遇。隻不過比郝鵬幸運的是,他們沒有過多的挨耳刮子的羞辱懲罰,因為那時候許正陽雙手已經有些脹痛,他還不至於去在這種能夠完全控製事態的情況下,作出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蠢事兒。
嗯。類似於踹上幾腳、用膝蓋和對方的臉蛋兒做親密接觸的這類動作,還是有必要做一些的。
而程金昌和崔瑤兩口子的鬼魂,雖然在這三人每個人麵前都顯出了身形,卻被許正陽很堅決的製止了他們與對方交流談話;
原因無他,審訊室內讓犯罪嫌疑人驚恐到那種程度已經夠離奇了,再讓犯罪嫌疑人和空氣對話道歉磕頭認罪的話,那就太震撼人心了。畢竟每次在審訊室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審訊室列可都有警察啊。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許正陽去操心了。
他在天亮的時候,和鍾山告辭,開著廖托車駛離了縣公安局。往家裏趕去。
講到這裏,興許大家會有疑問,覺得奇怪,為什麽許正陽沒有去和田青、邪玉芬兩口子做些很“親密”的思想工作呢?嗯,許正陽另有些打算,他想著回去之後仔細研究研究,推敲推敲,翻翻書本,找找相關知識,再和縣錄做一番溝通探討,然後 再做打算。
反正現在不急於一時了,田青和邪玉芬一時半會兒的肯定不會放出來,況且說不準他們倆承受不住拷問,自己就招了。或者警方有別的辦法,找到其他足夠有力的證據,直接就辦了他們兩口子,那許正陽也就沒必要再在他們倆身上耗費心思。如果到最後,真的如同鍾山所擔心的那般,田青和邪玉芬會無罪釋放的話,也許就真讓許正陽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當然,如果回去這幾天許正陽研究過之後,發現自己的想法並不能實現,其實田青和邪玉芬二人不能作為馬匹,而且警方也不能迫使二人招供認罪的話,那許正陽肯定會殺個回馬槍。迫使二人伏法的。
總而言之,不說販毒團夥的成員有多麽可惡可恨,許正陽沒那麽偉大;單是為了程金昌兩口子的性命,為了自己神職的身份地位責任,也必須讓這參與謀害程金昌兩口子的五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從縣城趕回到家裏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父母早已起來。
母親袁素琴正在西屋做飯,父親許能則是在葡萄架下揮著鐵錘敲打著他那把卷了刃的方銥。
摩托車轟鳴著直接開進了院子,稍稍靠西屋的牆根一側停下,許正陽從車上下來。拎著一袋剛剛路過澄頭鎮時買的小籠包,招呼道:“爹。又忙活啥呢?娘別熱慢頭了,我買了小籠包。”
“哎,這剛坐上鍋還沒熱呢。”袁素琴答應著,用圍裙擦著手從屋裏出來,“鍾山這些天忙活啥呢?都調到縣城當大官兒了,還讓你過去幫叭
“也沒啥,昨晚上縣局有案子,抓人了。”許正陽隨口應著,摘下了墨鏡。
許能放下鐵錘,起身拎著方鍬左看右看。又拍打了幾下,這才看著許正陽說道:“別整天出門兒就戴個墨鏡,讓村裏人看見了背後說叨,好像咱家人愛顯擺愛出洋相似的,人弗大山開輛轎車,下車之前還趕緊把墨鏡摘下來”
“擋風的,沒想著顯擺;”許正陽笑嗬嗬的解釋道,走過去把籠包放在了石桌上。
“就你事兒多!整天比個老娘們兒都麻煩 ”袁素琴瞪了丈夫一眼,然後走到壓水井旁的水桶前,用鋁盆盛了些涼水,招呼道:“正陽,快洗洗臉,一宿沒睡覺吧?眼圈兒都黑了。”
“哎。”許正陽答應著,卷起袖子上前草草的洗了把臉,摘下來晾衣繩上搭著的毛巾,擦著臉說道:“爹,回頭別去韓大山廠裏上班了,又累又髒的,那地方水泥灰白灰滿天飛。對身體不好。”
許能將方鍬靠在牆根下,走到井台旁洗著手甕聲甕氣的說道:“不上班做啥?天天在家閑著會坐出病來的,這人啊,越是享受就越容易生病,倒不如天天活動著幹點兒活。我還沒到那七老八十不能動彈的時候。”
“瞧你那出息吧,有錢了都不會享受,一輩子受苦受罪的命!”袁素琴拿著笤帚掃幹淨石桌旁的灰土,起身往西屋走去,一邊兒說道:“正陽。過來端飯,正好你買回來小籠包了,饅頭也不用熱了。”
“哎。”許正陽跟著母親進屋端飯端菜。
依然是玉米麵粥,自家脖的小鹹菜,清清淡淡。一家三口圍坐在葡萄架下的小石桌旁不急不緩的吃著飯。
“爹,咱家宅基地的事兒周慶國給辦著沒?”許正陽一邊兒喝著粥一邊兒閑嘮著。
“唔,昨兒下午把錢給他了,他說得半個月才能辦下來。
袁素琴有些不滿的說道:“回頭再催催他,錢都給他了,三萬塊呐,咱還急著趕緊蓋房子嘞”
“老催人家幹啥,又不是不給你辦。”許能悶聲說道。
“不催不催,拖到猴年馬月去啦!咱兒不娶媳婦啦?”袁素琴瞪眼嘮叨了幾句,然後笑眯眯的看著許正陽說道:“正陽,娘都跟你說好幾次了,心裏頭有中意的姑娘不?跟娘說說,咱托人說媒去。”
許正陽訕笑道:“沒,還沒呢,不急。”
“咦,都二十一了!該娶媳婦兒了。”袁素琴笑著埋怨了一句,說道:“正陽,我覺得劉二和家那閨女真不賴,人模樣長的沒得說,在咱全鄉那也能數得著,姑娘家又懂事兒又會說道,又見過世麵,在市裏上班有一年多了呢。”
許正陽一愣,繼而搖頭苦笑,端起碗來喝粥。
“你們倆不是都在一塊兒處了三年多了嗎?咱村裏可都知道 ”袁素琴以為兒子不好意思,所以就樂嗬嗬的說道:“年齡到了,要不過兩天,娘找人去劉二和家說說?”
“娘,我還不想結婚。”許正陽苦笑道。
“傻小子,不結婚咋行?再等兩年好閨女都讓人挑沒了,到時候你就娶那些剩下的歪瓜裂棗吧!”袁素琴故意板起臉來,很快又恢複開心的笑容,說道:“這幾天娘每天中午去自留地菜園子摘菜的時候,都能遇見那閨女,咦,那小嘴兒甜的,上來就搭話,又會哄人又知冷知熱的,”
許正陽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心想劉秀豔不是在澄河市上班嗎?怎麽現在倒天天有空在家了?
“正陽,我看這姑娘不賴。”袁素琴很是滿意的說道,大有立刻就要做主的意思。
“不行。”許正陽搖了搖頭。
“為啥?”袁素琴問道;
許正陽喝完了碗裏的粥,又往嘴裏塞了個小籠包,一邊兒往碗裏盛著粥一邊兒含糊不清的說道:“反正我不喜歡她。”
“那你還跟人處對象這麽久?”
“早散了,都是村裏人瞎叨叨”
袁素琴還想要說什麽,許能在旁邊兒說道:“要是心裏有看上的人,跟你娘說說。別老是藏著掖著的不好意思說,也別拖著人家姑娘,年紀不算了,不想結婚也先把婚事兒定下來”
許正陽哭笑不得。
“正陽,真有心上人啦?”袁素琴興奮的說道。
“沒,還沒。”許正陽尷尬回道。
袁素琴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正,嚴肅的說道:“正陽,娘可跟你說好了,上次來的那個姑娘,不管她家是當官的還是有錢的,堅決不許娶進咱家的門!”
“娘,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那是我同學。”
“上次?人家姑娘都來咱家啦?”許能放下碗筷,認真的說道:“正陽,你去過她家沒有?見大人了嗎?”
許正陽放下碗筷,苦笑著說道:“爹,娘,咱不提這事兒成不?還吃不吃飯了?沒有的事兒,那就是我同學,不是對象,她那個人有點兒毛病,不大愛說話,跟誰都那樣”
“哦,不愛說話好,禍從口出,可別學著村裏那些長舌婦,這不是啥毛病。”許能嘟噥道。
“再不愛說話,見了公婆都愛搭不理的那怎麽行?”袁素琴駁斥道。
“知道孝順就行,娶個,比你還能說的兒媳婦兒進了門兒,你們婆媳還不得吵翻了天?”
“你這話啥意思?我是那麽不講理的人嗎?”
“沒說你不講理,就是愛吵吵”
“誰愛吵吵了?哦,都像你是的,天天做個悶頭葫蘆就好啊?”
許能敗退,閉口不言,低頭喝粥吃包子。
許正陽徹底是服了,幹脆,也不說話,和老爹一樣,閉口不言低頭喝粥吃包子。心裏卻並不反感父母這種拌嘴,家裏人早已經習慣了母親嘮叨的性子,許正陽覺得不僅僅是自己,就連父親估計一天不聽她叨叨幾句,心裏也不舒坦吧?
總之,這種感覺很好,一點兒都不惹人厭。
吃過早飯,母親拾掇了碗筷,擦了石桌,然後去井台邊洗碗刷鍋;父親則是毫不理會許正陽的一再勸說,拎著方鍬出門兒上班去了。
許正陽搬出來竹椅,放在葡荀架下,拿出《聊齋誌異》翻看著。
“正陽,你們昨晚真去抓人了啊?”袁素琴洗著碗筷,一邊兒好奇的問道。
“嗯。”
“正陽,娘跟你說一句你可得記住咯,咱以後可不跟他們做警察的一起去抓罪犯了,那可是很危險的事兒,萬一遇到了亡命徒,拎著刀子或者槍跟你們拚命咋辦?人家警察好歹是份內的事兒,你又不是正二八經的警察,咱犯不上 ”袁素琴滿是擔憂的說道:“咱家現在又不缺那點兒工資錢,再說了,你市裏的店鋪剛開張沒多久,天天也不見你去店鋪裏看著,就那麽信任姚出順?不怕他暗地裏搗鬼啊?掙了錢他說賠了,你也不在跟前看著 回頭別當什麽聯防隊員了,踏踏實實開店掙錢。啊!”
許正陽無奈的放下《聊齋誌異》。扭頭說道:“知道了。”
“嗯,別看書了,回屋睡會兒去,瞧瞧那眼圈兒熬的,都發黑了,唉。”袁素琴心疼的嘟噥道:“這孩子,咋就又用上功看書學習啦?”
“一會兒睡去;”許正陽笑著點頭說道。
袁素琴端著洗幹淨的鍋碗筷子往西屋走去,一邊兒說著:“一會兒我去找找韓大山,讓他給你爹在廠裏換個輕省的活兒,老幹那裝攪拌機的活兒,又累又髒的你爹也真是傻實在,死心眼兒”
許正陽沒有再說話,
書中記載的一些靈奇詭異的事件,雖然早已被認定為是杜撰出來的東西,可對於許正陽來說,這些書中講述的事兒八成有可能是真的,因為那個時候有神的存在啊。
至於為什麽如此肯定,那還不簡單。上一任土地神臨死時說過,他活膩了,而且是積攢了二百年的神力引來天雷轟頂自盡,這說明二百年以前或者更早之前,眾神是存在的,那麽發生許多怪異的事件,也就不稀奇了。
隻是在如今這些道上,神隻有他自己一個,鬼倒是常見,怪呢?還沒見過。
如果按照上麵記載的一些詭異事件來分析的話,那麽自己之前所想到的某個方法,就真的有可能實現。畢竟自己是神啊,有神力在身可以賦予鬼某些權限,譬如讓他們在自己所管轄的屬地內在人前顯身甚至直接附體;可以帶陽壽未盡的鬼魂離開屬地,在外界附身在人的身上,
他本想著,是讓程金昌和崔瑤二人的鬼魂,暫時奪舍,寄宿與某種動物的身上,芶延殘存於世,活盡陽壽,雖然有些委屈,可好歹保住了命啊。當然了,這隻是之前的計發和猜測,還沒有進入試驗階段,不知能否成功。不過許正陽覺得十有八九可以行得通,因為縣錄也說了,這種奪舍的行為,雖然有違天道,可若是那些窮凶極惡的畜生,奪了其身體,無非是減去部分神力罷了。
“正陽,你早點兒睡會兒啊!別看了,娘擊北大山家串個門兒。”
袁素琴的話將許正陽從沉思中喚回了神兒,許正陽隨口說道:“哎,知道了。”
屹點兒葡萄,不吃都得送人,要不就壞了,唉。”袁素琴拎著一個小籃子,裏麵裝了些洗幹淨的葡萄,放到石桌上幾串兒留給許正陽吃,然後拎著其它葡萄走了出去,出了門兒順手把院門兒給關上,因為一會兒兒子就要睡覺了。
這就是家,雖然平淡,卻無時不刻,無處不透著溫馨幸福的感覺。
許正陽歎了口氣,想到如今講武鎮程家村的那老兩口,帶著一個六歲大的女孩兒坐在家裏愁容滿麵,淚水流幹的樣子,心裏就一陣忍不住的酸楚。
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就這樣被生生撕的支離破碎,年幼喪失父母的孩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兩口 ,不僅僅是他們這一家,還有郝鵬一家三口,媳婦兒穿金戴銀,整天風風光光,寵著愛著兒子,稀裏糊塗的幸福著還以為丈夫跑車賺大錢養活著他們,卻壓根兒不知道丈夫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惡事;朱奮進一家,父母痛失長子,二女失去父親,妻子失去丈夫;馬良呢,父母早已對這個吊兒郎當的二子失望,且不說他們如何痛心吧,那個已經懷孕三個月的未婚妻怎麽辦?
最最可惜的是田青和邢玉芬的家庭,本來是何其讓人羨慕的幸福家庭啊?兩口子都有著正式的工作,有著一個可愛的剛上幼兒園的兒子。田青更是把父母都接到了縣城的家住著,替他們照看著孩子
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樣想的,對生活還有什麽不滿?為什麽就那麽貪戀金錢固執愚蠢的踏入歧途,並且還自以為是可以瞞天過海的做那些違法違背良心的勾當。
他們難道就不在乎各自的家嗎?
以後這幾個家庭會怎樣?都是未知數,可以肯定的是,短時間內,這些家人都將沉浸在痛苦中難以解脫。
許正陽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還真有些悲天憫人的心態了。
隻是可惜了郝鵬這些罪大惡極的人,他們的親人。
倒不是許正陽心裏有稍許的悔意,為了給程金昌兩口子報仇泄恨,為了自己的職責和良心,卻毀了另外幾個家庭。因為錯在郝鵬他們,後悔萬分的應該是他們;許正陽隻是可憐他們的家人而已。
一己之錯,連累多少人受苦受累受傷害?
許正陽沒了看書的心情,起身往屋內走去,一邊兒招出了縣錄,喚出程金昌兩口子的靈魂出現在縣錄上。
躺在床上,許正陽若有所思的說道:“假如給你們二人機會,能夠重新在世為人的話,你們願意承受更多的責任嗎?”
二鬼錯愕,不知功曹大人此言何意,內心裏又略有驚喜,難不成,有希望活下去了嗎?
“還不一定,我也沒有絕時的把握。”許正陽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提前跟你們打個招呼,如果你們能繼續為人活在世上,就要背上更多的責任,要照顧更多的人你們願意嗎?”
“願意。”二鬼幾乎沒有任何考慮便欣喜的應道。
“好吧,我會盡力的,隻希望你們將來不要後悔。”許正陽收回了縣錄,閉上了眼,實在是困了。
其實,人人都希望活著,不希望死去;確切的說,是希望幸福的活著。
但是,沒有人希望身上背負更多的壓力和責任。
人之常情,誰不願輕鬆生活。開心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