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秀豔麵色不善的往葡萄架下走去,許正陽心裏惱火,劉秀豔這是要幹什麽?可他也不至於小氣到趕人走,所以跟上去對李冰潔招呼著:

“冰潔,這是我們村的劉秀豔……”

兩個人一腳前一腳後,驀然發現一道人影從他們身旁疾步越過,司機那高大魁梧的身軀站在了李冰潔的身前,冷漠的注視著劉秀豔。

劉秀豔一愣,許正陽一滯。

屋內許柔月小嘴兒微張,歎道:“這是保鏢嗎?”

“你,你好,我叫劉秀豔……”劉秀豔強撐著笑顏伸出右手,向前邁步,同時眼神很禮貌的看了下那名魁梧的男人。

司機稍稍猶豫了下,便側身讓開,使得劉秀豔的手伸到了距離李冰潔兩尺遠的地方。

李冰潔隻是微微抬頭掃了一眼劉秀豔,繼而又看了下許正陽,便低下頭,繼續看書,絲毫沒有理會那張美麗的麵龐,善意和略帶尷尬的笑容,以及那隻表示友好而伸過來的白淨小手。

“秀豔,她是我初中同學李冰潔,不太愛說話,你別介意。”許正陽淡淡的解釋道,心想著傻了吧?做什麽自來熟?碰見釘子,哦不,冰山了吧?

劉秀豔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連看都懶得看自己一眼,視線隻是那麽輕描淡寫的從她臉上掃過而已。所以劉秀豔很是生氣,耍什麽派頭啊?你當自己是誰啊?正想要張嘴譏嘲幾句呢,忽而想到了來時在大街上看到的那輛奧迪A8,不禁心下一墜,扭頭看著許正陽說道:“外麵,嗯,街上那輛奧迪A8,是她的車?”

“哦,可能是吧。”許正陽點了點頭,雖然自己沒有出門兒,但是想也能知道肯定是李冰潔來時乘坐的車。

劉秀豔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感覺有些堵得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侮辱般,心裏還有些針紮似的痛。

“那,那個,你既然沒空,我先走了……”劉秀豔咬著嘴唇兒,輕聲低語道,然後扭頭快步往外走去。

許正陽現在對劉秀豔很沒有好感,可禮貌上,還是要往外送送的。

所以許正陽有些不情不願的往院門前走去,而劉秀豔已經走出了院門。許正陽本想著走到門口往外目送一下就回來的,結果卻發現劉秀豔站在門外,似乎就等著自己出去呢。許正陽隻好跨出院門,客氣的說道:“對不起啊,那個,要不你去張浩家裏借自行車,他剛買了輛新的……”

劉秀豔低頭搖了搖,忽而抬起頭來,眼眸中竟然含著淚花,哽咽著說道:“正陽,你能原諒我嗎?”

“嗯?”許正陽麵露疑惑。

“我,我沒有答應古林的……其實,其實我心裏,一直有你……”

許正陽麵色恢複了平靜,看不出喜悅,也看不出反感,隻是那麽眯縫著眼,平平靜靜的注視著劉秀豔。

“正,正陽……”劉秀豔有些心慌,似乎感覺到許正陽眯縫著的雙眼,正在盯著她內心的深處,將她心中所想所思,看的一清二楚。

是的,許正陽確實在這麽做。

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會變成這樣一個口是心非,對感情毫不珍惜,而且謊話張嘴就來的人,嫉妒心好勝心攀比心竟然如此之強烈,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能讓她感覺值得珍惜的東西,甚至可能為了利益和那虛偽的麵子,滿足那份無知幼稚的虛榮心,可以詆毀親人!

所以許正陽歎了口氣,抬手揮了揮說道:“劉秀豔,你這樣,真不好!”

這句話,已經是他第三次對劉秀豔說。

然後,許正陽扭頭走了回去,進入院內後,他猶豫了下,終於還是頭也沒回的雙臂向兩側抬起,手觸碰到木門,稍稍用力,將兩扇不大的木門,給關上了。

留給劉秀豔的,隻是背影消失後的兩扇破舊的木門。

木門上的吊環還在晃蕩著。

“可憐的秀豔姐姐……”許柔月在屋子裏感慨著,唉,她和那樣的一些人做朋友,以哥哥有些古板有些傳統的性子,肯定會很厭煩的。許柔月輕輕搖了搖頭,她認為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二人之間問題的關鍵。

劉秀豔盯著那漸漸靜止了的吊環,許久,才扭頭往街上走去。

她不服,不甘,許正陽憑什麽這樣對自己?他不就是個換小米的窮小子嗎?他不就是用糊弄人的法子讓村裏人迷信什麽土地神和他有關係嗎?不就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有了點錢買了輛雅馬哈250的摩托車嗎?不就是……憑著和鍾誌軍的關係,討好了鍾誌軍的父親花鄉派出所所長鍾山嗎?不就是,認識了滏頭鎮派出所的所長,不就是當上了一個臨時工假警察嗎?

他比得上古林嗎?就連古林都追求我,他憑什麽竟敢這麽明明白白的拒絕我?

嗒嗒……

清脆的汽車喇叭聲,將低頭沉思的劉秀豔喚醒,抬頭一看,是一輛白色的依維柯停在了巷子口。

劉秀豔有些惱火的瞪著敞開的車窗衝司機喊道:“按什麽喇叭?有輛車了不起啊?”

司機是一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大叔級人物,聽了劉秀豔的嗬斥聲,也沒有在意,歉意的衝她笑了笑。

“笑什麽笑?”劉秀豔一腔怒火潑灑出來。

“哎你這個丫頭,按喇叭提醒你,還不是為你好啊?”一個麵相極度猥瑣,探著腦袋貓著要的半老頭子從車的另一側走了過來。嘴裏嘟囔著的同時,一雙閃著光的三角眼在劉秀豔臉上關注了一下,繼而在高聳的胸脯上狠狠的盯了一把,又極快的往下移,看向**在外的潔白小腿兒和踩著高跟涼鞋的小腳丫,咧開嘴露出滿嘴黃牙,一臉齷齪相的問道:“姑娘,這裏麵是許正陽的家吧?”

劉秀豔厭惡的瞪了對方一眼,板著臉理也不理的從車旁走過,往大街上走去。

“唔,農村辣妹子!”姚出順嘿嘿淫笑著嘟噥一句,忽而想到這丫頭可別是正陽的妹子啊,那可不好……哦,不是,上次見過許正陽妹妹,那丫頭比這個刁蠻的姑娘漂亮多了,也溫柔禮貌多了。

姚出順隻來過一趟許正陽家,而農村大街兩側這樣的半截小巷子很多,所以一時間也不敢肯定,隻是憑記憶覺得大概就是這裏。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想著讓許正陽那個土老冒在村裏出出風頭,長長臉,於是便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喂,許正陽,正陽,許大老板!出來啦!”

這一喊不要緊,大街上走過的村民們都被他的叫喊聲所吸引,紛紛駐足看了過來。

而劉秀豔也是腳步一停,詫異的扭過頭來,這個猥瑣的老頭兒剛才喊什麽?許老板,許大老板?他,他好像是在打聽許正陽的家,對,他剛才還喊許正陽的名字了……

許正陽自然聽見了姚出順那破鑼般的嗓音,不由得心頭火氣,瞎喊什麽啊?

趕緊走到門口打開院門走出去,看著巷口的姚出順嗬道:“古爺,您亂喊什麽呢?”

“嘿嘿,認不清家門了,所以招呼招呼……”姚出順一看許正陽走了出來,急忙屁顛屁顛兒的小跑著往巷子裏迎過去,一邊兒衝著司機喊道:“把那個裝了泡沫的木頭箱子弄下來,搬進來,快點兒……”

“古爺,這人您熟嗎?”許正陽疑惑道。

“鄭榮華安排的人,沒問題。”

“可是開著這麽一輛車,就你們倆人……不安全吧?”許正陽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價值兩百萬的寶貝疙瘩啊!

“不懂了吧?這樣才沒人懷疑,傻小子!”姚出順嘿嘿笑著,絲毫擔心的神色都沒有。

許正陽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錢帶了嗎?”

“你爹個蛋的!”姚出順罵了句,罵道:“自己查一下你銀行卡的存款,老子拿到支票就先給你卡上轉了一百八十萬!”

“不是二百萬嗎?”

“你爹個蛋的,這店還得你出二十萬,你想耍賴啊?操!”

“哦對。”許正陽訕笑著搖了搖頭,心裏感慨著姚出順這人做事真夠利落,這麽快就把錢給弄到自己卡上了,他掏出手機撥打電話查詢帳戶餘額,一邊兒說道:“古香軒那裏都辦妥了?”

“沒呢,鄭榮華要我趕緊把東西給他送過去,這老家夥有急用呢。”姚出順說道:“金二那邊兒我打過電話了,放心吧,回去再辦也來得及。”

“嗬嗬,鄭榮華這麽急著要東西幹什麽?看來人家也不怎麽信任你啊!”許正陽隨口開著玩笑打趣道。

“扯淡,那老小子肯定又是要拿來送人呢,他可舍不得家裏那些寶貝疙瘩……”

“哦。”許正陽也沒當回事兒,心想有錢人果然不一樣,送禮都送這種忒值錢的古玩兒。

說話間,電話查詢卡上錢已到帳,許正陽心頭感慨萬千,真正的有錢人了啊!

剛進院門,許正陽便看到了葡萄架下,那名司機已經如一座山般擋在了李冰潔的身前,而李冰潔……雖然看不到她的臉龐,可也能猜出來,她肯定還在清清靜靜的看著《山海經》

“有客人啊?”姚出順笑著衝那司機點了點頭。

姚出順何等眼光,看到那有些眼熟的司機,再看到身後似乎還擋著一個姑娘家,自然也就想到了月餘前火車站的那一幕。

“嗯,我同學,她不大愛說話。”許正陽點了點頭,往屋子裏走去。

“沒事沒事,你陪著客人,我來忙活就行。”姚出順趕緊說道。

許正陽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說道:“那行,還在裏屋的床底下那個木箱子裏放著呢。”

“操,你還真敢!”姚出順壓著低聲低聲說道。

“有什麽不敢的?你不都說了,越是藏的嚴實,越容易讓人惦記上嗎?”許正陽笑了笑,說道:“更何況,知道這事兒的除了我家裏人之外,也就隻有你了……”話裏自然包含另一層意思,真出了事兒,你姚出順脫不了幹係。

但是,姚出順會錯了意,他怔怔的看著許正陽微笑著的臉龐,內心裏越發的感動。

是啊,這個年輕人,竟然就如此的信任自己,多年前,是自己信任別人,才最終被最信任的人給害了……自己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對不起人的事啊!

許正陽也沒怎麽在意姚出順的表情,見他帶來的司機已經抱著一個大木箱走了進來,便衝屋裏喊道:“柔月,帶古爺去把東西裝上,古爺要帶走了。”

“哎。”許柔月在屋子裏答應了一聲,急忙跑出來禮貌的請姚出順進屋。

看著姚出順他們進屋後,許正陽這才轉身走到葡萄架下,坐在了李冰潔的對麵。

李冰潔就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依然在微微低著頭,極其認真的看著書,偶爾輕輕的翻動一頁過去。

司機走開幾步,站在了葡萄架外,任憑下午的太陽直曬著他。

屋內,袁素琴也跑去許正陽的臥室,幫忙把那些金貴的破罐舊碗裝箱子,順便問下是不是把錢給俺兒了?這都要拉到哪兒去啊?當聽說許正陽的古玩店已經準備開張,而且姚出順就是合夥人的時候,袁素琴便興奮的不行,連連說回頭俺去店裏看看,這店鋪總得有人天天打掃幹淨點兒……

而此時大街上,還站著一個美麗的姑娘,正在紅著眼圈兒出神兒的劉秀豔。

心胸狹隘虛榮心極強的她,怎麽都無法理解,這個許正陽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情?難道他真的就是土地神的形象代言人,所以一夜暴富了?是的,一定在他身上發生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然他怎麽現在那麽有信心,那麽……竟然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不,不能就這麽算了,我要得到他!

爭一口氣!

劉秀豔咬著嘴唇,低頭離去,心裏暗暗的下了決心,而且,她有信心。

因為,她了解許正陽的性格,清楚許正陽的為人。

院內的葡萄架下,依然是那副沉默的場景。

許正陽抽著煙,幹脆又拿起《西遊記》看著,而李冰潔,依然在看《山海經》

當姚出順和與他同來的司機一起來回兩趟抬走了兩個木箱子之後,姚出順回來跟許正陽打招呼說:“正陽,那我先走了啊,明兒個,哦不,這幾天你可得多去幾趟,好歹店鋪新開張,你怎麽著也得熟悉熟悉,再說了……萬一鄒明遠他爹個蛋的找人搗亂那可咋辦?”

“哦,行。”許正陽點頭答應著,起身要送送姚出順,卻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邊走邊說道:“古爺,我明天過去吧,後天不行,得去趟京城送我妹妹上學去。”

“啊?那行,這樣,你回頭給鍾誌軍打個電話。”姚出順甩手扔了包中華香煙給許正陽,一邊兒說道:“鍾誌軍在市場門外的派出所幹過一段日子,和那裏的人也熟悉,你讓他幫忙牽牽線,我請他們吃頓飯,以後也好多照應著……”

許正陽點頭說道:“好,一會兒我給誌軍打電話,你到那裏直接找他就行。”

“嗯嗯,那我先走了。”姚出順答應著往外走去。

許正陽送到門口,目送著依維柯從巷子口消失,妹妹和母親則一臉興奮的從巷口走了回來,她們之前是在外麵負責看著的,畢竟姚出順他們二人是要來回搬了兩趟的,間隔時間雖然短,而且姚出順也說不用看著,可母女二人還是不放心,要親自到外麵守著那輛車。

畢竟……值老鼻子錢了啊!

回到院內時,李冰潔已經從竹椅上站了起來,也不招呼一聲,便拿著那本《山海經》往外走去,司機則代替李冰潔對許正陽說借這本書看看,回頭送過來。許正陽笑著表示不要緊,就當送給她了。

沒曾想李冰潔走到院門外的時候,卻突然站住,回頭看著許正陽,輕輕的說道:“後天,我也要去京城呢。”

“哦,那,那好啊,一起走。”許正陽接口說道,說完就有些納悶兒,自己還真不客氣。

李冰潔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轉身往巷子外走去。

許正陽撓著頭往外送去,心想著你去京城幹啥子喲?

目送著奧迪A8駛向村外,許正陽忽然一拍腦門兒,這事兒趕的咋就這麽巧合?姚出順他們剛走啊!得,既然李冰潔走了,那就趕緊去一趟滏河市,好歹自己也是半個店主,總得去關照關照,看看情況,嗯,順便找一下鍾誌軍。

正如同姚出順所說,和古玩市場門外的複興街派出所的警察們打好關係,這店鋪開起來後也能免去許多有心人惹是生非的麻煩事兒。

於是掏出手機給姚出順打過電話,讓車掉頭回來接自己,反正估摸著車也沒走多遠呢。

雖然自己有摩托車,開出去更拉風些,可今晚指不定就得喝酒了,喝完酒不能開摩托車,太危險了,到時候打個車回來……想著這些,許正陽又給鍾誌軍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下開店的事兒,鍾誌軍略微吃驚後,就笑著打趣道以後可以天天去找你蹭吃蹭喝了,並且答應,馬上聯係複興街派出所,請幾個熟人沒問題。

依維柯很快開了回來,接上許正陽後就往村外駛去。

“怎麽?你那女朋友走了?”姚出順笑著問道。

“什麽女朋友啊,就我一同學。”

“女的,朋友。”

“古爺,您今年多大了?”

“問這個幹啥?”

“問問唄。”

“哦,五十一了……”

“唉,為老不尊啊!”

“……”

姚出順急忙轉移話題,說道:“正好你也去一趟,見見鄭榮華,也認識下,那老家夥有的是錢,以後要是有什麽上好的玩意兒,都賣給他……”

“指望著一個人養活咱們的店?”許正陽皺眉道。

“你爹個蛋的,我說的是上好的貨,給鄭榮華!”

“我不懂這些,反正店鋪交給你了……”許正陽搖了搖頭,微笑道:“古爺,您估摸著咱的古玩店一年能掙多少錢?”

“你那裏線上活絡的話,頭一年掙個三五十萬差不多吧。”

“才這麽點兒啊?”

“要想富開久鋪,你爹個蛋的,你小子淨賺不出力,還想怎麽著?再說了,本來就說好不打算賺錢,隻為了擠爆鄒明遠他爹個蛋的!”姚出順提起鄒明遠就咬牙切齒。

許正陽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麽。

本來嘛,他不指望著古玩店能掙多少錢,隻不過為自己挖到的寶貝多了個名正言順的銷路,而且也讓自己的收入有了名義上正當的來路啊!

靠在椅背上,許正陽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陽穴。

京城啊!黃晨啊!虞玄啊!

我許正陽……就要去了!

右手揣進褲兜裏,裝作是從褲兜裏摸出來的玉石,許正陽拿著縣錄看了起來,用意念和縣錄交流著,谘詢著,思考著。今天,看了《西遊記》之後,心頭有所想,有所思,在自己所猜測到的範圍內,還是要再從縣錄這兒資訊下,雖然這玩意兒很多時候都會保持沉默,但是……有一點兒算一點兒吧。

旁邊兒的姚出順看著那塊白淨柔滑的上品玉石,三角眼放光,嘴角流著哈喇子!

唔,有些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