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是何種宗教上的信仰,多數情況下,它的根基就在於人類在對於現實生活的無助,亦或是天性對於死亡的恐懼中,需要得到某種精神上的支柱用以寄托和倚靠,給自己一點希望,一絲坦然,一種……自我的欺騙。

當然,這需要某種宣傳,使得人從懷疑到相信,到寄托希望。

就好像是,無神論早已經普及到這個世界上的每個角落的時候,還會有絕大部分人在半信半疑或者幹脆就是明知是假依然在自我安慰的去追尋那種飄渺虛無的精神存在。

誠然,亦有許多人是在追求一種精神上的超脫,確確實實做到了良善於心。

坐在曹剛川家堂屋內的板凳上,聽著曹剛川母親的哭訴,許正陽內心裏忽然想到,也許神……其實就是人類本身的信仰而造就的。

套用句名言稍微改一改來說的話,就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本來沒有神,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神。

“正陽啊,剛川前天晚上和小浩一塊兒去北地渠溝裏掉鱔魚的,哪兒能去偷人家錢啊……”曹剛川的母親抽泣著,“聽人說,你和土地神認得,關係也好,你可得幫幫嬸子,你和剛川從小耍的就好,這事兒,可得求求土地神給幫忙了。”

“嬸子,您別擔心,身正不怕影歪,他們還能給咱硬按到頭上罪名嗎?”許正陽勸慰著:“我尋思著警察帶走剛川,也就是調查調查,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剛川那天又和郭海剛起了衝突,警察當然是要先懷疑到他頭上的,過兩天調查清楚了,自然就會放剛川回來。”

曹剛川母親連連搖頭,說:“昨晚上你叔還去了滏頭鎮派出所,可剛川和小浩,都讓人給帶到滏河市了……”

許正陽一怔,心裏越發的惱火了,娘的,郭天這個王八蛋還真要下狠手了啊!

要是真這麽下去,仇恨解都解不開,一輩子的事兒了……

“嬸子,您別急,肯定不會有事兒的,放心吧啊,我出去找找誌軍,他在滏河市公安局熟人多,看能不能給問問……”許正陽說著話便起身告辭。

“嗯嗯,正陽啊,回頭記得跟土地神說說……”曹剛川的母親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許正陽點著頭從曹剛川家走了出來。

本來琢磨著去張浩家走一走,安慰安慰他的家人呢,沒曾想到那裏之後卻遭遇了張浩父親張自強的冷臉。張自強似乎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兒子被警察抓走的事兒,罵罵咧咧的說:“兔崽子活該被抓走,最好判刑讓他在監獄裏蹲幾年,改造改造!”

張浩母親卻是雙眼通紅哭喪著臉,顯然是之前哭的不知道多少次了。

許正陽心裏清楚,張自強就這脾性,表麵上冷酷的好像張浩不是他親生的似的,心裏麵不知道多惦記自己兒子的安危呢。

從張浩家離開的時候,張浩的母親小心翼翼的跟了出來,和許正陽說了一番話,大意和曹剛川母親說的差不多,無非就是據說許正陽和土地神有某種關係,所以希望著許正陽能搭上土地神幫幫忙。

對此許正陽依然是含含糊糊的答應下來。

事實上,許正陽是不願意去兩家串個門子嘮嗑耽誤時間的,可沒辦法,村裏的習慣就這樣,誰家裏出了點兒什麽事,關係好的總要過去慰問一番,也算是一種禮節吧。

許正陽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急呼呼的駛出了村子,跑到了北地田間小路上停下。

招出本土錄,許正陽開始找出有關郭海剛家裏這兩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哪怕是郭海剛摟著老婆睡覺時說的悄悄話,也得看一遍聽一遍……娘的,如果自己沒有土地神的職位,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也就算了,問題是自己很清楚曹剛川和張浩是被人陷害的,那心裏頭的火氣就大的多了。

本來郭海剛一家人是滏頭鎮人,按理說許正陽這個花鄉土地神是沒有權限看到郭海剛家裏情況的。不過巧合的是,郭海剛的建築公司所在地就在花鄉內,而他現在住的家,也在花鄉屬地內,和公司距離不遠,就在107國道邊兒上買下一塊兒地蓋起了三層高的小洋樓。

花鄉,那可是許正陽的地盤兒啊!

果然,意念中想要知道什麽,本土錄上立刻就顯示出來了郭海剛家中這兩天來發生事情的畫麵,他們家人之間以及和來的客人之間的對話,許正陽的腦海裏都能聽的一清二楚,眼中更能看的分明。

唔,那我以後豈不是想看誰家小媳婦兒晚上和自家男人……早之前咋就沒想到呢,可惜可惜!

許正陽劈手給了自己一巴掌,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思琢磨這個?

快速瀏覽著那些畫麵,揀重要的認真看了聽了之後,許正陽重重的出了口氣,雙眼已經眯縫了起來,郭天家裏這次,是真的要收拾曹剛川和張浩啊!

說起來,罪魁禍首是郭天不假,可曹剛川和張浩是真的倒黴啊!

本來那天晚上案件發生,郭天父親郭海剛知道後,把兒子訓斥了一頓,然後就想著既然兒子已經辦出了這麽件蠢事兒,索性就讓曹剛川和張浩二人吃點兒苦頭,長些記性,也順便殺雞儆猴,讓附近鄉村的搞建築的人都知道,海剛建築公司惹不得!

可他起初真的沒有想要把曹剛川和張浩二人送進監獄的,心想著這件案子如果自己不怎麽配合不怎麽催促的話,時間一長,公安部門也就會扔下不管了。而曹剛川、張浩二人,充其量也就是被拘留幾天配合調查後,無罪釋放。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小舅子,也就是滏頭鎮派出所所長沈群最初聽說了這件事兒,當即怒火衝頂,在當地作威作福慣了的他哪兒能允許有人敢在老虎屁股上觸黴頭?當即就把曹剛川和張浩抓走,直接就是劈裏啪啦一通嚴刑拷打……

曹剛川頂住了,死活不承認自己去海剛建築公司偷盜並且打傷了人;

張浩卻沒有頂住,讓派出所的聯防隊員一通猛打,暈暈乎乎的就給招認了。

這下好了,曹剛川你認不認罪那都無所謂了,沈群認定了就這倆小子幹的,當天審問完畢就給帶去了滏河市滏新區公安分局,本想著草草的走了流程之後就把二人弄到看守所,然後就等著給二人定罪判刑了。

一起搶劫盜竊案,僅僅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破案,案犯被抓拿歸案!

沈群覺得自己這次算是在局裏露了臉,甚至內心裏都有些感激曹剛川和張浩,這不是湊上來故意給自己立功的機會麽?誰說我們下麵派出所就破不了大案的?但是滏新區公安分局的領導卻認為缺少重要的物證,打人的凶器沒找著,贓款也沒找到,嫌疑人又當場翻供,需要進一步調查……

沈群冷靜下來一想還真是,自己有點兒讓火氣衝昏了頭腦,細想整件事情似乎疑點越發的多。

可千萬別是屈打成招了啊!那樣一旦事情抖摟出來,自己的烏紗帽估計也戴不穩了。

結果回來到姐夫家把事情一說,郭海剛吃驚不已,這個小舅子怎麽當警察的?還是個所長呢,腦袋進水了吧?怎麽能如此草率?郭海剛趕緊催沈群去滏河市把曹剛川和張浩倆人弄回來,這事兒要是真的讓滏新區公安分局一插手調查,萬一查出了事情真相的話……且不說小舅子的官帽戴的穩不穩,自己的兒子也得被扔進監獄裏頭了。

問題就出現了,人已經送到公安分局,沈群現在想去再要回來,那該用個什麽理由?自己糊塗抓錯人了?粗暴執法嚴刑拷打逼供了?

顯然不行。

郭海剛和沈群都發愁了,這可如何是好?

商量了半天,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由郭海剛出錢,沈群去公安分局找找熟人,把這件案子辦成鐵案一件,讓曹剛川和張浩二人蹲兩年監獄去!

反正倆農村的小混混,掀不起什麽大浪來!

至於贓款和凶器,那簡單,隻要找到了熟人來參與調查這件案子,用錢打點一下,押著曹剛川和張浩倆人去野地裏轉個圈兒,然後找到提前放好的三萬塊錢現金,就說是倆人招供指認了藏匿地點不就行了麽?凶器更好說了,隨便找根兒木棒頂替就行。

最有利於他們敢這麽幹的原因就是,據最初審問曹剛川和張浩二人的時候,他們倆人說那天晚上一起去北地的渠溝裏釣鱔魚去了,除了自己家的父母,誰能證明他們二人到底是去釣鱔魚了呢,還是去幹壞事兒了?

商量妥當之後,郭海剛和沈群對視一會兒,都笑了。

這事兒也不難嘛,無非就是花點錢兒就能擺平,至於那倆混小子背黑鍋住監獄……那是他們活該倒黴,誰讓他們不開眼,竟敢招惹海剛建築公司呢?

郭海剛和沈群二人當然沒有想過那句老話:人在做,天在看!

常言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倆人私下裏這些見不得人的行為言語,全都被現任花鄉土地神許正陽看了個清清楚楚,聽了個明明白白。

許正陽恨得是咬牙切齒,可讓他犯愁的是,即便是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及這背後的陰謀詭計,又能怎樣呢?舉報告他們去?有什麽證據?總不能對人說我是土地神,所以我知道這件事兒吧?而且,就算是敢於說出自己土地神的身份,也得有證據啊,難道拿著本土錄讓警察去看錄像?

那也得普通人能看得見才行啊!

該怎麽辦呢?

唔,先去找鍾山大叔去!許正陽一拍額頭,決定趕緊去一趟花鄉派出所,鍾山是花鄉派出所的所長,而且又都是一個村兒的人,況且幾個年輕人和他兒子鍾誌軍關係一向極好,他總得聽了自己的話後琢磨琢磨,幫幫忙吧?再說了……他應該聽說過土地神給俺托夢的事兒,半信半疑就行!

想到這裏,許正陽當即騎上自行車往花鄉派出所趕去。

忽而又想到了一椿事兒,警察為什麽要去找我呢?之前的擔憂讓他憂心忡忡起來,要說曹剛川和張浩二人被屈打成招說出了自己,那許正陽是絕對不相信的,可警察找自己詢問此事,那就有點兒蹊蹺了,因為剛才在看本土錄裏的影像時,郭海剛和沈群都沒有提到自己,又怎麽會有警察上門詢問自己這事兒?

難不成是滏河市滏新區公安分局的人下來調查了麽?可能性不大……

許正陽停下來,招出本土錄,意念詢查最近有沒有人在背後給自己下絆子說什麽壞話……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娘的,俺有這麽不招人待見嗎?

咋村裏那些婆娘還有些大叔大爺老哥的,都在私下裏這麽記恨俺?許正陽咬牙切齒,同時也在心裏反省著自己,貌似這一年多來,我的表現很好啊!

繼續翻著查看,然後許正陽終於發現了警察來找自己的原因!

狗娘養的,韓浮生你個死瘸子,敢跟郭天聯合起來想教訓小爺?

許正陽收回本土錄,叼上顆煙點著,蹬上自行車往北行去。心裏惡狠狠的想著:“韓浮生啊,回頭我給你治治瘸腿的毛病,把另一條不瘸的腿打瘸了,你腳下的路就平了吧?至於郭天,很懷念被打斷腿和胳膊後在病床上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