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車上的時候,許正陽這隻從渠溝裏剛剛爬出來的土螃蟹就開始在內心裏嘀咕著吐沫了:“我的天,咋華清大學離火車站就這麽遠呀?這京城有多大地方啊?都開這麽久了,咋還沒到地方呢?這的花多少錢啊?奶奶的,到處都是林立的高樓,高架橋像是不花錢建起來似的,這一座那一座的……”

出租車終於緩緩的停了下來,司機微笑著說道:“到了,哥們兒。”

“哦,多少錢?”許正陽回過神兒來問道。

“三十五。”

“這麽貴啊?”許正陽嘟囔著從錢包裏掏出一張五十的遞給司機。

司機看上去很年輕,二十八九歲的模樣,接過錢來一邊兒找錢一邊兒笑著說道:“你盡管放心,咱哥們兒可沒帶著你繞圈子,那,這兒有監督電話,有我車號和姓名,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過去問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許正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接過找回來的零錢,推開車門下了車,不忘回頭說了聲謝謝。

那哥們兒笑著招手說不客氣,便駕車離去。

還不到下午六點鍾的光景,天空卻已經暗了下來,遠處時而傳來一陣陣的悶雷聲,似乎要下雨了。

叼上一顆煙,許正陽收回了向遠處打量的目光,扭頭專注的看向那高聳氣派卻又不失莊重典雅的門坊,白柱白廊白坊,上麵雕紋刻畫,坊中央刻著“華清園”三字。隔著大門可見校園裏路寬地整,伸向遠處,園內樹木參天,綠蔭成林,安靜幽雅……

唉,這輩子是沒機會再背著書包上學咯,更別說進這種大學了。

許正陽歎了口氣,也沒心情再多瞻仰這座最知名的高等學府,叼著煙從兜裏掏出手機,撥打了妹妹宿舍裏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了,響了半天也沒人接。

晚些再打吧。許正陽鬱悶的掛掉電話,琢磨著是不是妹妹去給人做家教還沒回來呢?無聊的許正陽沿著綠化帶來回的踱著步子,心裏空蕩蕩的,眼神漫無目的的四處看著。

大路上車來車往,對麵和遠處高樓參天,偶有行人在路旁或騎車或步行,或緩或急的過去。

哪兒都有窮人,哪兒都有富人啊!

還是有錢人生活的好,住高樓,坐轎車……有錢人家的孩子上學放假後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團聚,不用像許柔月那樣給人當家教。許正陽莫名其妙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裏再次泛起了酸楚,心疼自己的妹妹。一個女孩子家,千裏迢迢在外求學,知道家裏條件差,一直刻苦學習,拿獎學金,自己還跑下來了學校的貧困生補助金,放了假又給人做家教……

其實許正陽一直都懷疑,妹妹說自己在華清大學上學,一年隻需要八千塊錢就足夠的話,是否是真的。

現在設身處地的來到了京城,看到了這繁華無比讓許正陽甚至有些沒有底氣出現在這裏的京城,他越發的覺得妹妹在這裏生活的……

不容易啊!

忽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許正陽打了個哆嗦,連忙搖頭將那個有些讓他害怕擔心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轉而開始想著把妹妹接回去過完暑假,開學後,多給妹妹點兒錢,讓她在上學期間,也能像別的同學一樣,踏踏實實,幸幸福福,倍兒有麵子。嗯,給俺妹子五萬塊錢,對,一年五萬,不是還有三年嗎?手裏這卡上有二十萬塊錢呢。

這些以後再說,見到柔月後,不急著回家,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總得到處看看,咱也旅遊風光一把。以柔月的秉性和條件,估計她來到京城這一年多,也沒敢出去逛逛名勝古跡,沒錢啊!

現在好了,有錢了!

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呢,手機鈴聲響了,許正陽還有些納悶兒的四處看了看,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也有手機了呢。

誰打來的?姚出順麽?貌似隻有姚出順知道自己的手機號。

手機來電顯示,是一串的手機號,並不是姚出順的號碼。來時的路途上,許正陽將手機的功能和使用方法研究透了,自然也就抱著嚐鮮的心態,儲存了姚出順的手機號碼和名字。

“喂,誰啊?”許正陽疑惑的問道,心頭還有些小得意和興奮,頭一次拿著手機打電話啊,還是自己的手機呢。

讓許正陽沒想到的是,手機裏傳來了如黃鶯啼鳴般清脆悅耳的女孩子聲音:“你是誰啊?剛才是你打電話了嗎?我開著車呢,沒聽到。”

“啊?哦……”許正陽怔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便問道:“請問,嗯,這是你們宿舍的電話吧?許柔月在嗎?”

“這是我家的電話……”

“啥?家裏電話?”許正陽有些傻眼,據妹妹過年時候回去所說,她所住的宿舍那裏,可是不允許男人進去的,尤其是陌生人,小區進去都難,保安工作管理很嚴格的。這要是記錯了電話,那還真是發愁事兒。

隻是短短兩秒時間的停頓,那邊兒似乎有些生氣的問道:“你是誰啊?找柔月有什麽事嗎?”

“我是她哥。”

“得了吧你,少來這套!誰告訴你這個電話的?我可告訴你,少打我們家柔月的主意……”

電話掛斷了。

許正陽一頭霧水,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什麽打許柔月的主意,這丫頭是誰啊說話這麽橫,什麽你們家的?柔月是俺妹子啊!不過聽口氣她好像和柔月挺熟的,嗯嗯,話裏話外還有點兒維護著柔月似的,大概是柔月的同學而且是好朋友吧。

想到這裏,許正陽就拿起手機準備給對方回撥過去,結果對方的電話卻在這時候又打了過來,許正陽一接通,還沒容他解釋呢,那邊兒已經有些疑惑的問道:“哎,你叫什麽名字啊?”

“許正陽。”

“呀,你真是柔月的哥哥啊?”那邊兒的聲音明顯有些驚慌,滿是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啊,不知道是你,咦?你找柔月有事兒嗎?”

“啊,我來京城了,想接柔月回家,家裏人都想她了呢。”許正陽說出這句話後,又疑惑的問道:“那個,電話號碼不是學校宿舍的嗎?怎麽成你家的了?”

那邊兒怔了怔,便說道:“一會兒再跟你解釋吧,啊,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柔月可能還沒回家吧,電話轉接到我的手機上了。”

“哦,我在這個,華清園的牌坊,哦不是,學校門口這兒。”

“那行,十分鍾我就到!”

電話掛斷,許正陽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兒。

起風了,校園內繁茂的樹木上枝椏晃動,發出沙沙的響聲,天色越發的暗了下來,遠處一些高樓上和下麵的商鋪、酒店抑或是許正陽的見識中並不知道做什麽營生的門市上,已經有了少許夜晚的霓虹閃爍,隻是路燈還未亮起。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許正陽接通了。

“喂,你在哪兒?”正是剛才通電話的女孩子。

“啊,我就在校門外麵啊。”

“我看到你了,嗯,就是確認一下,怕認錯人,嘻嘻……”

電話掛斷。

“操,浪費電話費!長途加漫遊,很貴地。”許正陽不滿的嘟噥了一句。

剛剛停在校門前的那輛紅色的寶馬320i轎車靈巧的一個轉彎,不急不緩的駛到了許正陽麵前停下。

昏黃的光線下,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她下身穿著深藍色牛仔短褲,長腿細腰,玉足點紅,上身穿一件繡著卡通浣熊的米黃色吊帶背心兒,極其可愛的衝正在愣神兒的許正陽吐了吐舌頭,蔥藕般的玉臂抬起招了招手,高跟鞋踩著路麵噠噠噠的走到了許正陽麵前,白膩如脂的小手伸出,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俏聲說道:“正陽大哥,你好,我是柔月的死黨,歐陽穎!”

“哦,你好。”許正陽有些猶豫的伸出手與對方的小手握了握,隻覺得握在手裏溫涼柔滑,卻不好厚著臉皮多享受一番,急速的抽回了手,男女授受不親啊!這丫頭,這丫頭咋穿成這樣就出門兒,咳咳,露的太多了,太多了,瞧那大腿白的……許正陽臉上帶著疑惑,琢磨著這個歐陽穎是柔月的死黨,這是什麽關係?難道她們入黨了?

歐陽穎覺察出了許正陽略有些尷尬,似乎還有點兒羞澀,頓時婉顏一笑,感覺許柔月的這個哥哥可太可愛了,和女生握手都那麽緊張嗎?

“好了大哥,上車吧,我帶你去我家,哦不,是我們的宿舍,嘻嘻……”

“啊?哦,好,好。”

許正陽納悶兒的跟著上了車。雖然他是個土老帽,可好歹也和哥們兒經常在路邊兒上或者去縣裏市裏的時候,對那些轎車品頭論足然後幻想一番將來能夠買得起轎車,所以對於寶馬奔馳奧迪之類比較有名的車輛標誌,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當然僅限於此,至於什麽係列的,許正陽這個土老冒可就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了,更別提那些世界頂尖的名車品牌,那可就是……聽都沒聽說過。

乖乖,這丫頭才多大?竟然開寶馬!

嗯,家裏肯定特有錢,咋就跟俺妹子玩兒到一起了?看起來關係還不錯,不然人家能開著車專門來接咱,還叫咱一聲大哥?

妹妹到底在哪兒住啊?聽這個叫歐陽穎的丫頭話裏話外的,含糊不清,似曾隱瞞什麽,壓根兒就沒住宿舍啊!學生,不住宿舍住哪兒去?

就在許正陽皺著眉頭滿腦袋問號的時候,悠揚清脆的老鼠換大米的歌聲在車內響起。

歐陽穎一邊開著車,一邊掏出手機接通,嘴裏嚷嚷著:“喂,柔月呀,你怎麽還沒回家啊?”

“什麽?好好,你別急,我現在就過去接你!”

“別怕啦,沒事的,嗯嗯!”

“啊,告訴你個好消息哦,嘻嘻,你哥來啦,我剛接上他……”

“好啦,到了再說,我開著車呢,別怕哦……”

……

電話掛斷,歐陽穎一邊開著車,一邊忿忿的說道:“黃晨這個人渣,又騷擾我的親親小柔月,想作死啊!”

“黃晨是誰?”許正陽眯著眼問道,內心裏已經有了火氣,從歐陽穎剛才的話語裏,他大致聽出了妹妹好像遇到了麻煩事,並且還在擔心害怕。

“哦,一個無賴!”

許正陽沒有再問什麽,他扭過頭去,眯縫著眼睛注視著窗外。

這裏,是京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