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盛情難卻,許正陽最終沒能拒絕掉韓大山反常的熱情相邀。

於是韓大山的桑塔納轎車後備箱裏,第一次放進了一輛破舊到隻有收廢品的人才會動心的自行車,還有秤杆秤砣以及裝著小麥、玉米、小米的袋子。

這天中午,許正陽頭一次進了鎮上最好的飯店“天外天”,也頭一次品嚐了“五糧液”。

至於酒桌上的那些菜,嗯,倒是沒什麽稀奇,小飯店裏也有,隻不過檔次不一樣而已。

韓大山雖然人品不怎麽好,可性子倒也夠爽快,說話一點兒都不拐彎抹角,直來直去的說自己以前不是什麽好人,幹了好些個壞事兒,他保證以後不再做壞事兒,希望許正陽能夠在土地神麵前替自己求求情。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他願意出錢重新翻蓋土地廟,另外還親口提出了讓許正陽父親回水泥製品廠上班以及漲工資的事兒。

吃人家的嘴短,許正陽也不好再記恨什麽,隻好含含糊糊的答應,說土地神再給自己托夢的話,一定替大山叔把今天的話和態度捎帶給土地神。

韓大山自然是感激不盡,也就不再說這事兒,倆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聊些家常。

半瓶五糧液下肚,許正陽心態也就放開了,和韓大山說話不再避諱那麽多,東拉西扯的什麽都說,還把自己想著以後去滏河市開雜糧店的希望都說了出來。

韓大山聽後立馬表示鼓勵和讚成,並且說自己在滏河市就有間六十多平米的門麵房正在裝修,地理位置優越,緊挨著三個小區,現在就已經有人搶著要租呢。如果許正陽有意的話,等房子裝修好了,可以出租給許正陽。不過親是親財是財,房租價格可不能便宜,當然也不會高過行價。

許正陽對此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歡韓大山這種性子了。

本來嘛,做生意就是這樣,親兄弟明算賬,醜話說在前麵了,表麵上看著醜,其實一點兒都不醜,對雙方都好,將來也不會引起矛盾。

不過許正陽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畢竟自己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投資開門市。當然,這話他不會對韓大山講,因為他覺得如果自己說現在缺錢的話,以韓大山目前的態度,肯定會立刻提出借錢給他……這可不行,不能欠韓大山的人情,這家夥委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酒足飯飽後,韓大山開著車和許正陽一塊兒回了村。

從鎮上通往村裏沒有大路,所以自然也不用擔心什麽警察會查酒後駕駛什麽的,更何況以目前韓大山的人際關係,即便是在當地被交警查著了,也不會有什麽事兒。用韓大山的話來講,那就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

對此話,許正陽深以為然。

桑塔納直接把許正陽送到了家門口,這讓看到這一幕的村裏人很是詫異,於是八卦新聞再次滿天飛:“韓大山開始巴結許正陽了,肯定是土地神又如何如何拾掇韓大山了……”

韓大山熱情不減,幫著許正陽卸下來自行車和糧食啥的,也沒忘記買下來許正陽剩下的六十斤小米。這還不算,韓大山非得跟著許正陽一起去家裏坐坐,和許能袁素琴嘮嘮嗑,陪個不是,他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嘛,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往後咱們還是好鄰居好街坊,有啥困難盡管找我。”

許能和袁素琴哭笑不得,甚至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感覺了。

兩口子越發的覺得兒子是真長出息了,勤勤懇懇本本分分做生意掙錢為家裏排憂解難不說,如今竟然還莫名其妙的和傳說中的神靈牽扯上了關係,這還了得?

韓大山走後,酒勁兒上頭的許正陽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大覺。

直到天黑晚飯都做好,母親喚他,才醒了過來。

醒來後許正陽首先想到的便是今晚上得去一趟王家村東麵的死水坑,把那兩個有可能是文物的罐子挖出來。

所以吃過晚飯,許正陽對爹娘說自己去鄰村的同學家玩兒,可能回來的要晚一些,然後騎上自行車出了家門。許能和袁素琴也沒怎麽在意,反正每天晚上許正陽都是要出去串門兒和夥伴們玩耍的。

從家裏出來,許正陽先是往村南行去,打算到曹剛川家裏借把鐵鍬和手電筒,再拿個袋子。按說這玩意兒自己家裏也有,可為了防止爹娘疑心,也隻有到外麵借了。

到了村南的東西大街,剛往西一拐彎,許正陽就看到了在散發著昏黃光芒的路燈下,街道中間站著三個人。

其中一個身高體闊,穿著大褲衩光著脊梁,剃了個光頭的人,正是曹剛川。

而曹剛川對麵,則是一男一女,男的長的白白淨淨,留著四六分的長分頭,穿著T恤,灰白色牛仔褲,黃色休閑鞋,挺帥氣一小夥兒;女的,竟然是劉秀豔,紮著漂亮的馬尾辮,穿著淡藍色及膝連衣裙,高跟涼鞋,花邊兒短襪,顯得整個人青春氣息四射,靚麗時尚。

倆人的旁邊,還停著一輛銀灰色的PL轎車。

許正陽貼著牆根的陰影停下,單腳撐地,一條腿跨在自行車橫梁上,皺著眉頭注視著那裏。

“哎哥們兒,你跟劉秀豔到底啥關係?”曹剛川梗著脖子叼著煙,一臉凶相的問道。

那哥們兒似乎有些畏懼麵前這個猛張飛似的同齡人,畢竟他不知道這個人和劉秀豔到底什麽關係,所以訕笑著回答道:“我和秀豔是好朋友,今天天晚了,我送她回家。”

曹剛川正待要再問話,劉秀豔卻柳眉倒豎,撅著嘴昂著頭說道:“曹剛川,我朋友送我礙著你什麽事兒了?你問人家幹什麽?”

“哎,我問問他是誰,又礙著你什麽事兒了?”曹剛川懶得理會劉秀豔,扭頭又瞪視著那哥們兒,惡狠狠的說道:“哎,別說我沒提醒你,少他娘打劉秀豔的歪主意,他是我哥們兒的女朋友。”

“放屁!曹剛川,你少瞎掰!”劉秀豔氣急,啐了一口,然後一拉那男的,氣急敗壞的說道:“古林,我們走,別理會他,這個神經病……”

“等等。”被叫做古林的年輕人皺眉問道:“秀豔,你有男朋友?”

劉秀豔忙道:“沒有,你別聽他瞎說,都是我們村的人亂說的,許正陽追過我,我可沒答應過他。”

“哎劉秀豔,你怎麽能這麽說?是不是瞧這小子有錢有車,你飛機眼啦?”曹剛川不滿的瞪起了眼,然後又繼續惡狠狠的威脅古林:“孫子,別他娘以為有倆錢,就可以隨便糊弄騙小姑娘,媽了個把子的,敢搶我哥們兒的女朋友,老子把你腿打折咯信不?”

古林對於曹剛川的出言不遜有些厭惡和生氣,冷聲說道:“劉秀豔有沒有男朋友,你說了不算,得她自己說了算,怎麽?你們村裏現在還有欺男霸女的風俗麽?真是落後……”

“操,你他娘的皮緊了想鬆鬆皮是不?”曹剛川說著話就要動手。

“剛川!”許正陽嗬斥住了曹剛川,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的到跟前兒,單腿撐住,看也沒看劉秀豔一眼,而是拍了拍曹剛川的肩膀,然後扭頭對古林說道:“哥們兒,誤會了,你們走吧。”

“正陽……”曹剛川急了,“這孫子一看就是想耍弄劉秀豔的。”

許正陽下來,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搭在曹剛川的肩膀上推著往西走著,一邊兒說道:“那是人家的事兒,跟咱無關,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了。”

曹剛川越發的生氣,可既然許正陽都不計較了,自己再計較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本來事情可能到此就算完了,可古林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對劉秀豔說道:“秀豔,我看你以後還是少回村,在這裏可學不到好,一群沒素質的人。”

“你爺爺的,你說誰呢?”曹剛川掙開許正陽的胳膊,攥著拳頭就往回走。

許正陽急忙扔下自行車,跟了上去,一來是想攔住曹剛川別動粗;二來,萬一動手的話,他是必須幫著曹剛川痛打敵人的,沒別的,就因為是哥們兒。

如果說劉秀豔找了別的男朋友,許正陽一點兒都不在意的話,那就是說假話了。他心裏也是有些窩火,也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但是對於許正陽來說,實在不算是什麽大事兒。他心裏明白,倆人以前好的時候,劉秀豔的父母就不同意,估摸著也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況且那時候許正陽就明白,劉秀豔之所以願意和自己處對象,無非就是看著許正陽一夥人硬氣,做許正陽的對象有麵子。

而自己願意和劉秀豔處對象,純粹是青春期荷爾蒙分泌過剩,好奇和衝動的結果。

都是年少心理作怪罷了。

古林似乎並不害怕曹剛川和許正陽會對自己動手,隻是冷笑著無所謂的靠在PL車旁,眼瞅著曹剛川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曹剛川,你想幹什麽?”劉秀豔有些擔心的護在了古林的身前,氣呼呼的質問道。

在曹剛川距離劉秀豔還有兩米的時候,許正陽終於拉住了他,笑著勸阻道:“剛川,別犯愣,因為這事兒打一架,傳出去咱可丟不起那人。”

“嗯?”曹剛川一想也是,傳出去因為爭搶一個飛機眼的女人打架了?在村裏的名聲可就臭了,鬧不好村民們就會認為他們嫉妒人家有錢的城裏人,才動手打架,說起來劉秀豔也是村裏有名的一朵花,村裏人還得說他和許正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再說了,耗子扛槍窩裏橫,在自己家門口打人家一個外地人算什麽本事?

“孫子,你他娘的小心著點兒。”曹剛川氣呼呼的指著古林罵了一句,便咬著牙扭頭要往回走。

許正陽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隻是平靜的看了一眼劉秀豔,搖了搖頭,扭頭便要走。

被許正陽很是平靜的看了一眼,劉秀豔頓時有些心虛,臉紅了下來,繼而想到剛才的那些話,可能會讓古林懷疑,所以一咬牙,仰起臉衝著許正陽說道:“許正陽,你給我記住,以後少再來糾纏我,我從來沒喜歡過你,咱們不可能的。”

許正陽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扭過頭來,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淡淡的說道:“我糾纏過你麽?”

“你……”劉秀豔被許正陽看的越發心虛,繃著嘴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你在城裏看上了這哥們兒,你們倆好上了,於情於理,總該和我說一聲分手的,對麽?”許正陽歎了口氣,“你啊,這樣不好的。”

“我和你又沒有關係,幹嘛要跟你說分手啊?”劉秀豔狡辯道。

許正陽沒有再說什麽,拉住正待要發飆的曹剛川,看都懶得再看劉秀豔一眼,徑直往曹剛川家走去。

身後,古林的聲音傳來:“秀豔,他到底是誰?”

“一個窮光蛋,地痞流氓。”劉秀豔恨恨的說道:“我一回來就找我,都快讓他煩死啦……”

古林似乎相信了劉秀豔的話,便沒有再說話,隻是若有深意的看著許正陽的背影。

“正陽,就這麽算啦?操!這個賤女人!”曹剛川咬牙切齒的問道。

“嗬嗬,沒什麽的,好男不跟女鬥。”許正陽拍著曹剛川的肩膀,倆人已經到了家門口,一起往院子裏走去。

在曹剛川家聊了會兒閑話,許正陽便借了鐵鍬和袋子、手電筒,騎上自行車出了村兒。

他對曹剛川的解釋是,自己剛想起來得去一趟南地的稻田裏,堵一下壟上的口子,防止跑水。因為他認為:做人,低調些好;尤其是作為一個擁有神職和神力的人,更要低調,樹大招風啊!

所以對於親人和朋友們,隱瞞這些事情,是很必要的。

至於今晚劉秀豔那椿事兒,許正陽雖然不是那麽在意劉秀豔,可畢竟臉麵上有些掛不住,倒也不至於非得跟劉秀燕較真去,咱一沒錢二沒勢,人家挑好的自然也沒啥說的。不過……我將來要是有了錢,不知道劉秀豔會後悔成啥模樣?

她可是典型的飛機眼勢力的主兒,鬧不好心眼兒會因為這種事兒堵死的。

漆黑的夜路上,許正陽苦笑著搖了搖頭,想這些幹啥,人家那男的都開上轎車了,自己這幾年再掙錢,能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