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他儒雅如畫的眼角眉梢,雕飾著數不盡的純潔雅韻,奇服曠世,骨象應圖,風姿纖楚,弱不禁風,恰似不染凡塵的純澈天使,惹人生憐。

雪為肌膚玉是魂,無邪純真人如蘭,清曠遠泊比雲煙。

白雪積澱在兩個絕美少年身上,讓在場所有人,瞬間失神入夢。

呼嘯疾來的狂亂馬蹄聲,將我神遊物外的意識霎時拉回,我輕掃一眼風速逼近的兩隊人馬,麵染焦憂,“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坐於亂傘中,純美如畫的怔容化解,目光如晨星一般明亮,似喜非喜的神情,讓平靜清純的麵靨頓時鮮活起來,細膩略長的修手,越過風雪伸來。

兩人白璧無瑕的手,在風雪人海之中,牽絆出天涯相隨的命運。

我微微一怔,那笑容浸入眼中,隻覺似有千朵萬朵梨花競相開放,右手掌心又滑又膩,那種滋味妙不可言,恰如握著一團將溶未溶的雪絮。

我收攝心神,手下一緊,便將他迅捷拉至馬上,坐落身後。

一縷薄荷清香自身後飄來,正如少年時代的青澀愛情,情竇初開的甜美。

“坐好了,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他略有踟躕地,雙臂環住我腰間,頰邊兩道深邃酒窩瑩然輕渺。

我響鞭急作之下,緞帶飄揚,駿馬嘶鳴響徹街道,席卷著數重落雪,馬不停蹄地奔向前方,便就此在千眾並未回神的視線之中,彌散了影跡。

天色陰暗昏沉,轟隆一聲,滿天的烏雲都化為鵝毛大雪傾瀉而下。

正所謂前有侍衛,後有聖天教,兩隊黑白人馬氣勢如虹,履霜冰至,毫不鬆懈地疾速擠壓而來,圍追堵截,大有將我們粉身碎骨之意。

麵對神速逼近的兩隊人馬,我卻穩如盤石,眼見前方侍衛已不到十尺距離,星馳電掣地,即刻調轉馬頭,恰巧駛入街旁青石巷弄中。

相對而馳的人馬已不及收勢,頓時撞得人仰馬翻,仿佛如急流遇到巨石,黑白兩片烏雲仍是被拆散著,混亂著,片刻破碎,卻又執拗地恢複。

此番動亂,上百人數便已損失過半,稍微靈活的,便躲過如此紛亂一劫,持韁揮鞭之下,紛紛掉轉馬頭,沿著狹窄巷弄追逼而來。

兩隊人馬片刻轉形換勢,同心協力地追逐著同一目標,恢弘壯闊的陣勢,驚煞了身後漸遠的觀望人群,唯留幾人無可奈何地收拾爛攤子。

巷弄深幽,蹄踏嘶鳴,九拐十八彎,越巷而出,眼前豁然開朗,但見農家茅草屋陳列河道兩旁,薄冰霜河中鴛鴦交頸,一座獨木橋躍然於眼底。

我馬不停蹄,縱馬如飛,徑直向著獨木橋而去,以出神入化的騎術,不費吹灰之力地順利通過獨木橋,踏入了那一片青草幽幽的原野中。

人馬緊追不舍,卻因獨木橋太過狹窄,隻容兩騎並駕齊驅,那洶湧如潮的人馬,推搡搶路之下,便有為數過半,不慎落入河中,淋了個落湯雞。

原野清幽,馬蹄聲和叫喊聲不斷地追逐而來,我策馬疾馳,揮袖彈去袍上積雪,心中冒出淡淡迷茫,“我好像在哪見過你,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身後少年一抹微笑猶如春雪融卻,可令世間萬物失卻顏色,發頂水碧緞巾飄曳,語聲綿軟溫存,恰如春風拂柳,“啊……你就是那個鍾無豔!”

這一句,猶如當頭棒喝,將我瞬間驚醒,我眯眼回憶數月之前的京城科舉,腦中浮現碧衣少年姣美絕麗的容顏,一時心悸不已,卻了無痕跡。

“好小子,原來是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應該是有緣千裏來相會,能再見真是不容易呢!”

“誰和你有緣,你若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那些侍衛怎麽會追你?”

“我……我也不知道,可是你為什麽會被那些武林人追殺呢?”

“我和你完全是不同的情況,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我環視白雪皚皚的草原,策馬奔騰在淺灘積水中,濺起晶瑩水花飛散,沾濕飛揚衣擺,身後亦是飛馬驚風,踏水輕盈,激起千層水花萬重雪。

身後人馬漸行漸近,已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我取下纏腰銀鞭,麵容肅穆,“你會武功嗎?”

他兩指捏住光潔下巴,寬大錦袖翩然,垂眸略微沉吟,舉目毫不見頹態,溫軟地抿嘴微笑,“真不好意思,除了武功,其他的我都會。”

“你,哎,算我沒問……”

我將鬱氣嗆在喉中,於馬背上霍然仰身,不顧被壓背後的少年,手揚銀鞭,輕輕一顫,龍吟虎嘯,赫然流蘇,其鋒銳極,吹毛而斷。

鞭梢有如靈蛇,精準纏住身後一人脖頸,揮甩落馬。

我驟然起身,藍靴宛然的左腳,迅猛踢向少年的淺碧短靴,他的腿便如閃電一般向後劈出,馬腿受此重創,桀驁扭身下,便將背上之人摔落下馬。

我銀鞭掃出,卷起草地上數十石子,雨點般的石子顫動不絕,落出奇妙的嗖嗖聲,越過冬寒飄雪,徑直落於身後追兵之中,閃著寒芒的碎石立時綻開一朵朵黯淡的泥花,幾十人**間,再也無法凝聚成陣,潰散不堪。

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草原的一切聲響,隻那千萬片雪絮,盈盈飄蕩。

如此一番馬上激鬥,尾隨追來的人馬潰不成軍,滔天聲浪便消失於無形中。

越河過原,終於擺脫了兩方人馬的追蹤,但見眼前視野遼闊,萬裏奔騰的千古黃河近在眼前,黃沙滾滾,滔滔不絕,在風雪中更添幾分悲壯。

我於河畔挽韁勒馬,回首流盼靜默無言的少年,淡笑無影,“好了,我便送你到此,接下來的事各不相幹,以後各走各的路!”

“這次多虧了你,不過,我敢肯定,倘若沒有我的幫忙,你會很危險的。”

他笑容溫順,頰邊兩個酒窩,在雪光中躍然於眼底,雪白皓齒並不平整,上下四顆對稱的凸出虎牙,更襯得他純真可愛,惹人生憐。

“我看剛好相反,有你在我會死得更快!”

他雙手依然緊箍我腰間,水晶般透明的瞳孔,渲染出哀求的水波,一派小天使的天真無邪,“哥哥,你帶我逃走吧,我真的無家可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