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千尋
縹緲穀東苑,溫泉上白霧氤氳,池畔數棵梅樹傲立寒風中,將那瑩白皓月傾灑而下的銀華,枝解成破碎的殘影,在花間搖曳,淩波痕湮逝清塘。
我身形僵固地靜坐溫泉中,背倚池壁,渾身不著片縷。
潔白的梅花自頭上片片飄落,漂浮在清澈溫水中,如泣如訴。
身後池畔,淩亂堆散著換下的幽藍紗衫,數名嬌媚可人的佳人,手持絹紗,輕柔地為我清洗皎潔無瑕的身軀,隻那各色的眸中深怨,始終如一。
輕盈如夢的步履聲,自身後百花叢中漸近,仿佛在我心頭擂鼓。
舒亦楓隻著一套幽紫秋棠紋蠶絲薄衫長褲,麵具不複,妖麵俊顏,月色若水步中庭,眼語頤指下,數名侍浴佳人斂衣而起,悄然低眉退下。
我登時繚亂了心神,“混蛋,你別過來,否則本姑奶奶宰了你!”
舒亦楓笑著萬種風情,眉焰掃淩霄三千,行至我身後蹲下,信手拈來溫泉中一片花瓣,“今晚有佳人共度春宵,想必我定是快活似神仙。”
我低眸望著清水中若隱若現的完美胴/體,心中惶恐愈盛,已是汗如雨下,“呸!誰要和你共度春宵,你要是敢勉強我,我定讓你不得好死!”
“你的每一寸肌膚早已被我看遍,還裝貞潔幹什麽?!”
他拾起我垂落水中的左臂,但見皎華如白玉的左臂上,一道細長驚心的紅線,已蜿蜒漫過左肩,當與心髒相連之時,便是我星辰隕落之日。
“你中的毒,我從未見過,所以無法解,還能活多久?”
“不過五日。”
他緋薄朱唇漫起一絲誌在必得的笑意,象牙一般細膩的手指,輕輕劃過我已如死灰的麵容,“那麽,在你死之前,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我深惡痛絕,“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碰我半分的!”
他掬起我浸潤在溫泉中的濡濕青絲,俯身貼在我耳畔,“好啊,如果你死了,我立刻讓蘇遊影去陪你,你們黃泉路上作個伴,也不枉相識一場!”
我聞言悚然,恍惚望著粼粼水波上飄蕩的梅花,心痛如刀絞。
他含笑就坐池畔,雪白潔潤的絕美麵龐,因溫暖水霧的蒸騰氤氳,雕飾了一層芙蓉緋紅,映著水中倒影的月光,格外動人妖媚,蠱惑迷幻。
他的眸光肆意遊轉在我一絲不掛的身上,垂手掬水一抹霜,將溫水澆洗在我身上,“短短幾日,你的身體便又完好如初,多虧了我的膏藥。”
“倘若隻為了讓你玩弄,我寧願不好。”
“這可由不得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漫漫長夜,我們得好好把握才行。”
他隨手拾起花叢中一匹素白綢巾,寬袖一揚,便將我全身牢牢包裹在內,旋即抱起溫泉中的我,踏著滿地繁花,回身步入不遠處的幽雅寢居,將我輕置在雲錦床榻上,取下包裹**的綢巾,卻轉而蓋上雙色團荷絨被。
我如墜雲霧,隻見他斜坐榻沿,笑獨斟一杯塵,恍惚的目色投向窗外落梅,追憶一廂過往,“你可知道,離家出走後,這些年,我是怎麽過的?”
我瞬知弦外之音,“你是否,過得很辛苦?”
他俯身凝注著我,玉簪斜綰下的青絲垂落在我頸項,食指逗弄著我麵頰,“想知道?我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不過得等我們風花雪月之後。”
我瞬時心慌撩亂,“你、你別亂來,你已經有那麽多侍女了,不缺我一個!”
“我已經厭倦了聽話的女人,不用我動手,她們自會投懷送抱,這世間的女人太沒意思了,或許你能給我點樂趣。”
一聞此言,我胸中怒意刹那間有如冰河決堤,滔滔狂湧而出,當下凝眉怒目,“你真夠狂妄自大,你總是這樣貶低別人嗎?如果你身邊的人沒意思,那是因為你不懂得真正去了解別人,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你沒權決定他人生命的意義,人是為守護自己重要之物而活的,而不是為了讓你玩弄!”
他愕然一怔,繼而陰測測一笑,“哼,你果然……很有意思,我沒挑錯人。”
“我不會隻靠嘴來說服別人,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你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我也不會靠嘴來讓別人屈服我,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讓你屈服!”
談笑間,他撚起覆蓋在我身上的唯一遮蓋物,不徐不疾地掀開。
眼見那雙色團荷絨被逐漸從赤/身裸/體上撤離,我驚得冷汗涔涔,忽覺渾身如遭雷擊般一震,竟是穴道提前解開,及時挽救了水火之急。
我立即裹緊絨被,起身竄向榻尾,卻見一道暗影鋪天蓋地籠罩而來,一臂橫空出世,攔住我逃跑之路,我即又回身竄向另側,卻又被一臂橫阻。
他力若千鈞地伸手一推,我猝不及防地猛撞到背後白牆,不由痛苦地咧牙咧嘴,卻猶毫不鬆懈地裹著絨被,緊緊蜷縮其中,瑟瑟倚壁而坐。
他的雙臂不容置疑地將我夾在他與牆壁之間,傾身近在咫尺地注視著我,“怎麽?想逃?這樣也許更有趣,我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我咬牙切齒,“誰要跟你玩遊戲,我沒興趣做你的玩物!”
他迷人心魂的桃花眼裏溢滿興味的笑意,俯身更貼近我,冰涼精致的鼻翼,在我麵頰上輕柔滑動著,“知道我為什麽千方百計地陷害你麽?”
“鬼知道你想幹什麽!”
“越是美好的東西,我越想摧毀,尤其是你那純淨無瑕的靈魂,在絕望中崩潰的樣子,一定會很有趣……我要折磨你到讓你後悔出生在這世上,我要親手毀掉你的一切美好,所以,就讓我好好感受,你痛苦的樣子……”
我淡淡地凝著牆上的九龍墨畫,無視他的絕豔,無視他的風華,“你就那麽喜歡玩弄別人麽?玩膩了便棄之如敝屣,如此,你真能得到快樂麽?”
他身形一僵,纖細玉指輕撚起我的下頜,兩人目光在一室幽情中驚鴻相對,他眸中神光幽燦,在這一刻分外耀目,語聲幽渺,仿若來自天外——
“如果,我喜歡上你了呢……”
夜下孤燈一盞,落花一散,細從今夜往事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