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陰陽師

此間風景宜人,左側懸崖峭壁,右側竹林幽深,配著鳥語花香,賞心悅目。

一路之上,四人策馬緩行,笑談天高海遼闊,其樂融融。

便在此際,忽聞一道慘嚎從上空千重落下,瞬間響徹整個如畫山間!

四人齊刷刷抬目望去,隻見懸崖上疾墜下一道身影,其速之快之疾,頃刻間已下落了數丈有餘,正風馳電掣地向地麵狠狠砸來!

三人正待震驚間,我自馬上掠身而起,連向上縱了三番,身如乳燕掠波,斜飛而去,纖臂一展,於半空穩穩接住那道身影,隨即陡然一個側翻,雙腳在崖壁上接連踩踏,身形一旋,穩住下落之勢,方才輕飄飄地墜下。

那如行雲流水般的瀟灑之姿,映入崖底三人眼中,沉澱為無限驚歎。

我足下悄然禦勁,身子緩緩向下飄墜,藍白衣袂翻飛,漫身綾帶飄揚,青絲飛舞之中,方才抬眸看向懷中之人,卻不由愕然一怔。

眼前乃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相貌俊秀,眉目清雅,蜂腰削背,霞姿月韻,雖隻著樸素的百姓布衫,卻絲毫不掩那純真清靈之氣。

而他與眾不同之處在於,竟是一頭清美的淡紫長發,溫婉地係在腦後,一雙茶色眼眸亮如星光,竟似積澱著漫天星河,映襯著陽光熠熠生輝。

他懷抱早已破爛不堪的包袱,正目不轉睛地凝盯著我,麵上徒見一片恍惚。

兩人在半空驚鴻對視,此情此景,恰如白駒過隙,倏忽而逝。

我俯視著來曆不明的少年,略微疑惑地歪頭,“異族人?!”

少年恍似驀然回神,口齒遊移著囁嚅道,“啊喏……”

這一言如驚雷乍響,瞬間驚醒了如墜迷霧的我,一時驚愕不能自語!

聽這語氣,分明是日語無疑!他竟是日本人?!

猶記日本古代被中國稱為東瀛,而此時正是唐朝,日本處於平安京時代,唐朝素來開放,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均有,如今遇見東瀛人倒也不足為奇。

衣袂飛揚間,我穩穩飄落在地,小心翼翼地放下少年,正逢揚州三傑策馬而來,目見少年均是一驚,朱瀟眸色間一片探究,“這位是?”

我聳聳肩,付諸一笑,“好像是東瀛人。”

三人紛紛下馬而來,甚為驚奇地打量著少年,好似在鑒賞一件稀世奇珍。

東瀛少年毫不鬆懈地懷抱包袱,脈脈垂首低眸,好似難以啟齒,又似斟酌不定用詞,嘴幾張幾合,方才硬擠出幾字,“謝……謝……”

僅寥寥二字,雖是生澀可辨的漢語,他卻似拚盡全力方敢道出。

我忍俊不禁,雙手負後,歪頭笑視著靦腆的少年,“不會說漢語就不要說好了,你可以說你們的語言,我叫林飄飛,歡迎來到大唐!”

此言一出,瞬時驚愣了揚州三傑,亦驚得東瀛少年俊容如雕!

他們自是始料未及,我竟會說日語。

好歹我在現代也學了兩年日語,過了日語二級,還沒來得及考日語一級,日常會話自是不成問題。

白修驚得目瞪口呆,隱隱不可思議,“四弟,你怎麽會懂東瀛語?”

我轉眸揚眉淡笑,“這個嘛,我在家鄉學的,略懂一二。”

慕容清側目凝注著我,靜謐似水的雙瞳流淌著淺淺笑華,“四弟真厲害。”

我霽顏而笑,隻見少年複又低低埋首,淡紫額發掩映下,眸光婉轉星辰三千,聲音清如月下泉鳴,“那個,我叫神羽璿,謝謝你救了我。”

白修一徑繞著少年左踱三圈,右踱三圈,盯著他瞧個不休,甫聞少年開口,登時兩眼放光地睇向我,“四弟,他剛剛說了什麽?”

我無奈地暗翻白眼,一字不漏地譯給三人,旋即抬首望向百丈崖壁,不盡困惑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居然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

神羽璿垂目淺酌的憂色,隻似那一夕朝槿,無端端地惹人生憐,“我剛來揚州城,在上麵遇到了幾個山賊,被他們一路追趕,逃到了懸崖邊,走投無路,但是又不能讓他們搶走我的東西,所以一時心急,從上麵跳了下來……”

“啊?你連命都不要了,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

無限驚異之際,我下意識地目視他懷中包袱,卻見他雙手抱得死緊,言語間不盡靦腆羞澀,“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師父交給我的,讓我帶到大唐來,去蘇州交給一個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不可以弄丟。”

我不禁輕輕笑開,依舊負手俯身,直視少年兩頰緋薄的紅霞,“小璿,你還真坦誠,不怕我們是壞人嗎?要是我們搶你東西怎麽辦?”

這少年也單純過頭了吧,他師父怎麽會讓他來大唐。

猶若乍遭電擊,他倏然抬目回視,轉而寧靜地搖頭淺笑,茶色眼瞳蕩漾著比魅秋湖水更動人的波瀾,“不會,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我越發笑不可抑,見身側三人麵麵相覷,渾然不明所以,遂將神羽璿方才之言原封不動地譯出,三人聞言俱是恍然,垂目沉思。

朱瀟微一沉吟,回眸若有所思,“他一個人來的嗎?”

我此般複問少年,卻見他搖首回笑,純潔如許,“我是從平安京來的陰陽師,和姐姐神羽薰一同來到大唐,但是我們在揚州城外失散了。”

我霎時情不自禁地驚呼,“陰陽師?!”

這個看上去柔弱靦腆的少年,居然還是陰陽師?!

陰陽師乃是日本平安京時代盛行的法師,均身懷高強的法術,常常斬妖除魔,在日本頗受敬仰,更是我從小向往的存在。

揚州三傑得知之下,亦不免驚在當下,相視之間,不敢置信。

幾人一番商議,一致決定施以援手,幫助這個遠道而來的東瀛少年。

於是乎,我便與神羽璿同乘一騎,五人一齊策馬回城。

回得揚州城北的聽雪閣,我們就近尋了一間客棧,供神羽璿暫住,同時依靠寬廣的人脈,幫少年四下打聽,以尋覓其姐的蹤跡。

雖目前無果,但來日方長,神羽璿也不急於一時,便安心住在了客棧。

我幾番請求神羽璿,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陰陽術,然每次都被他笑著婉拒,道是陰陽術隻能在麵對妖鬼時才能用,不可輕易示人,我也隻得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