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正站在師父的小法堂門口。
他整了整衣冠,走了進去。
鹿知之也跟在他後麵走了進去。
母親感念師父對他的看顧,所以每天派專人打掃法堂。
大香爐裏滿滿的香灰,證明平日裏經常來上香,足以見誠心。
鹿知之本想上前點香。
可無言卻先她一步從香桶裏拿出三柱香。
香煙燃起,無言並未跪下,隻是俯身拜了拜,然後將香插進香爐。
然後,他旁若無人地坐在蒲團上,從背包裏掏出一瓶酒。
斟滿酒杯,灑在案前。
“師弟,好久不見。”
“這麽多年了,我都沒有再找你,你可會怪師兄?”
無言一瞬間紅了眼睛,拿起小酒盅,仰頭喝下另一杯酒。
鹿知之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問了一遍。
“你……你說什麽?”
無言並沒有回答鹿知之的話,而是自顧自地又斟滿兩杯。
“上次見你,你很是失意,你說‘我命由我不由天’。”
無言苦笑了一下。
“師弟啊,你我攜手修行二十載,嘴裏最常念叨的不就是‘天命不可違’嗎!”
鹿知之再也忍不住,奪過無言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領。
“老頭,你說我師父……是你師弟?”
“我師父,也是玄鏡宗的人?”
無言這才轉頭看向鹿知之。
他眸光散漫,像是看著鹿知之,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這不孝徒,既然知道我是你師父的師兄,你也應該稱我一聲師叔吧!”
鹿知之鬆開了手,盡量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其實我不應該這麽驚訝的。”
“我大概猜到了你跟我師父有關係,可我師父是玄鏡宗的人,我有些無法接受。”
無言掃了掃身上被鹿知之弄撒的酒水,又倒了一杯酒飲下。
“你一直在生氣,氣我什麽都知道,卻又不告訴你。”
鹿知之抱著手臂,氣哄哄地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就好。”
“如果你什麽都不說,我的承諾就作廢,我不會幫你再做任何事了。”
無言嗬嗬笑了兩聲。
“小丫頭,你跟你師父一樣,不信命,隻信自己。”
“但有的事,你不得不信。”
無言在供桌前撒了三杯酒,然後站起來,走向鹿知之。
“我今天就破例告訴你一件事,作為你下一次幫玄鏡宗的回報,你看如何?”
鹿知之轉過身子,不想麵對他。
“我不想知道了,你也不用告訴我,我也不會再幫你做事。”
無言沉下臉。
“你既然叫顧言洲來找我,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操控了你的玄音鈴麽?”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的玄音鈴響,的確是我操控的。”
鹿知之更加生氣了。
“你承認了吧!就是你!”
無言抬起手,拍了拍鹿知之。
“等我說完你再生氣也不遲。”
鹿知之這次沒再拒絕。
因為她知道,這些事,無論如何顧言洲都是查不出來的。
想要查出來,那就必須從無言嘴裏說出來。
無言看了一眼供桌上師父的牌位。
“我們出去說吧,你師父大概是不想再聽見這件事了。”
無言背著手,緩步走出了法堂。
兩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山邊的藥田處走著。
無言歎了口氣。
“其實你師父是結過婚的。”
鹿知之不屑一顧。
“這件事我知道,師父跟我說過,這不是什麽秘密。”
她數次拒絕顧言洲,也是有師父的影響。
師父從小就告訴她,玄師這一派,不能與人相愛相守。
因為虧破天機,會被天道懲罰,那些有伴侶的玄師或家破人亡,或孤苦一生。
無言又道。
“你師娘是個好女人,陪著你師父雲遊四海,清苦度日。”
鹿知之問道。
“他們真的是因為沒辦法生孩子才分開的麽?”
無言一聲歎息。
“你師父和你師娘子嗣艱難。”
“你師娘前後懷了三胎,都夭折了,其中有一個,在一歲的時候沒了。”
“本就過得清苦,他們的孩子又頻頻出事,兩個人的感情出現了裂痕。”
“你師父覺得,如果沒有孩子,那就賺多多的錢給你師娘傍身養老。”
“所以他從開始隻跟有緣人打交道,後來就給一些大老板擺陣納財。”
“可泄露天機越多,天道的懲罰也隨之越重。”
“你師娘跟著你師父,多少知道一些玄門的事,她認為是你師父貪財,才導致兩個人再也懷不上孩子。”
“最終,她離開了你師父。”
“你師父終日酗酒,因為你師娘的離開而傷心。”
鹿知之滿心疑問。
“師父為什麽離開玄鏡宗?為什麽不追回師娘?”
“師娘現在在哪裏,她知道師父已經過世了麽?”
無言看向鹿知之。
“我目前能告訴你的隻有這些,你提出的問題,我以後會告訴你。”
鹿知之轉頭,倔強說道。
“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我不會因為這個而幫你做事。”
無言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
“你剛才問我為什麽要操控你的玄音鈴,那是因為,那個跳樓的女孩子。”
“她是你師父的女兒!”
鹿知之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無言。
“你剛還說我師娘沒孩子,這會兒怎麽跑出來一個女兒?”
“從我認識師父之後,我就沒見過他身邊有任何女人,他怎麽可能有孩子!”
無言無奈道。
“你別著急,耐心一點聽我說!”
鹿知之賭氣的再不看他。
無言卻無所謂繼續說道。
“你不知道,那是因為你還沒出生!”
“你師娘當年離開你師父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懷孕了。”
“她年齡大了,這個孩子也來之不易,她覺得再跟你師父在一起,這個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所以她跟我要了一些符紙和丹藥離開了你師父。”
“她沒告訴過你師父她懷孕了,要是說了,你師父肯定不準她離開。”
“丹藥保胎,符咒護體的情況下,你師娘給你師父生下了一個女兒!”
鹿知之還是不相信。
“顧言洲調查過了,那個女孩子在上高中,我都二十歲了,那個女孩子應該比我大,怎麽可能還在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