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方站在門外,聽見聲音忙進去。

大殿中,掌門秦眠摔倒在地。

盆中的墨色根本就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此刻水盆被掀翻,那小蟲子全部向秦眠爬過去。

裘方隻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後退一步。

地上的秦眠坐起來,一手捂著臉,一手捏訣。

小蟲子瞬間燃燒起來,連成一片火海,然後瞬間化為飛灰。

秦眠剛才半闔的眼睛完全睜開了。

這是裘方第一次看到秦眠完全睜開眼睛。

完全睜開眼睛的秦眠幾乎沒有眼白,

漆黑的眼瞳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她居然敢這樣對我!”

“到底是誰在幫她!”

秦眠左右晃了晃脖子,然後沒有聚焦的目光看向裘方。

“去,把裝著她八字的殷壇拿過來!”

裘方站著沒動。

“掌門,這可使不得!”

秦眠‘噌’地站了起來。

她像一道閃電一樣,瞬移般就到了裘方麵前。

鮮紅的指甲像一把鋒利的匕首點在裘方的眉心。

“你若不拿,我就從這裏戳進去。”

裘方看著指甲腿都在抖。

“老掌門說了,鹿知之動不得,她是‘本源’!”

秦眠拿開捂著臉的手,將那側臉頰湊近裘方。

“她毀了我的臉!”

“我管她什麽本源,動了我,她必須死!”

裘方看著那巴掌大的傷口,像是活生生被剝掉一塊皮肉。

他一直不敢直視秦眠的原因,是因為秦眠的容貌。

並非是秦眠醜陋,而是因為她太美了。

美得像是天人下凡。

若不是裘方從小就在玄鏡宗長大,他可能也會像每個新入門的弟子一樣,感慨掌門的美貌。

可從他三歲記事起,秦眠就長這樣。

那時她還不是掌門,而是右護法。

裘方記得,師傅跟他說過。

在師父小的時候,秦護法就已經做了護法之位。

師父過世時八十六歲,就連他今年也有四十九。

可秦眠還是那副美麗動人的模樣。

裘方覺得額間的汗順著鬢角流到下巴。

秦眠,至少有二百歲!

這哪裏是人,明明是妖怪,是邪祟!

裘方癱軟在地。

他記得師父臨終前的教誨。

師叔已經犯下了錯誤,他不能再犯!

“掌門,如果‘本源’沒了,玄鏡宗不知道會如何!”

“你既然在意自己的容貌,何必拿這個去賭,你忘了老掌門說過什麽嗎?”

秦眠漆黑的瞳仁縮了縮,像是理智回籠。

然後捂住自己的臉。

“為何她會是本源,為何總是她!”

說完,秦眠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刺痛。

眼前的裘方剛開始還瞪大眼睛,然後抿著嘴,又低下頭。

秦眠不解地問。

“裘方,你為何不敢看我?”

裘方聲音都跟著顫抖。

“掌門,你的臉,好像有點問題。”

秦眠下意識地抬起手撫摸臉頰。

她平日裏最珍愛的皮膚,光滑如雞蛋的皮膚上麵布滿了細紋。

秦眠隻覺得心口一痛,胃中翻湧,鐵鏽味充斥著口腔。

她難忍翻湧,一口血噴了出來。

裘方覺得自己麵前沒了聲音,才敢睜開眼睛。

地上的秦眠,再不複往昔的美貌,像片幹枯的樹皮一樣,被隨意丟棄在地上。

滿臉的皺紋,大片的老人斑,整個人縮成一團,脊背彎曲。

這才是個年過百歲的老人應該有的樣子。

裘方將門外的弟子叫進來,把秦眠抬回大殿後麵的浴桶中。

他知道,那浴桶裏的水跟普通的水不一樣。

每次他覺得秦眠的麵容有變化,秦眠就會去泡澡。

一天裏,會有半天時間都在泡澡。

泡完澡後,又會像十八歲的少女般水嫩美貌。

裘方歎了口氣,撥通了電話。

電話中的人氣喘籲籲。

“裘仙長,我馬上就到了。”

裘方聲音淡定。

“按照原計劃進行!”

電話這頭的無言掛了電話,邁著腿向鹿知之飛奔而去。

“道友,且慢!”

鹿知之剛甩出幾個小法陣來鞏固,陣基,就聽到有人喊。

不僅鹿知之聽到了,就連正在挖墳的鹿飲溪四人也停了手。

鹿知之淡然開口。

“不要管他,繼續挖!”

四個人動作整齊劃一,一鍬一鍬地挖著土。

“道友,住手,快住手!”

“挖出棺木,龍血湧盡,你們都是要遭報應的!”

鹿知之看了來人一眼。

他一身道袍本應該仙風道骨。

可隨著奔跑,頭上的發髻一顛一顛,卻又莫名的滑稽。

鹿知之隻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人跟那種招搖撞騙的假道士不一樣。

他是有修為在身上的。

就這幾步路,硬是使出了三個身法,這才能這麽快的走到她麵前。

那人一甩手上的拂塵,攔住了鹿知之再次結印的手。

“小友,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何苦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鹿知之不以為意。

“剛才跟我鬥法的人是你?”

“你是什麽人?”

道士念了一句。

“無量壽福,小道無言,給小友問安。”

鹿知之頷首回禮。

“想也不是你,你雖然有修為,但是你麵容平順,一臉和善。”

“剛才那法力中帶著邪氣,十分難纏。”

“若不是我示弱,讓她放鬆了警惕,這一次,我不會贏得這麽輕鬆。”

無言搖頭。

“隔空鬥法本來就會削弱實力,小友既能贏,便說明你有贏的資本。”

鹿知之斂眸。

“我不管你是誰,想要幹什麽,但是拍馬屁是沒用的。”

“既然敢動我鹿家的風水,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都是修行的人,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

“你也不用勸,我已經托人給這修士遞了話,讓他三天之內找我。”

“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人有和解的誠意。”

“我已經給足了時間和臉麵,現在是你們往我臉上踩!”

鹿知之正說著,鹿鳴溪高興地大喊。

“知之,挖到了,是棺材!”

鹿知之不再理那道士,回身叮囑顧言洲。

“你按好這把劍,千萬別鬆手!”

顧言洲點頭。

鹿知之走到他們挖的那個坑洞前,犯了難。

鹿飲溪手裏拿著柳木卻沒動手。

“知之,這怎麽辦!”

鹿知之皺了皺眉。

“砸!”

幾人剛要抬手砸,身後有人阻止。

“豎棺,午時二刻葬入……”

鹿知之停下手中的動作,快步走到無言身前。

“你知道這棺材下葬的時辰?”

無言眼神銳利。

“我不僅知道,就連這棺材,都是我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