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數人來到會客廳中,唐龍炎口中幹渴,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隻覺那茶微苦,但咽下後卻感覺喉間一陣涼意,口齒生香,他將茶杯放下,道:“義父不必太過自責,事情我都聽二弟說了,這件事也怨不得義父,朝廷既然要下硬手,自然不會給他們有任何機會,隻是我不知為何朝廷對我們餘下的四族如此忌憚,總是欲除之而後快?”

秦義雲歎道:“便是昔日你爺爺唐前輩與太祖私下達成的一個協議,這個協議是極為五族發展著想的,大致內容有我五族之人能在各處自由發展,朝廷不得收取我們的賦稅,每一個族長皆在各族繁衍之處為官,最重要的一點是,若對朝廷有何不滿,族長便可進京與聖上對峙,隻要在理,聖上不得阻攔。作為回報,我五族會將族內精良部隊盡數拿出,用以給大宋攻城略地,殺敵擒將。”

“難怪了,這趙炅繼位繼得大有疑問,這當中定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才萬般阻攔我爹娘進京麵聖,陳述事情。”唐龍炎聽得秦義雲的話,不禁歎了口氣。

“不僅如此,我五族對於朝廷而言完全獨立,朝廷即不能抓住我們的家眷作為要挾,也不能明著剝奪我們的兵權官職,太祖得這天下,便是從一介武將謀反,陳橋兵變黃袍加身而得,眼下我四族經過這二十年來的休養生息,已然在各個地方形成了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朝廷這是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隻有除了我們,朝廷才能安心。”秦義雲搖了搖頭,似乎對眼前的狀況頗為憂心。

秦雷冥見氣氛有些壓抑,低聲道:“爹,大哥這早飯都沒吃呢,我們這般聊著天,隻怕讓大哥餓著了。”接著便將今日早晨遇到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

秦義雲聽得秦雷冥的話,略一沉思,道:“那悅來客棧還好說,他在這長安城中為非作歹,我這些日子若非有事在身,早就親自帶人去將那給一鍋端了。隻是那曾家的老爺卻是個十足的小人,他在你們麵前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隻怕他會在背後捅刀子。俗話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兩個今後在這長安城中得多加小心了。”說罷淺淺的品了口茶,又道:“這倒茶講究的是茶倒七分滿,留得三分白,做人也是一樣,今日那曾老板做人太過凶惡,你們把人救下,教訓他一下是對的,隻是這處理的方法略顯稚嫩了些,當時你們是出了一口氣,但是卻讓他憋著了一口氣,若當時你們能稍微謙讓一些,讓他有個台階下,或許會好些。他上次來府上拜訪我,我故意避而不見,眼下他又受了這般氣,隻怕以他的性格,定不會讓我秦府好過。”

秦義雲久經人世,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該做,有些事情卻做不得。唐龍炎聽罷不禁暗自點頭,而秦雷冥卻一臉不屑,道:“我說爹,你好歹是一族族長,怎麽連這樣的小人也得怕得要死,要不是大哥在,我指不定還得打他一頓呢,眼下下跪也是他自己自願的,又不是我們逼他的,這哪能怪我們啊。”

你們差點就要動手了,他能不避一避風頭,下跪求饒麽,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秦義雲苦笑一下,心中笑罵,他被自己的兒子給鄙視了一番,心裏自然有些不好受,隻是笑笑道:“本來也不怎麽害怕的,隻是我說了,這般小人最是麻煩,我也不怕他和我玩真的明的,就怕他來陰的,刀槍易躲,暗箭難防。眼下我青龍一族也是亂成一團,若還要我分心去管這些瑣事,確實不容易。這上任才三年有餘的府尹是有名的刮地三尺,平日裏專刮民脂民膏,貪圖銀兩,這京兆府被他弄得麵目全非,我以一己之力對付他便已經很是頭疼了,你們就別在為我再多增加煩惱了。”

秦雷冥依舊滿臉的不屑,朝唐龍炎道:“大哥,別理我爹,真不知道他這些年怎麽越活越膽小了。走,我帶你去找吃的去,別餓著了。”

你這小子,若不是因為有了這個家,有了你娘和你,我至於活的那麽謹慎麽,你也不打聽打聽,當年在這京兆府長安城中大鬧你外公家時,我怕過誰?秦義雲滿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他見唐龍炎朝他使了個眼色,點了點頭,也知唐龍炎這是在朝自己保證不會鬧事。他知道唐龍炎的辦事能力,當下也朝唐龍炎點了點頭,便不再管著兩個人的去向。

唐龍炎走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二弟,你身邊那個一直跟著你的趙鵬飛呢,怎麽不見了蹤影?”

秦雷冥道:“哦,我見大哥討厭他,知道大哥你今天要到府上,便一腳把他給踹飛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在玉簫樓呢還是在妙靈坊摟著幾個姐姐聽小曲呢。”

唐龍炎微微一笑,道:“哦,是麽,二弟你還真為我著想呢。”但見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秦雷冥的心跳卻是越來越快,隻見唐龍炎一腳踹來,他忙騰空躍起,跳離唐龍炎一丈有餘。

“大哥,還好我躲得快,要不然今天晚上鐵定不能躺著睡了。”秦雷冥一臉委屈的看著唐龍炎。

唐龍炎裝出滿臉嚴肅,道:“你今日與我乃是偶遇,哪裏會知道我要來?還和我說為了我而把他給踹飛的,好啊,那我便為了他把你給踹飛了好了。”

二人麵麵相覷,秦雷冥忽然間裝不下去了,便大笑起來,唐龍炎也覺得兩人這般做作,當下也跟著秦雷冥哈哈大笑起來。

待二人笑過一陣,秦雷冥才道:“那趙鵬飛本就是這秦府中保護府上安全的,那調我青龍士兵的玉佩丟失那天,他竟然絲毫不知情,是以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好幾日沒有說話,待聽得玉佩出現在我叔父手上後,便當即請命要將那玉佩給奪回來。於是他便一直在那京兆府邸周圍蹲點,爹見勸不住他,便歎了口氣,任由他去了。”

京兆府邸,會客廳中。

一個身材發福,穿著光鮮亮麗的華服老爺正正襟危坐在廳中,正是今日早晨被唐龍炎與秦雷冥教訓了一頓的曾老爺,他桌上的茶已經沒有了一點熱氣,顯然是在此恭坐了多時。他輕輕將額頭上的汗用袖子抹掉,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便在此時,卻聽見一個中年男子打著官腔:“喲,這不是曾老爺麽,本官公事繁多,讓你在這裏等候多時了,見諒,見諒。”

那曾老爺見府尹走來,當下忙站了起來,惹得他身上的肥肉一片抖動,但見他一揖到底,媚聲道:“大人千萬別這麽說府尹大人為朝廷不辭勞苦,先公後私,乃是我輩典範,後輩榜樣,怎麽能說見諒呢,倒是我打擾到大人辦公了才是,來,大人,這是敬貢到宮中的上好綢緞,眼下我苛扣了三十丈,特意拿來給大人您的。”

那府尹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之意,但口中卻道:“哎,曾老爺這是做什麽,這綢緞在這市上便是幾百兩一丈,還是有市無價的珍品,本官怎麽能要這麽貴重的東西呢,曾大人還不快收起來了,別人看見了,還道我這是在要你的好處呢,本官向來清正廉潔,兩袖清風,莫要被這些東西汙了名聲。”

那曾老爺忙媚笑道:“大人您忘了?這綢緞是昨日貴夫人在我曾記買的,隻是數量太大,貴夫人不方便拿回來,這才吩咐我進入送來府上的,這乃是大人您付過銀兩的東西,這是收據,白紙黑字的,怎麽能說是大人收了我的好處呢,大人關愛百姓,為民著想,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收取好處呢,就算有人傳出這般謠言,我相信大家也不會相信的。”

那府尹微笑著點點頭,似乎對這曾老爺的行為與馬屁很是滿意,問話的聲音也和善了許多:“曾老爺此次造訪,親自將貨物送上門來,是不是還有些事情需要本官幫忙?曾老爺如此客氣,本官若有幫得著的地方,定不遺餘力。”

那曾老爺見府尹鬆口,樂的眉開眼笑,忙道:“是這樣的大人,那京兆府團練使秦家父子太過霸道,經常在我店中索要布匹,隻記賬,不付銀兩。今日那秦公子在市集間公然調戲我家夫人,被我當場抓獲,但是他卻反過來誣陷是我家夫人騷擾他在先,接著便要我當街下跪向他道歉。你說,這秦家是不是應該要治理一下了?大人,我受了些委屈倒沒什麽,隻是擔心任由他們這般胡作非為,那這京兆府便會亂成一團啊大人!”

這秦義雲在這京兆府城中有著極高的信譽威望,怎麽可能會賴賬?那秦公子會去調戲你夫人?你那些妻妾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他怎麽會有這個興趣?你這老兒編也要編一些好點的理由吧。那府尹自然不信他隨口胡說的謊言,但還是點了點頭,正色道:“此事本官知道了。曾老爺請放心,本官早就知道秦家父子心懷不軌,這團練使秦義雲經常與本官作對,既然有這種事情,本官自然不能不管,曾老爺你便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曾老爺聽得滿心歡喜,歡天喜地的出了京兆府邸。那府尹望著門外,口中冷冷道:“秦義雲,你處處與本官作對,眼下,便是收拾你的時候了,我說秦老弟,你在本官府上住了這麽久,是不是也應該拿出一點誠意出來了?”

卻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出來,若唐龍炎在此,定然會誤以為此人便是秦義雲,但仔細看看,便會發現此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身上散發出陣陣陰氣,讓人頗為不適。卻聽那人麵色不改,道:“你放心,我秦義瀾答應過的事情,還從未失手過,你要秦家一家死於非命,我便在三日之內做給你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