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位唐家的少女眨也不眨,唐龍炎心中頓時心中有些慌亂。是了是了,爹曾經說過那是很早的事情了,當日李皓遠報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父親也是一驚,看來父親的這層身份,知曉之人不多。他腦內急轉,當下也不慌亂,平靜道:“在下也是那日在朱仙鎮郊不小心聽聞道的,也不知對與不對。”
“是了是了,看來你當日所見,定無虛假。這鎮遠將軍四個字,大多便隻有我朱雀族人知曉。”她見唐龍炎麵露疑惑之色,當下笑道,“這以後有空再說與你聽。倒是你當日看到了什麽?”
於是唐龍炎便將當日情形說了出來,隻是在某些關鍵地方做了些許修改,比如自己如何藏身等皆做了一定的修飾,隻說自己乃偶然經過那裏,看到了那一幕慘劇,就是因為太過驚心動魄,加上一路奔來心力交瘁,這才忘記了一些事情,說到難以連接的地方,便說自己忘記了蒙混過去。
那少女靜靜的聽完他的描述,當下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此事甚為緊急,若伯父與家父在,便什麽事都沒有了,偏偏前日來了那通告後,伯父與家父二人大發雷霆,當下便到那代州府找那知州,聲明要進京。”她雖冰雪聰明,而這份說辭又漏洞百出,然而一來有先入為主的思想,認定唐龍炎本就是事發現場的見證者而非經曆者,二來唐龍炎經曆了大大小小那麽多事情,心思縝密的程度並不在她之下,說辭自然能蒙混過關,是以她對唐龍炎的話深信不疑。她見唐龍炎不懂方才她說的話,當下很耐心的解釋道:“這知州是代州城最大的職位,伯父與家父依舊受其管製,出城進京這樣的事情,便隻有得到了知州的允許方能動身。”
“那知州便允諾了麽?”唐龍炎問道。
那少女搖了搖頭,道“那知州言邊關凶險,兩位大人皆負有重大的責任,眼下離開不得,但伯父與家父哪裏聽得進那知州的話,連夜便備好快馬趕往汴京了。因此秦公子,你還是來晚了一步啊。”
還秦公子,都說了是秦三。唐龍炎雖然心中明白,但卻不忍出言想阻,哎,由她去吧。他見自己的堂妹不僅待人接物皆有禮數,更懷著一顆悲天憫人之心,不禁感歎唐家畢竟是名門之後,同輩之人皆是不凡。
“要不這樣吧秦公子,你先在我家住下,待伯父與家父回來之後你自然可以見到他們二人了,到時候再說,卻也不遲,公子先別急,待得明日我便送封書信給家父,將此事向他們說明。秦公子你就安心的住在這吧。”
唐龍炎心中感激,他正打算如何如何在這代州生存下去,眼下唐家小姐主動向他提出邀請,他豈有不接受的道理。
就在此時,一個陰陽怪氣的男聲從門外傳來:“雪柔妹妹,我唐府不是救濟所,沒有義務收容這些下人。”但見一人二十來歲的樣子,玉麵朱唇,儀表不凡,身後隨著一人約莫十六七歲,也是生的麵皮白淨,儀表堂堂。
原來你的名字叫唐雪柔,雪凝冰肌,柔若無骨,好名字,唐龍炎直接無視了那人後麵的話,倒是這個名字他記得清清楚楚。
唐雪柔俏臉微紅,不禁將頭埋在胸口,低聲道:“雲修哥哥,此人與那些人不同,他……他知道一些三叔……”但看到唐雲修投來的眼神,頓時下麵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在家中便是這唐雲修為長,自古便是男尊女卑,長幼有序,她一個弱女子自然不敢與他爭執,是以唐雲修的話她隻能應允著,不敢反駁,況且唐雲修本就很反感她救濟他人,更何況這一次還帶到了府上。
“大哥,我就說了姐姐又撿了一個叫花子回來吧,這次居然還讓住進了唐府,他也不知我唐府何等尊貴,這裏可是接待客人入住之處,豈是他這樣的下人能住進來的。”唐雲修身邊的少年一臉鄙夷的望著唐龍炎,對他的到來抱著明顯的不歡迎態度。
“福伯。”唐雲修眼睛一眯,對這那老管家叫道。
“大少爺有何吩咐?”福伯知道這少爺怠慢不得,連忙答道。
“找碗喂狗的飯,讓他吃了滾蛋!墨風,你還是回避一下吧,我怕你看到了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今天的午飯便吃不下了,別忘了,晚上我們還要去喝酒賞月的,若是掃了興,豈不是辜負了若晴姑娘對咱們的相思之苦?”唐雲修嘴角上揚,花花調調隨口就來,但兩眼卻一直戲謔的望著躺著床上的唐龍炎。
“哥!”唐雪柔聲音有些哽咽,大大的眼睛中噙滿了淚水。
“這……”福伯望了望唐家的大少爺,又轉眼望了望唐家的二小姐,不知如何是好。
“福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我大哥的命令麽!”那叫唐墨雲的少年見唐雲修臉上有些憤怒,當下吼了出來。
那老管家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唐龍炎輕聲對唐雪柔笑道:“不哭不哭,哭多了,眼睛會腫的,腫了就變金魚眼咯。”心中卻歎道,同是兩位伯父的子女,為什麽差距就這麽大,堂妹,受委屈了。
一旁的唐雲修神色一凜,心中略有不快。這些下人在他麵前,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得罪了他,但這個剛來的小叫花,似乎一點都不怕自己,還處處與他作對!
唐雪柔見他柔聲輕笑,氣質使然,竟然一瞬間有些呆住了。她抹了抹流淌在臉頰上的瑩瑩淚水,止住了哭泣。
卻見唐龍炎扶著床慢慢站了起來,對唐雲修笑道:“唐少爺別急,福伯的意思是,我這樣的下人連唐府的飯都不配吃,是以他有些為難呢,不過不知道唐少爺能否給我這個機會,見識一下這唐家的豬狗之食呢,說實話,我還真想見識一下呢。不如就讓我當個唐家的夥夫,或者掃地洗完的下人,如何?”
就是唐家的豬狗之食,才養出了你們兩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唐龍炎見那二人似乎嬌慣成性,臉上一副看不起下人的樣子,當下內心憤怒,卻也不便明說。不過若能留在此處,一來可以等候二位伯父,二來也算是成全了雪柔妹妹的一番好心。
唐雪柔聽見他的話,心思一轉便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雖然她也是吃著唐家的食物長大的,此番隱晦的侮辱似乎也牽扯到了自己,但這對兄弟目中無人在先,也怪不得唐龍炎出口傷人,倒是唐龍炎在這一瞬間便想到了反駁之語,讓她有些刮目相看。這個人,似乎沒那麽簡單呢。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二十五六歲,麵貌清秀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對著唐雲修一陣耳語,唐雲修聽後連連點頭,嘴角便的一絲笑意慢慢浮起。
福伯見到那人,竟然情不自禁的重重“哼”了一聲。
和福伯穿著一致,看來也是個管家,這老管家福伯看上去似乎很厭惡這個人,難道是搶了他在唐府的權勢?唐龍炎眼觀六路,細細琢磨著這唐府中的門道。
待那二人耳語完畢,唐雲修笑道:“我唐府畢竟是官宦世家,對於那患難之人自然要給予一些幫助,這樣吧,眼下府上的夥房中還缺一個打下手的家丁,你便充了這個數吧。”說話間眼睛直直盯著唐龍炎,神色狡獪。
“我家公子以大慈悲之心寬厚待人,實乃世所罕見,這般胸懷仁德,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難尋。你這小子好不識趣,還不過來謝恩。”那年輕的管家對著唐雲修不斷的阿諛奉承,眼中滿是欽佩。那唐雲修在一旁甚是得意,眼睛一眯,很是享受。
難怪福伯對他嗤之以鼻了,伯父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個草包。唐龍炎心中感歎,口中卻笑道:“多謝唐少爺。福伯,你便領著我去我那工作住宿之地吧。”
唐墨風見他一副奴才樣,不禁笑道:“哥,這人還挺懂事的嘛,就這會便叫起少爺來了。”
福伯歎了口氣,道:“那你便隨我來吧。”說罷便領著他走了出去。
你這下人,看本少爺不好好的玩弄死你,唐雲修心中有此念頭,嘴角邊泛起了一絲邪邪的笑意。
唐雪柔本要出言勸慰兩句,畢竟唐龍炎是知曉內情之人,縱然不能待為上賓,至少也得視之如常客一般才對,但眼下她是一個女流之輩,凡事皆做不得主,加上唐雲修二人性格如此,當下也隻能歎了口氣,轉身出門,就在她出門的一瞬間,她隨意的一瞥,忽然間,她愣住了。
她在唐龍炎的眼中,看到了滿目的隱忍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