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骰子很快就被取出來,沒有給優莉卡的身體造成太嚴重的傷害,本來睡一覺起來就該痊愈了,但醫師還是建議她臥床休息一段時間,因為……因為索蘭達爾下腳實在太狠了,醫師懷疑她肋骨有骨裂,內髒也可能有損傷,還是觀察幾天比較好。

雖說禍是索蘭達爾闖的,但追究起來,優莉卡自殺是因為賭輸了,所以茵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第二天吃過午飯,她就抱著鮮花去探病了。

黑加侖被強製留在了醫館的休息室裏,茵怕他的出現又刺激到還在靜養的優莉卡,於是自己一個人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裏很安靜,優莉卡坐在床上出神,身邊也沒有人陪著,茵本以為就算她的爸爸哥哥們很忙,菲利普大概也會來,沒想到竟然他竟然不在,看來沒見麵的這段時間他們倆之間肯定又發生了什麽不愉快。

“優莉卡?”茵見她對自己的到來毫無反應,就敲了敲門,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病床上的優莉卡沒精打采地看過來,臉上完全沒有了過去的傲氣和刻薄,被人拋棄了一般頹唐。茵小心地走到她床邊,把花遞給她:“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優莉卡抱著花束繼續一言不發,安靜下來的樣子倒也不討人厭。

茵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見她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就主動問:“昨天在海盜之夜,你為什麽要自殺?”

優莉卡搖搖頭,繃帶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茵便伸手去握住,感覺她手指冷得像冰一樣、

“你和菲利普在海格威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他怎麽沒來陪你?”茵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沒得到答複,隻好歎氣,“優莉卡,我知道你很喜歡小黑,但是你沒必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他再好,能比你自己更重要嗎?”

優莉卡稍微抬起頭,反問:“你呢?”

茵終於聽到她說話了,鬆口氣:“我什麽?”

“他對你而言,會比你自己更重要嗎?”優莉卡的聲音很小,帶著一股虛弱,看來頭一天的自殺未遂確實讓她元氣大傷。

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歪著頭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小黑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除了他我什麽都沒有,至於和我自己比……我也不知道哪一個更重要。”

病房窗外,黑加侖坐在窗台下的地板上,小夜魅好奇地順著他的肩膀爬上去,似乎想要跳上窗台一探究竟,被他一把揪住尾巴拖了回來。

優莉卡聽完她的話又沉默了很久,茵耐心地等,終於又聽到她微弱的聲音:“剛開始……我確實很喜歡他,感覺他就像是,像是傳奇故事裏的勇士一樣。”

“嗯,我一直都這麽覺得。”茵點點頭表示讚同。

“但是他不喜歡我,我也有點害怕他,”優莉卡說著說著,突然抽了下鼻子,一滴眼淚砸到茵的手背上,“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茵還以為她隻是在為自己昨天的衝動後悔,連忙摟著她的背安慰:“事情過去就不要難過了,以後千萬不可以輕生,知道嗎?”

優莉卡的眼淚掉個沒完:“我脾氣不好,大家都不喜歡我,他也討厭我,連我都討厭我自己。”

茵苦悶了,她不太擅長安慰人,尤其是優莉卡過去的脾氣陰晴不定,拿不準自己說句什麽又會捅了炸藥包。正在糾結說什麽好的時候,就聽優莉卡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我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

遇到你確實麻煩就沒斷過,茵心裏說,但那不是你的錯。

“如果你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就把話一次說清楚。”黑加侖在病房外聲音清晰地說道。

優莉卡渾身一哆嗦,左看右看,不知道他藏在了哪裏,茵沒好氣地道:“讓你在休息室等著,跑過來搗什麽亂?”

黑加侖直接從窗口跳了進來,坐在了窗台上,目光冷冽:“是誰命令你做的那些事?”

茵茫然不知:“什麽事?自殺?”

“從窮奇被石化起我就懷疑你在背後搞鬼,”黑加侖語氣咄咄逼人,完全不考慮對方的承受能力,“你哥哥被大霧困在音加古魯山道,你非但不害怕,反而隱瞞了真相混入我們的隊伍,一路把我們帶入圈套。在滑雪場那天要不是你們的出現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蘇緹絕不可能被人那麽輕易地綁架。”

優莉卡渾身顫抖,臉色慘白,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黑加侖活動了一下右手,發出一連串骨節錯動聲,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

茵不知所措地摟著優莉卡,心想雪崩那天綁架蘇緹的人是伊達洛斯,之前在音加古魯山道遇襲,指使者也極有可能是伊達洛斯,那麽豈不是說優莉卡和伊達洛斯是一夥兒的?

靜了很久之後,優莉卡終於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回答:“他……讓我跟著你們,所以把格瑞爾哥哥他們困在了山道上,被你們丟下以後……他又命令我留在海格威等、等你們回來,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他是誰?”雖然已經猜得到,茵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問。

優莉卡無力地搖搖頭:“前天他又來找我,很凶,心情很不好,他要我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讓你們分開,否則他就殺了爸爸和哥哥他們。”

原來昨天黑加侖所說的“你救她說不定她全家都會死”真的不是危言聳聽,茵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黑加侖又問:“新月鎮的吸血鬼殺人也是你們搞的鬼?”

這回優莉卡堅決地否認了:“和我沒有關係,窮奇被石化以後,他不想被人發現,就把我擄到小鎮外去了,好像是空間移動什麽的。”

能做這麽大範圍的空間移動,還帶個人,肯定是伊達洛斯無疑了,隻是他還會死靈魔法這一點讓茵心驚膽寒,自己過去隻覺得他溫柔耐心,充滿包容力和親和力,根本看不出來他具有這麽大的殺傷性。

能成為高階祭司的人必然是生命屬性,如果不是精神力足夠強,對死靈魔法駕輕就熟,想要在窮奇發出動靜前將它石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局勢已經明朗,優莉卡受伊達洛斯脅迫跟著他們,說白了就是個臥底,不管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目的尚未達成,既然未達成,那臥底就還有利用價值,為什麽優莉卡會被逼得跳出來和他們翻臉呢?

“小黑,你去偷骨灰盒那晚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茵想到優莉卡說的“伊達洛斯心情很不好”,就猜測他十之八九是被黑加侖激怒了,於是問。

黑加侖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那就真不知道是為什麽了,茵想了一陣,拍拍優莉卡的肩:“別難過了,我有辦法,小黑你也過來,我們商量一下。”黑加侖不置可否,跳下窗台來到病床邊。

三人湊在一塊兒小聲說了些什麽,最後茵得意地打了個響指:“就這麽說定了啊,千萬記住,不論發生了什麽事,到達聖科洛斯之前都要嚴格執行計劃。”

事關父親和兩個哥哥的性命,優莉卡自然是趕緊答應,黑加侖卻一臉不情願,茵連哄帶威脅,他終於勉強點了下頭。

護理員來給優莉卡檢查身體,茵於是借機告辭,臨走前多問了一句:“菲利普有來看過你嗎?”但優莉卡並沒有回答,看得出她對這個暗戀自己的愣小子完全沒有心思,大概菲利普再努力十年也得不到她的心。

坐上回旅館的馬車,茵又掏出布萊爾先生拜托給自己的盒子,翻來倒去地研究,黑加侖坐在對麵看著她,過了很久,才問:“你確定要這麽做?”

“嗯,總不能看著他們被伊達洛斯遷怒殺了,優莉卡也是身不由己。”茵盯著手裏的盒子,心不在焉地說。

“真要是身不由己,一開始就不會跟惡魔合作,”黑加侖冷著臉戳破,“如果不想給人添麻煩,根本不該在我們麵前自殺。她有自己的私心,並不是完全受製於伊達洛斯。”

茵無奈地歎氣,放下手裏的東西看著他:“她的私心不就是你嗎?紅顏禍水。”

後麵那個詞純粹是順口加上去的,說的人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聽的人卻像被針刺了一樣,騰地起身逼到近前,兩臂撐在馬車壁上,包圍狀將人困在了中間。

茵被他嚇一跳,訕訕地:“你幹嘛?”

黑加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你就不怕我和她假戲真做,把你丟了?”

茵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噎了一下,不大確定地說:“你會這麽做?她有什麽好的……”

黑加侖笑了笑,什麽也沒說,偏頭找了個角度慢慢地吻上她的嘴。

兩人關係確定以來,親昵的舉動如家常便飯一般,茵雖然過去沒有和人交往過,但懵懂地覺得一切都很自然,既然是親密的關係,那麽親吻和擁抱什麽的也並不奇怪吧,於是從來沒有拒絕過。

但這次的吻和過去好像不太一樣,茵被口腔裏膩滑的感覺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推開他:“你幹什麽!”接吻被打斷的黑加侖臉色有點難看,對上她驚慌又帶點害羞的眼神,想想還是懶得解釋,再次吻上去,並且這回不管她以何種方式抗議,都一概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