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達爾變裝計劃”結束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蘇緹首先從半開的門縫裏鑽出來,捂著嘴笑,接著裏麵傳來了爭執聲,仔細聽了一下,似乎是茵不願意出去而某個變裝控一定要她出去,爭執最後變成了爭鬥,倆人雖然都是魔法師,但茵在性別上比較吃虧,最後還是被打開門推了出來。

黑加侖:“……”

跌跌撞撞摔到自己懷裏來的是一個穿著玫紅色低胸連衣裙,腳踩水晶高跟鞋的異國公主,無論是扣在卷發上的王冠還是各種首飾,無一不是真金白銀,鑽石閃耀,璀璨的光芒差點晃瞎了某土包子的眼。

茵歪歪扭扭地站穩,手指抹了抹腮紅,別扭得要跳樓自盡了:“你幹嘛把我搞成這個樣子,還讓不讓我出去見人了,存心招惹圍觀的麽?”

“要掩飾一個人的容貌和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穿上不合身份的衣服,這身衣服就很適合你,所有人都隻會注意到你的紅寶石耳環、珍珠項鏈和鑽戒,絕對不會認出你是誰。”索蘭達爾得意非凡,腮紅刷子在指尖轉來轉去。

茵磨牙:“你想說的不就是我看起來像個窮酸乞丐,永遠不可能穿成這樣嗎!”

蘇緹不懂這些明槍暗箭,牽著她的裙擺笑著說:“這樣很漂亮呀~”

茵舉雙手投降:“拜托,如果伊達洛斯在神殿裏,我這樣子一眼就會被認出來的。”好歹過去也是大家族的千金,再不受寵愛也不能圍著一條麻布就出門見人吧,他們到底把自己想成什麽人了。

“這樣不行。”擁有否決權的人一錘定音。

“為什麽又不行?你已經否決了女仆裝、貴婦裝、修女裝……”索蘭達爾憤然把之前嚐試過的各種方案全都羅列出來,一口氣說的了一大串,才深吸一口氣,瞪眼問,“這些都不行,現在連公主裝也不行,你想怎麽著?”

黑加侖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簡單。”然後從身後的欄杆上扯過不知道什麽人洗了晾在那兒的一套騎馬裝扔了過去。

茵下意識接住,看了看,不禁困惑:“這好像是男人的衣服……”轉而明白了,“這主意不錯!”

黑加侖繼續懶懶地靠在欄杆上:“那就去換。”

“……可這是別人的衣服,要不我重新去買?”

最終茵買了一套黑色的燕尾禮服,從頭到腳換上,然後再索蘭達爾的幫助下把一頭長發全部盤了起來,扣上一頂禮帽,再拿上一根拐杖,搖身一變成了貴族少爺,性別顛倒加之禮帽的帽簷較大,有遮掩效果,乍一眼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這回黑加侖可算滿意了,點了下頭,茵也大大地鬆了口氣,過去參加一次宴會要試的衣服都沒這麽多,可累死了。

“可是三個男人領著個小姑娘,好像不太好啊。”索蘭達爾左瞄右瞅,挑剔道。

茵被他折騰了一上午,還挨了一頓嘲笑,這時候一口惡氣沒出,立刻反過來譏諷:“怕什麽,這不有你嗎,扮演蘇緹的保姆的事兒,非你莫屬。”

索蘭達爾做深沉狀:“有道理,等我一會兒。”轉身衝進房間,不一會兒一個身材略微走形的保姆誕生了。

蘇緹差點沒笑得滿地打滾,茵湊上去戳了戳他的胸部,不懷好意地問:“這次裏麵塞的是什麽,麵包?還是榴蓮?”保姆揮手推開她,一本正經地說:“這位先生,如果你再做出無禮的舉動,我會尖叫的。”茵趕緊捂著耳朵逃跑,生怕他一個心血**真的表演尖叫。

於是一支由少爺、小姐、女仆和管家……不,保鏢組成的隊伍昂首闊步前往塞來路公國最大的神殿——信仰神殿。

“你確定你母親的遺骸真的在信仰神殿?”路上索蘭達爾不無懷疑地問,“如果我那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兄長和信仰神殿密謀好,要將你交給安息軍團處決,你怎麽辦?”

茵腰板挺得筆直,儼然一副恪守禮教的少爺做派:“隨便來場地震,拖著全王都的人陪葬。”就看見蘇緹露出驚異的目光,又苦笑著解釋,“開個玩笑而已,有伊達洛斯在,就算海默林沒有陰謀,我大概也是被算計的命。到了。”

說著,已經到了神殿的門外。信仰神殿不但是塞來路公國中央神殿,在整個索美拉大陸也是占地麵積最大、建築風格最華麗、耗資也最昂貴的神殿,象牙色的石砌外觀,修長高聳的鍾塔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大量彩繪玻璃裝飾著窗戶和穹頂,幾乎全是垂直線條的內部構造讓人有種視線被牽引上了天國的錯覺。

蘇緹第一次進入神殿,緊張得一直攥著索蘭達爾的手,幸好茵對這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領著他們徑直穿過大殿,來到內院的噴泉邊。

很小的時候她第一次進入神殿,還是由當時的父母帶領著,做完了屬性測試後,當時的祭司長打發她一個人到院子裏去玩耍,留下烏裏斯和愛薇夫婦倆長談。當晚茵就知道,自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出息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通往地下的入口,應該是在這附近,”茵雙手撐著噴泉的池沿,看著裏麵飛濺的水花,“小時候我第一次來這裏玩,曾經看到有人從地下鑽出來,雖然時間過去太多年可能有誤,但別的線索我也想不到了。”

黑加侖是個行動派,立刻蹲下去一寸一寸摸著地磚找入口,蘇緹也跟在後麵好奇地張望,隻有索蘭達爾抱著他肥胖的胳膊,撅著一張香腸嘴說:“也許你隻是看到遁地術。”

茵驚訝地轉頭看他:“有這樣一種魔法?”

索蘭達爾沉思了一會兒,回答:“也許有,不過至少我不會。”

茵差點一頭栽進水池裏去,蘇緹笑著招手:“快來一起找啦,你現在是我和茵哥哥的女仆,要認真工作才可以。”

“找到了。”黑加侖敲了敲麵前一塊方磚,聲音比之前的清脆,看樣子下麵是空的。三人立刻圍上去,等著他敲開地磚一看究竟。

就在這時,一名祭司腳步匆忙地路過回廊,突然看到這邊圍了一群人,不由大聲問:“你們在做什麽?”

做賊心虛的三個人立刻各轉朝一邊裝作什麽也沒做,反倒是黑加侖淡定地回答:“有東西掉進去了。”

那祭司於是穿過花圃過來,看了看鋪得嚴絲合縫的地磚,疑惑地問:“什麽東西掉進去了?”

“針。”黑加侖十分肯定地回答。

……為什麽帶著針出門,以及,掉一根針有什麽大不了的,祭司笑著說:“一根針而已,不會影響下麵的排水道。”

“這根針非常重要!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蘇緹立刻補充,結果遭了茵和索蘭達爾一致的白眼。

“傳家之寶?”那祭司更加摸不著頭腦,“一根針?”

茵趕忙出來打圓場:“不不不,小孩子亂說的,你別當真,我們的意思是……這下麵,隻是排水道?”

祭司點點頭:“對啊,這兒有噴泉,地下當然是排水道,不然噴出來的水還不把神殿給淹了。”

黑加侖緩緩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茵下不來台,隻好胡亂說幾句打發走那祭司,然後雙手叉腰瞪回去:“看什麽看,小孩子分不清管道工不行啊,你們幾個不也沒想到嗎?”

索蘭達爾哈哈笑起來,圍著圓形的水池邊走邊說:“年幼少女初訪神殿,見地下鑽出神秘男子,疑為失傳魔法遁地術,誰知隻個管道工?哈哈哈!”

“你再笑我把你摁池子裏淹死!”茵惱羞成怒,掄著手杖追過去,索蘭達爾趕緊逃命,兩人圍著水池跑了幾圈,索蘭達爾突然一個急刹車,茵差點一頭撞上去。

他用鞋尖敲了敲腳下的地磚,又往前走了幾步,再敲了敲,轉過身來對茵和退到一旁看熱鬧的兩人說:“這池子周圍有兩塊地磚是空的。”

蘇緹蹲在花圃邊看螞蟻搬家,順口接道:“那就是有兩條排水道咯。”

茵卻搖頭:“我看不是,這麽小的池子還要兩個排水口,一開始就把管子做粗一點不就好了,說不定一個是排水口,另一個就是地下的入口!小黑,快來把地磚摳開看看!”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撬開了第一個地磚看到的是嘩啦啦的排水口,敲開第二個看到的卻是——

“入水口?”茵一看那旋轉閥門就崩潰了。

索蘭達爾差點笑得在地上打滾,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她:“哈哈哈哈……我說你什麽好,哈哈哈……”

茵接連兩次丟了麵子,掄起手杖二話不說就朝他抽去,索蘭達爾趕緊大笑著躲開。

看著他們一追一逃在庭院裏竄來竄去,蘇緹無語地在池邊坐下:“看來這裏是不會有什麽玄機啦,我們趕緊去別的地方看看吧。——小黑哥哥?”卻看到黑加侖擰著那閥門,隨著金屬缺少潤滑的嘎嘰聲,噴泉的水勢在減弱,最後完全停了。

沒了入水,池裏的水位也逐漸下降,蘇緹好奇地看著池中,在漸漸平靜下來的池底,好像有一塊一米見方的地磚和周圍的感覺格格不入。

這一定是地下密室入口了!蘇緹激動地看著黑加侖,後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了想,又把閥門打開了,噴泉再度開始噴水,水花四濺,池底的樣子又看不清楚了。

把入口藏在這種地方真是太安全了,周圍有出入水道轉移視線,又有噴泉的水花幹擾視線,一般來這兒的人不是告解就是祈禱,誰都不會對著噴泉瞎琢磨。

蘇緹高興地:“我這就去叫他們來……”話到一半卻被黑加侖捂住了嘴:“別告訴他們。”

為什麽不告訴他們,蘇緹不懂了,想問,黑加侖一句“敢說出去就等著屁股挨揍”就把她嚇回去了。

找尋無果,四人返回旅館消磨時間,要不是趕上政變,外麵不安全,茵其實很想帶他們到美食一條街去走走,那裏的肉醬炒麵筋可是她從小吃到大的美食,王都食文化的一道標杆。“隻有以後太平了再帶你們去吃了。”茵不無遺憾地聳聳肩。

“就算是打仗,人也要吃飯啊,”索蘭達爾自封美食家,當然不願意錯過品嚐金奇城美食的機會,找盡了理由一定要這次就去,“就算服裝店不開門,珠寶店、鮮花店、酒吧、妓院啊不劇院都不開門,飯館是一定會開的,而且別人不能因為我們去吃飯就逮捕我們對吧?”

茵鄙視地:“你還想去妓院?”

索蘭達爾嚴肅地糾正:“我說的是劇院,歌劇院。”

茵嗤一聲,懶得反駁他,一旁窩在沙發裏的黑加侖卻反常地站在索蘭達爾的一邊:“有道理,我也想吃。”

吃貨開了口,茵隻好無奈地點頭:“那好吧,我們現在去吃。”

黑加侖卻又挪也不挪:“我走不動了。”

這家夥會有走不動的一天?茵詫異地打量他,似乎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冒牌貨。不過幸好蘇緹靈機一動猜到了黑加侖大概是打算支開他們,自己偷偷去密室,於是從旁幫腔:“小黑哥哥一定是累了,我們三個去吃,吃完給他帶一份回來唄。”

女神發話信徒自然是不敢不聽,索蘭達爾立刻附和:“好主意,這就走吧。”不由分說地拖著茵就往門外走。

“喂喂,你們三個今天怎麽回事啊?小黑,你真的不去嗎?”茵的力氣遠不如他大,隻能任他拖口袋一樣把自己拽出門去,不太甘心地回頭招呼,卻看到蘇緹跳下沙發,對黑加侖比了個“交給我吧”的手勢,頗為拉風,而更奇怪的是,黑加侖居然點了點頭。

這兩人在密謀什麽?茵來不及多想,就被暴力的女仆塞進路邊候客的馬車裏,車夫一抖韁繩,載著他們朝美食街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