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華麗,笑容燦爛的貴族小姐笑吟吟地攔在黑加侖走向茵的路中間,調笑道:“難道你忍心拒絕美女的邀請?”

黑加侖眉頭跳了跳,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看吧看吧,”茵捂著嘴,小聲在蘇緹耳邊說,“我說的沒錯吧。”

蘇緹一頭霧水,但還是跟著點點頭:“可是為……”話沒說完,走在最後的海默林艱難地爬上幾級台階,抬頭看前方的時候猛地愣住了。

海默林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那妖嬈的美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貴族小姐也終於注意到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過去,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一天不變態你就活不下去嗎?”黑加侖說完,繞開她徑自到壁爐邊烤火去了。

茵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隻看到海默林的表情跟吞了個蒼蠅似的,忍俊不禁,便招呼:“喂,別流口水了,那家夥是個大老爺們。”

“真正的美與性別無關,”貴族小姐……或許這個時候應該稱呼他的本名,索蘭達爾笑著轉過頭來,嫵媚地拋了個媚眼,“親愛的,難道你沒有為我而傾倒嗎?”

茵轉身去找垃圾桶嘔吐,蘇緹還是第一次見他穿女裝,一臉崇拜:“完全沒看出來呢,真是太厲害了!”變裝控得到真心的褒獎,樂得嘴角都咧到後腦勺上去,提著裙擺湊到他們桌邊坐下,鄰座的黑加侖立刻瞪起眼睛朝旁邊挪了一段距離,好像他會傳染病菌一樣。

雖然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無論什麽扮相都美得光彩奪目,但這麽頻繁的變裝到底是什麽古怪癖好啊,茵無可奈何地攪著焦糖瑪奇朵,聽他在對麵唾沫星子橫飛地講述自己幾天前參加某場宴會時候被多少男人搭訕,心想身為男人,被同性搭訕真的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麽?

終於蘇緹忍不住把這個疑問提了出來:“你……喜歡男人?”

索蘭達爾媚眼一翻:“當然不是了。”

“那你這麽高興是為了什麽?”

索蘭達爾優雅地靠在鹿皮的椅子裏,香扇掩麵,捏著一把嗓子回答:“因為這證明我更受歡迎呀。”話間眼神凜利地在桌上一掃,又迅速恢複嬉皮笑臉的樣子。

茵悻悻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回答因為那證明你的美超越了性別。”

索蘭達爾嗬嗬一笑,雙肘撐在桌上朝她探出半截身子,右眼輕眨:“你懂就好。”

壁爐的火苗熊熊燃燒,溫暖了一路走來凍得夠嗆的身體,又有個饒舌的家夥在一旁說說笑笑,桌上的氣氛其實是很不錯的,茵一邊挖苦他,一邊把銀叉伸向最後一小塊黑森林蛋糕,卻不幸和對麵黑加侖的叉子碰了個正著。

“你吃吧。”茵果斷地讓出了美食,黑加侖也不客氣,直接塞進嘴裏。

這時候茵才恍惚意識到海默林好像從坐下來到現在什麽都沒有吃過,就連麵前那杯黑咖啡都完全沒動,一直呆滯地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麽。

索蘭達爾繼續眉飛色舞地講,蘇緹繼續興高采烈地聽,兩人都沒注意到異樣,而黑加侖……肚子餓的時候也不能指望他思考問題。茵伸手碰了碰他:“誒,你不餓嗎?”

海默林默默地搖了搖頭,端起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拄著拐杖站起來:“我到那邊去看看。”指了指咖啡館一處掛滿小幅油畫的牆壁。

“要扶你嗎?”這咖啡館的格局相當複雜,地麵高低錯落,每張桌子的位置都是獨立的,以他的跛腳,要走到掛油畫的牆壁那邊要上下好幾次台階,實在是不容易。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海默林勉強對她微笑了一下,一個人撐著拐杖上了台階。

本來正興致勃勃給蘇緹講自己是怎麽逃出埃文嚴密看守的索蘭達爾突然輕蔑地拋過來一句話:“連路都走不好還算男人嗎?”

海默林正在上台階的背影僵了一下,茵覺得有點過分,就白他一眼:“你別這麽說話,他腿受傷我是有責任的。”

索蘭達爾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著她:“責任?什麽責任,以身相許的責任?”

茵瞪眼:“別胡說八道。”

“你對他太好,當心這隻大野狼吃醋唷~”索蘭達爾唯恐天下不亂地又指了指坐在身邊的黑加侖。

“才不會有這種事呢,你少在那裏小人之心,我盡我應盡的義務,有什麽好吃醋的。”茵反駁,語氣卻不敢太肯定。

蘇緹慢吞吞地喝著熱牛奶,眨眨眼看看對麵的黑加侖,然後轉向茵:“茵姐姐和小黑哥哥已經結婚了嗎?”正在吃小甜餅的黑加侖冷不防被餅幹屑嗆到,捂著嘴狂咳,茵看他難得失態,心情大好,一攤手:“我看他有生之年是等不到這一天的。”

黑加侖咳了一陣,灌下一大杯檸檬茶,眼神不善地盯著她,茵毫不膽怯,迎上去:“我有說錯嗎?你現在欠我的錢已經夠把那邊的軍事研究院買下來了,一百三十的九十次方,哎呀,我數學沒學好,是多少來著?”

索蘭達爾聽到軍事研究院這個詞,不由得皺了下眉,問:“軍事研究院?為什麽要買那裏?”

茵於是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索蘭達爾畫著豔妝的臉上浮現出十分驚訝的表情,看蘇緹的眼神也和過去有了一點不同。“怎麽,難道你在擔心你家女神大人是軍事研究院研發的人形兵器?”茵打趣地問。

索蘭達爾立刻把表情切換回來,雙手在胸前合十,發誓道:“即便真是那樣,我對女神的愛與景仰也絕不會因此打折扣,我,索蘭達爾•盧卡斯,永遠是女神忠實的信徒與奴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在木地板上跪了下來,行了個騎士之禮。

他的聲音不小,坐在附近幾桌的人都忍不住回頭來看,蘇緹滿臉通紅,真想裝作不認識跪在腳邊那個白癡。

而茵卻被他話中不經意透露出的信息給驚呆了。

“走吧。”黑加侖終於吃飽了,抹抹嘴,把便條隨手扔給茵。

對折了兩次的便條正上方是索蘭達爾的簽章,茵猶豫了半天才展開來,翻來覆去確認了又確認,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遲鈍了。

索蘭達爾•盧卡斯。

海默林•盧卡斯。

還有剛才在門口那不明意義的對視,幾分鍾前的諷刺,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了。

那晚在書房裏海默林對黑加侖提到的要和自己爭搶皇位的不是別人,正是現在勾著自己肩膀向外推的變裝控,想來也是,所謂“在黑加侖不敗的戰績上抹黑”的人,除了索蘭達爾,茵也實在想不出來還會有誰。

海默林在見麵的第一天就報上了姓名,但當時的自己光顧著吃驚和害怕,根本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雖然在看到通行證的時候恍惚有種奇怪的感覺,但並沒有把握住,結果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在路上時候就說好了,為了避免被認出來,海默林不陪他們去研究院,所以茵隻是到他身邊去交代了一聲,海默林的臉色很不好看,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外麵還在下著小雪,小火雞早在開始下雪的那天就躲到次元裏去了,茵撣了撣帽子上的積雪,把通行證遞給通信官。

海格威軍事研究院不愧是帝國軍工業的靈魂,守門的人都是些體格強壯的士兵,腰間別著火槍,手中握著長斧,防守範圍當真能屈能伸。蘇緹怯怯地看著四根柱子一樣的門衛,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透過大門上的花紋望著內部。

通信官對著便條皺了皺眉,好像不太理解為什麽王子會給幾個平民開方便之門,但命令還是要遵守的,他命人打開了高大的鐵門,將他們四人放進來,同時叮囑道:“王子既然允許你們在研究院內自由行動,我就不另外找人帶領,你們想看什麽自己去看,不過我提醒你們,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拿的不要拿,否則別怪刀斧不長眼。”

茵剛要答應,就聽身後索蘭達爾哼了一聲,肩膀上頓時一沉,已經被他壓上來:“能告訴我什麽是不該問、不該拿的嗎?”

通信官被他盯得臉紅,咳了一聲,嚴肅地回答:“涉及軍事機密的相關事宜和物件,敬請回避。”

“嘖嘖,那請問什麽是涉及軍事機密、”“多謝多謝,我們這就去參觀了!”茵趕緊捂住索蘭達爾的嘴,阻止他繼續胡攪蠻纏,那通信官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做了個請的手勢。

研究院的大門正對著一片開闊的廣場,兩旁是花壇和林蔭道,正中央就是那棟三叉戟一樣的大樓,樓頂上落滿了白雪,倒有點像撒了椰蓉的巧克力棒。茵搓了搓手,說:“走吧,先到到裏麵去瞧瞧。”

蘇緹仰望著中央大樓,好半天才問:“我想一個人進去,可以嗎?”

茵愣了下:“誒?那通行證……”如果兵分兩路,沒有通行證的一方就會被攆出去。

“我美麗的女神,請一定允許我陪在你的身邊,”索蘭達爾一手按著心口,單膝跪了下去,“離開了你,我會像離開了水的玫瑰一樣迅速凋謝。”

蘇緹沒有立刻拒絕,茵便順水推舟:“那就這樣吧,我和小黑在外麵等你們,一會兒就在這兒碰頭,行嗎?”有索蘭達爾陪著,通行證什麽的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商量定後,索蘭達爾笑嘻嘻地伸出了帶著天鵝絨手套的手,蘇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遞過去給他牽著,兩人向著宏偉的中央大樓走去。

茵望著他們的背影,嘴裏呼出一口白氣,對身邊說:“好了,我們也找個地方逛一逛吧。”一扭頭,黑加侖居然又不聲不響地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