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索蘭達爾所擔心的那樣,茵才回到大街上沒一會兒,就再一次落入包圍圈。凶神惡煞的不僅僅有剛才被擊退的城主私人傭兵團,還有一個打著石膏纏著繃帶的家夥,有幾分眼熟,但絕對不認識。

扭頭一看,黑加侖沒有跟來,茵有點後悔和他賭氣自己一個人先跑了,但是像這樣直接了當地不跟在身後的行為,過去也從來沒發生過——嘛,吵架什麽的也沒有過就是了。

“對對,就是她!”打著石膏纏著繃帶的那人連聲叫嚷,“就是她身邊那個奴隸在森林裏把我們全都打成了重傷!絕對沒錯的!”

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群追殺窮奇的獵人之一,仔細一想他們當時似乎確實說過背後大有來頭,這麽說他們背後的應該就是馬可波裏的城主了。

剛才在一夥手下麵前丟了臉的傭兵團長卷土重來,見她身邊沒有跟著黑加侖,頓時底氣足了許多,手中的佩劍一揮:“拿下她!”

“喂!你們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茵甚至來不及打開次元,兩手就被反剪,甚至有人渾水摸魚,色迷迷地去摸她的屁股。

街上的行人都很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完全不理解為什麽抓捕一個年輕的姑娘會需要動用百人傭兵團。

就這樣推推搡搡地,茵被帶回了城主裏切斯特的府邸,不過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宴會廳,而是城主的書房。

雙開的紅漆木門被從裏麵拉開,茵的手腕上綁著粗繩,身後推搡的手一用力,她的鞋尖絆在地毯邊緣,結結實實地摔了出去。

“喂!你們幾個,怎麽能這麽粗魯地對待一位年輕的小姐,我平時教給你們的禮節全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嗎!”裏切斯特憤怒的訓罵聲從頭上方傳來,書房裏的女仆上前來攙扶,由於沒有手作緩衝,這一下摔得茵頭暈目眩,半天才站穩。

定睛一看,寬敞明亮的書房裏除了主人和仆人,還有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男人的背影,看那身高和體型,應該是很年輕的男子,但由於那人麵朝窗戶,茵看不到他的臉。

挨了罵的傭兵道著歉退了下去,女仆把門關上,房間裏頓時又安靜下來。

裏切斯特站在大書桌邊,上下打量了茵一番,嘴裏嗯嗯唔唔一陣,轉頭問窗前的那人:“閣下怎麽想?”

“我怎麽想並不重要,”窗前那人出聲,果然是十分好聽的年輕男子的聲線,但他仍然沒有轉過身來,好像窗外的景色更加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般,“這位小姐既然能夠命令窮奇,必然是有能力馴服它,換句話說,是為數不多的擁有馴獸師資格的人。”

果然打的是窮奇的主意啊,茵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小白交出來,反正次元的隻能由擁有者開啟,他們也奈何不了自己。

裏切斯特對他的回答似乎感到滿意,點了點頭,看向茵:“小姑娘,你手裏那隻窮奇原本是我的獵物,今天作為物品的所有者,我必須要將它討回,如果你不想成為南方五城的通緝犯,最好是自覺地把它交出來。”

茵哼一聲,挺直了腰板:“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它身上有寫你的名字嗎?你叫它它會聽你的嗎?既然沒捉到,就乖乖承認失敗,巧取豪奪算什麽本事。”

裏切斯特先是被她的語氣激怒,幾乎要上前揍人,想想有客人在場,自己又剛教訓過手下,現在不宜太粗暴,於是壓下怒火:“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別以為你不交出來我就拿你沒辦法。”

茵反而笑了出來:“我就不交出來,你能把我怎樣?”

“他會殺了你喲,”窗邊的年輕男子突然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殺了你,再打開你的次元,就能把窮奇取出來。”

茵笑容一僵,情不自禁道:“什麽?不會吧,次元不是自己以外的人都打不開的嗎?”

窗邊的年輕男子悠悠地說:“沒有這回事,隻要創造者死去,他生前所擁有的次元就會成為沒有入口的密室,裏麵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不管過上千萬年,也仍然會在次元的空間裏存在著。”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你也說了是沒有入口的密室,那要怎麽打開?”茵不滿地反問。

“這樣漂泊在次元世界的密室被稱為寶穴,由於千百年來太多的財富消失在曆史中,一些人認為,它們可能被藏在了某些次元之中,於是開始有人前仆後繼地想要找到打開寶穴的方法。”

年輕男子輕聲笑了笑,茵忍不住追問:“找到了嗎?”

“找到了喲~”他轉過身來,茵看見他上半張臉被一張麵具所遮蓋,就是那種貴族假麵舞會上使用的、鑲嵌著鑽石的麵具,他顯露在外的下頜線條精致,唇線唯美,令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索蘭達爾,但眼前這人的聲音明顯和那個變裝控不一樣。

麵具青年一步步向她走來,嘴裏說道:“任何次元都有一個指令,就像保險櫃的密碼一樣,隻要找得到指令,就能夠打開寶穴,這可是經過無數血淋淋的實驗得出的真理呀。”

茵望著他上揚的嘴角,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無比可怕,情不自禁地說:“那你們準備……”

裏切斯特得意地一手按著書桌,一手掏出了煙鬥:“對,如果你不配合,我會殺了你,然後以賽亞先生會替我找到打開你的次元指令,到時候你非但保不住窮奇,還會連自己的小命也一起送掉。”

茵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那……”

“不行喲,裏切斯特先生,”麵具青年做了個攤手的動作,“殺了她然後通過指令打開她的次元,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有一個限製。”

裏切斯特一愣,問:“什麽限製?”

麵具青年轉身麵向他,豎起手指:“主人死後,次元的屬性就會消失,失去了繁衍之泉的力量,裏麵存在著的生物就會窒息而死,等我找到這位小姐的次元指令,恐怕窮奇已經變成一具幹屍了。”

裏切斯特悚然變色:“你、你之前沒有告訴我這樣的事!”

“那是因為您也沒有告訴我您要取出來的是一件活物,不是嗎裏切斯特先生?”麵具青年語中帶笑地問。

裏切斯特握著煙鬥的手微微發抖:“也就是說……”

麵具青年善意地續上了後半句話:“也就是說我們隻能讓這位小姐自己把窮奇交出來。”

“等一下!”茵大聲打斷,“為什麽你會知道繁衍之泉的事?”那應該是作為旁門左道的知識,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才對。

“哦?很奇怪嗎?”麵具青年說著意外的話,語氣卻是毫不意外,“繁衍之泉這個概念是由時空掌控術研究會的那群人提出來的,我的信息當然也是從他們那裏得到的。哦對了,忘記告訴你,發現次元指令的就是他們喲。”

茵一下子完全呆掉了,時空掌控術研究會的那群人不僅提出了次元屬性論,還發現了次元指令——用“血淋淋的”實驗……那,看上去和藹可親的懷特祭司長其實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你好像相當吃驚啊。”

麵具青年用帶了絲絨手套的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笑著說:“所有的學術都是建立在無數血腥的犧牲之上,這一點,越早看透,對你越好,琥珀公主。”

他最後的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隻有距離極近的他們兩個人才能聽清楚,茵卻被這一聲“琥珀公主”驚得渾身一戰栗,愕然望向他。

“所以,裏切斯特先生,為今之計,隻有開一個讓這位小姐滿意的價格來買她手裏的窮奇了,除非您覺得窮奇的幹屍擺在書房裏也挺好看。”麵具青年收回輕薄的手指,微笑著向雇主建議。

“想都不要想!給多少錢我也不會賣的!”茵憤然道。

麵具青年嘖嘖有聲地搖著頭:“這麽絕對的話還是不要說得好,我建議你認真地考慮考慮,自己的命真的那麽不值錢嗎?”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茵,對,不能這麽武斷地說出絕對不行的話,隻要答應考慮考慮,就能夠爭取到時間逃跑,或者……那家夥會來救自己。

想到這裏,茵又望了他們一眼,說:“請讓我考慮一下。”

會來救自己嗎?

已經說了受夠他的話,也沒關係嗎?

“看吧,這樣才對,”麵具青年成功地讓她鬆了口,十分開心似的對裏切斯特說,“裏切斯特先生對窮奇勢在必得,想必也不會吝嗇錢財,一定會給一個合理的價格,對吧?”

裏切斯特惡狠狠地瞪了茵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那是肯定的。”心裏卻在盤算著得到窮奇以後再把她殺了,無論給出去多少錢,都能一分不差地收回來。

茵沮喪地跟著傭兵離開書房後,裏切斯特深呼吸了幾次,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咬著煙鬥開始思考拿到窮奇以後要怎麽教訓那個口氣狂妄的小丫頭,冷不防一雙手撐在了桌麵上,猛地一抬頭,那鑲嵌著璀璨鑽石的麵具已經探到跟前:“與其去考慮要如何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不如好好想想這次的吸血鬼事件要怎麽處理,在您的領地內已經有五位被害者——其中一人還死不見屍,如果不盡快給王室一個答複,恐怕您的城主之位坐不了太久。”

裏切斯特駭然,手裏的煙鬥幾乎拿不住:“上麵的人、上麵的人這麽告訴你嗎?”

麵具青年微微一笑:“那麽,我先告辭了,請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