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道士發話了,黃斯伍不敢不聽,他擺手讓侍衛收了刀,狠狠地對倒在地上的‘張獵戶’祖孫二人剜了一眼,才又換上一張笑臉,諂媚的說道,“是小的魯莽,道長莫怪。”

“道長您盡管放心,這裏雖比不得京裏,但是卻絕對安全的,那邵相就是做夢也想不到咱們會在這小小的酒肆裏辦大事的。”說著話,黃斯伍衝著他爹黃埠仁努了努嘴。

黃埠仁會意,他趕緊站起身來,深深地一躬到地,“道長,我這就去門口守著,絕不讓不相幹的閑人靠近這裏半步。”

看著這麽識趣的黃埠仁,黃袍道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從鼻子裏輕輕的哼了一聲,“嗯,有勞了。”

“不敢,不敢,應該的,應該的,是應該的。”黃埠仁連聲說著,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黃袍道士嫌棄的皺了皺鼻子,這才遠遠的對著‘張獵戶’和顏悅色的說道,“你別害怕,貧道隻是想問你幾句話。”

“不,不殺人了?”老酒鬼‘張獵戶’緩緩地坐直了身子,一邊又向著牆角靠了靠,重新又帶起了一股子腥臭之氣。

這一回,黃袍道士再也忍不住了,幹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直接了當的問道,“我問你,你的弭鯇是在哪裏獵來的?”

“弭鯇?什麽弭鯇?”老酒鬼‘張獵戶’四處看張望了一圈,充滿疑惑的問道。

“這,就是這。”黃斯伍敲了敲桌子上的那盤菜,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你不要告訴我們這東西不是你殺死的啊,說錯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你說那小猴子啊,”老酒鬼‘張獵戶’仿佛鬆了一口氣,不甚在意的說到,“這是我獵來的,前兒個剛得到的,今兒就趕著給送來了孫家食府,廚房裏做的時候聞者挺香的,可是沒撈著吃上一口,孫老板也還沒給我錢呢,就被你們拉到這裏來了,你們拿刀動槍的,嚇死個人了。我跟你說啊,我張小跑啊從小就膽小,獵格獵物多部容易啊,你們,……”

“夠了!誰有空聽你羅羅嗦嗦的啊!”黃斯伍又‘啪’的一拍桌子打斷了老酒鬼的嘮叨,轉臉對著黃袍道人說到,“道長,您看這人跟煌太師找的那東西又關係麽?”

“嗯。”黃袍道人在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搭理黃斯伍,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曲著指頭默默的掐算了起來。

黃袍道人埠說話,黃斯伍也不敢擅自作主,他嫌棄的甩了甩袖子,抬手捂住了鼻子。

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屋子裏的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微閉著眼的黃袍道人時不時的奇怪的‘咦’上幾聲,似乎遇上了什麽疑難不覺得事情。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黃袍道人張開了精光四射的眼睛,也不嫌棄腥臭之氣了,盯著‘張獵人’逼問道,“你說你是前天獵殺的弭鯇,在什麽地方殺的?用什麽殺死的?一共殺了幾隻?從實招來!”

“就在離此大約一百裏的深山裏啊,”老酒鬼煞有介事的往北一指,繼續說道,“當時也奇了怪了,我帶去的鐵箭都用完了,但是看著那兩個小猴子實在喜人,就把小枝條削尖了當箭使。誰知道這小東西這麽不禁打,愣是被我的木箭給射死了。我當時餓啊,煮了一隻自己吃了,另一隻就給送來了孫家食府了。可憐我走了這麽遠的路,孫老板還沒給我錢啊,這位道爺,您說他不會賴了我的帳吧?我,我一家老小還指望著……”

起初,黃袍道人還認真的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可是聽到後來見這個不懂事的獵戶又扯到錢上去了,他嫌棄的皺了皺眉,‘哐襠’一聲把一大塊銀子扔到了老酒鬼的腳邊,終於成功堵住了他接下了的絮叨。

“我再問你,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麽?”黃袍道人不屑的看著‘張獵戶’眉開眼笑的把銀子揣進了懷裏,猛不丁的問道。

“呃,”‘張獵戶’拿著銀子的手一頓,不過他掂了掂手裏的銀子,痛快的說到,“戊子乙卯壬卯戊卯。”

“怪不得呢,”黃袍道人仿佛想通了什麽一般,恍然大悟的說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黃袍道人說著,一揮袍袖,袖中射出了一道清湛湛的光,在老酒鬼和姚甜甜身上一閃而過。

姚甜甜立即感覺到一陣眩暈,老酒鬼也承受不住一般,身子一歪歪,藏在袖子中的手卻穩穩的托住了姚甜甜的後背。

“謝貴人的大賞,您喜歡吃老獵戶獵的兔子,以後可以常來孫家食府,小人告退了。”老酒鬼恍恍惚惚的說著,拉著頭腦暈沉沉的姚甜甜,晃晃悠悠的出了雅間。

“道長,我派人去料理了他們?”黃斯伍看著他們的背影,做了一個殺頭抹脖子的動作,向黃袍道人請示到。

“不,”黃袍道人擺了擺手,“我已經施法消除了他們關於這一切的記憶,過幾天他們自然會無聲無息的死了,和得病沒什麽區別。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免得被邵家的人發現了端倪。”

“是,道爺,小人明白,不會耽誤了太師的大事的。”黃斯伍氣勢洶洶抬起來的手又怏怏的放了下來。

雅間內的黃袍道人和黃斯伍的謀劃,姚甜甜他們已經聽不到了。踉踉蹌蹌的老酒鬼帶著暈暈乎乎的姚甜甜,出了雅間,下了二樓,直奔孫家食府的大門。

小夥計看到了這迷迷糊糊的‘張獵戶’祖孫二人,他們走過之時還帶著一股子難聞的腥臭之氣。小夥子眉頭一皺,他們就這麽橫衝直撞的走大門,幸虧今天客人不多,要不然非得驚擾了客人不可,孫老板一生氣,他們以後再來送獵物可就難嘍。

想到獵物,小五子才想起來,他們祖孫二人就這麽走了,獵物的錢都還沒拿呢,好心的小夥計強忍著難聞的問道,抬手剛想招呼,卻被孫大立一把扯住了,他低沉著聲音說道,“想要活的安穩些,今天這事就不要多嘴,今後也不要再收他送來的任何東西了,記住了吧?!”

“是,老板。”自家的老板既然這麽嚴肅的說了,機靈的小五子趕緊低下了頭,痛快的應承了下來,即使心中有萬般疑問也不敢說出口了。

小夥計一肚子疑問,姚甜甜心頭也在翻騰著驚濤駭浪,她原本是頭腦昏沉沉的,但是她的心底深處卻源源不斷的翻騰著一股子清涼的力量,讓她的頭腦又漸漸得清醒了許多。尤其是,出了酒樓之後,被風一吹,憋悶之氣一除,她的頭腦又完全的恢複了正常。

但是,隨著她的清醒,一個又一個的疑問馬上充滿了她心頭。黃家的後台是煌太師,這件事姚甜甜早有猜測;煌太師有道士相助她也知道,甚至她還懷疑小甜妞父母的死,以及楊家屯的慘案跟煌太師圈養的那些道士脫不了幹係。為此,她大張旗鼓的要開山海閣,也是為了引他們現身的目的。

可是,看今天的情形煌太師的人好像是另外的在找些什麽,這事的底細連黃大戶也不知情的,就是黃大戶那個耀武揚威的兒子黃斯伍也僅僅是狐假虎威而已,真正主事的還是那個黃袍道士。

聽黃斯伍那個自信的大嘴巴所說,他們選擇在酒肆裏做什麽是,是為了避開什麽姓邵的耳目的。難道他們今天選中了孫家食府不是衝著‘山海羹’來的?這僅僅是個巧合?僅僅是黃大戶為了他的麵子,狐假虎威的驅趕了其他大戶?她之前的猜測都錯了?

他們方才提到了弭鯇,那又是一種什麽東西?老酒鬼說它是猴子,也的確和猴子有五分相似,以老酒鬼的口風推斷,這種動物並定是不常見的,而那個黃袍道士追問了半天獵殺的過程、獵殺所用到的工具,甚至連獵殺之人的生辰八字都追問了清楚,這種東西有什麽特殊之處呢?

當然,這些疑問是關於黃大戶、關於煌太師以及他圈養的道士的。這些絲染迷霧重重,卻還是有跡可尋的。今天讓姚甜甜大跌眼鏡的還是那個老酒鬼,雖然她之前對於神秘的老酒鬼有過種種猜測,但是今天他的行為卻再一次超出了她的預料,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預料。

老酒鬼不但準確的知道黃大戶會帶人包下這孫家食府,還提前做了功課,和這周圍的相鄰以及食府裏的活計混了個臉熟,尤其是,準備了那隻不尋常的弭鯇。如今細細的看下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那隻弭鯇名正言順的呈到那個黃袍道士麵前,他一切的偽裝也是為了說出射殺弭鯇這件事吧?

可是,這件事她姚甜甜之前根本沒有參與,甚至什麽信都沒有聽到,整個過程中也沒有幫上什麽忙,老酒鬼為什麽還特特的從從孫家的蒙汗藥下救出了自己,讓自己隻是打打醬油,從頭至尾的旁觀了他這一場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