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也不曉得是盛夏還是初秋,窗外樹影搖曳,方圓數百米內形如曠野,雷電裹挾著暴雨傾盆而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裏,隻有一座被雜草環繞的廢棄酒店遺世獨立。

酒店顯然年久失修,內部裝潢也很落後,設施陳舊,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灰塵味道。

更重要的是,這裏的門窗都是封死的,沒有出口。

酒店大廳擺放著一張談判長桌,兩側各有六張座椅,椅背上貼著金屬姓名牌,且每一張座椅都對應著桌麵的一根白色蠟燭。

這意味著本場遊戲,共有十二名玩家參加。

而眾位均已到齊。

這座酒店是遊戲場地,一旦進入,除非遊戲結束,否則誰也出不去,惡意破壞遊戲規則,下場就隻能是個死。

好在沒有誰犯傻去以身試險,畢竟他們早在綁定係統的時候,就已經對一切都有了心理準備。

所以無論新人還是老手,都能夠保持最基本的理智。

十二名玩家誰都沒急著落座,均各自拉開距離,警惕打量著其他人。

知己知彼,熟悉情況,是遊戲開局的關鍵一環。

……相比之下,站在牆角年輕的一男一女,就顯得與現場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女孩子穿了件普通的碎花上衣,牛仔褲配小白鞋,長發素顏,一副哀婉欲泣的模樣,正輕聲詢問那個男孩子。

“旭旭,你到底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啊?”

男孩子從頭到腳一身名牌,表情極度傲慢且煩躁,張嘴就罵罵咧咧。

“我他媽怎麽知道?正上著課就被拉到這來了!這遊戲和我有狗屁的關係,操!”

“你先不要著急,我們總能想到辦法的。”

“想什麽辦法?這遊戲進來了還能出去嗎?你個白癡除了講廢話還會幹什麽?!”

“……”

女孩子委屈一撇嘴,看起來是快哭了。

旁邊一黑衣帥哥看不下去,忍不住勸:“兄弟,對你女朋友態度好點。”

“誰是我女朋友?她是我便宜姐姐!”

“姐姐?”

“是啊。”女孩子擔憂點頭,“他是我親弟弟,原本不該來的,誰知剛才我一進遊戲,就看見他也在……我都要嚇死了。”

“這遊戲的選人標準是什麽來著?”黑衣帥哥疑惑,“不是瀕臨死亡才會收到係統邀請嗎?”

“那隻是標準之一,係統發布邀請的範圍其實很廣。”旁邊一位穿白襯衫戴金絲眼鏡,斯文優雅的男士,聞言很自然加入了話題,“瀕臨死亡的人、極度窮困的人、走投無路的人,理論上都可以參加遊戲我甚至聽說,如果至親父母收到邀請自願簽約,還可以直接把自己的孩子送進遊戲,從而獲得係統的巨額補償。”

黑衣帥哥驚訝:“誰家的父母會把孩子送進遊戲啊?”

“實不相瞞,我確實遇見過。”

姐弟倆對視一眼,姐姐表情困惑:“我和旭旭這幾種情況都不符合,我倆好像是莫名其妙被送進遊戲的,進入遊戲時也沒有解釋原因。”

眼鏡男士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或許係統也會隨機選人,又或者有別的潛在規則,不可能全部告知玩家。”

“噢……謝謝你。”

弟弟的神色似乎有點古怪,他迅速截住了這一話題的繼續,不耐煩道。

“行了行了,甭管是怎麽進來的,反正是出不去了,這遊戲怎麽玩啊?有人教一下嗎?”

黑衣帥哥提議:“要不咱們先落座?”

像是為了回應他的話,下一秒,酒店大廳中央的LED屏幕亮起,突然出現了一行血紅加粗的大字。

【請各位玩家按照銘牌準確入座。】

同一時刻,大廳燈光轉暗,談判長桌上的白色蠟燭點燃,而對應十二張座椅上的金屬銘牌,也開始泛起幽幽綠光。

其他玩家起初還在看這邊的熱鬧,這時也紛紛回過神來,連忙去找自己的姓名牌。

當他們全體入座之後,桌下的抽屜自動彈開,露出了裏麵相應的十二張黑金卡片,以及十二把刻有房間號的鑰匙。

大屏幕上的文字顯示:

【[尋找幽靈]遊戲現在開始,請各位玩家閱讀身份卡。】

【注意:千萬不要被別人看到哦。】

……

這裏是【神明】係統,是為數以千萬計走投無路的玩家,創造了新世界的遊戲。

集齊十二張神明卡牌,可滿足願望,獲得新生;一旦遊戲內出局,則現實中的自己也會以合理方式,永久死去。

通往天堂的階梯那麽窄,可能行差踏錯,也可能競爭失敗。

然後跌下去,就是無間地獄。

簽下契約,視為接受規則,無法中途撕毀。

噓。

隻有勝利者,才能重返人間。

* * * * * *

【[尋找幽靈]遊戲規則】:

①本局共計12名玩家,其中包含3名幽靈,4名平民,以及驅魔獵人、占卜師、審判家、守夜人、靈媒5名神職。

②玩家每晚9點鍾須準時到達大廳集合,並在10點鍾之前,投票選出自己認為的幽靈人選,票數最高者被當場處決;若最高票數相同,則進入平安夜,不作處決。

③夜裏12點到淩晨6點是幽靈陣營的獵殺時間,期間幽靈選定的目標將被強製驅逐出房間,如果在時間截止前逃過獵殺,下一夜則不能再被選為目標,且本夜記憶會被清除。

④早9點到晚9點是自由活動時間,玩家可去尋找藏在酒店裏數量有限的特殊技能卡(玩家互相之間不可進入房間,夜晚的幽靈陣營除外),如果持有卡片的玩家死亡,卡片會隨機贈予同陣營的任意一人。

⑤當幽靈陣營全體被處決,或者總人數≤6,且平民陣營人數≤幽靈陣營人數時,遊戲結束。

(注:平民陣營同時包括平民與神職。)

【[尋找幽靈]身份介紹】:

平民:無特殊技能,應齊心將真正的幽靈投票出局。

幽靈:幽靈團隊可每晚在規定時間內獵殺一人。

驅魔獵人:當驅魔獵人被投票出局時,可以指定一名玩家同時出局;如果驅魔獵人死在夜裏,則技能失效。

占卜師:每晚可驗證一名玩家是否為幽靈。

審判家:可在夜裏選擇處死一名玩家,技能隻能使用一次,如果當晚被幽靈選為目標,則不可使用該技能。

守夜人:每晚可以選擇保護(除自己之外的)一名玩家,如果該玩家被幽靈選為目標,則房門不會打開。

靈媒:幽靈的間諜,當被占卜師查驗時顯示為平民身份,且不計入雙方陣營人數,但最終隻有幽靈陣營勝利,才視為本人勝利。

……

本局遊戲,相當於稍作改版的狼人殺。

但不同於狼人殺的是,在這裏出局,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所以相比起縝密的邏輯推演,更多的其實是心理防線的較量,以及人性的角逐。

蠟燭亮起,十二名玩家落座完畢,在他們閱讀完身份卡後,麵前的抽屜就恢複了原狀。

幽幽光線很能製造緊張的氛圍,使人的呼吸都比平時更壓抑一些,他們坐在那裏,無聲地相互打量,試圖從對方的表情變化裏察覺出破綻。

看上去,誰都不打算最先開口。

然而係統早料到了這樣的情形,很快,大屏幕上的規則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提示:

【從1號開始,請各位玩家按順序進行自我介紹。】

這屬於強製流程,想保持沉默是不可能的。

1號玩家,是個留著金色短發的秀氣小姐姐,皮膚冷白,人又很瘦,一看就是那種清冷寡言的美女。

她平靜一抬眼,言簡意賅:“周麥,服裝設計師。”

2號是個戴耳釘穿潮牌夾克的酷哥,他一挑眉,懶洋洋地接口:“陸海,開酒吧的小老板。”

兩人有意無意對視了一眼,而後又同時移開了視線。

3號李鋒,是個大約三十來歲穿西裝的男人,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渾身散發著精英人士的優越感,雖說也未必精英到哪裏去。

4號武茜茜,是個穿粉色JK短裙,梳雙馬尾的小蘿莉。

5號張北遷,樣貌平平、氣場喪且陰鬱的灰衣男人就是那種外麵欠債幾十萬,媳婦還跟人跑了的陰鬱。

6號和7號就是之前引起了話題的那對姐弟,弟弟孟旭,姐姐孟鯨。

值得一提的是孟鯨,這姑娘實在很溫柔怯懦,講話也是細聲軟語的,和她那位趾高氣昂的弟弟形成了鮮明對比,也不知道同一爸媽生的孩子,差距怎麽這麽大。

8號趙岩,光頭紋身,乍一看不太好惹的壯漢。

9號華越,是先前那位戴了一副金絲眼鏡,穿白襯衫的斯文男人。

10號孫佳卉,是個濃妝大波浪,風情又嫵媚的熟女姐姐。

11號翟子淵,剛才安慰那對姐弟的黑衣帥哥,帥是真的帥,或者說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玉雕似的五官挑不出半點硬傷,幾乎稱得上那種雌雄莫辯的美,屬於放在現代能進軍娛樂圈角逐一線小生引起腥風血雨,放在古代能以天人之姿名動京城的俊俏程度。

因為長得太好看,在他自我介紹的時候,場上的女玩家或多或少都盯著他看了會兒。

12號馮瑤,是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笑眯眯的挺有親和力。

……

全體介紹完畢,眾人麵麵相覷,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半晌,聽見光頭壯漢趙岩,粗聲粗氣問了一句。

“喂,我說,所以今晚是不用投票了對吧?那能不能先上樓睡覺?”

大家又等了幾秒鍾,見大屏幕上沒有再顯示別的信息,猜測著應該是可以離座了。

西裝男李鋒見狀提出質疑:“你們這就走了?都不討論一下的?今晚雖說不投票,可夜裏幽靈就要殺人了,能不能放聰明點?”

“你聰明,你想討論什麽?”美豔熟女孫佳卉出聲嘲諷,“現在神職玩家都還沒發動技能,什麽信息都沒有,怎麽討論?難道你要幽靈自己主動承認?”

“你這叫什麽話?我可是為了平民陣營考慮,你這發言很像幽靈啊。”

孫佳卉冷笑:“別裝模作樣了,拿到幽靈的玩家,第一反應就是先洗清自己,再把矛頭指向別人,你覺得自己符不符合?”

“胡說八道,你憑什麽在這擾亂視聽?”

“因為我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看見一個就想懟一個。”

“簡直是神經病!”

其餘玩家明顯不打算參與這倆人無謂的爭吵,各自繞開上樓,隻有那個黑衣帥哥翟子淵,他似乎一直這麽熱心腸,路過了就要勸一句。

“別吵了,二位,保存體力休息,順便考慮考慮接下來的遊戲怎麽進行吧。”

孫佳卉側過頭去,原本嫌棄的神色,立刻就變得媚眼如絲,她將鑲了鑽的指甲,輕巧往他肩上一搭。

“好啊弟弟,看在你這麽帥的份上,我就聽你的不吵了。”

翟子淵稍微梗了一下脖子,既要保持禮貌,又想和她拉開距離。

他幹笑一聲:“行,那晚安哈。”……

說是晚安,怕隻怕,夜晚難安。

半個小時後,所有玩家手持鑰匙,全體進入了貼有姓名牌的房間。

酒店大廳的落地鍾,指針正逐漸指向午夜12點。

本場遊戲,這才算真正開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