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借題發揮

看著空蕩蕩的廬舍,劉辯無名火起。他轉身回了宮,自顧自的坐下,怒視著緊隨而來的唐瑛。

唐瑛噤若寒蟬,在劉辯陰冷目光的逼視下,下意識的跪了下來。

“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朕,而不是自作主張,朕豈能容他如此輕易的離開洛陽?朕就算用不了他,還能殺不了他?現在他跑了,朕將多一勁敵,你知不知道?”

“陛下,臣妾知錯了。”唐瑛後悔莫及,泣不成聲。她知道荀彧的能力,當然也知道劉辯說的一點也不錯。荀彧離開洛陽,肯定會成為劉辯的一個勁敵,不知道要給劉辯帶來多大的麻煩。她的自以為是也許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一想到此,她不禁後悔莫及。“陛下,是臣妾糊塗,請陛下責罰。”

“你是錯了,卻不僅僅是這件事。”劉辯一動不動,“放走了荀彧,朕隻不過多了一個敵人。朕有那麽多敵人,再多一個,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可是,你作為朕最親近的人,最信任的人,卻在欺騙朕,自行其事,你知道這會給朕帶來多壞的影響?”

劉辯的聲音高了起來,厲形於色:“那些人瞞著朕,不相信朕的能力,可以說是別有用心,故意誣蔑。你也這麽做,別人會如何看待朕?朕如果能宮裏的事都處理不好,還有人相信朕能治理好國事嗎?”

“你隻知道袁紹想取朕而代之,你知不知道皇甫嵩是虯龍命?有人勸他自立,卻被他拒絕了。朕相信他是忠臣,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認為朕愚不可及,我不知道他的忠心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現在袁氏起兵,大漢土崩在即,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改主意。”劉辯苦笑了一聲,喘了兩口粗氣,接著說道:“為了讓他相信大漢還沒有瓦解,我每天都要端著,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每一句話,都要仔細斟酌,既不能說錯了,更不能露出任何膽怯……”

“我走路要昂首挺胸,我坐著要挺直腰杆。即使沒有人的時候,我都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因為我不知道身邊的人哪一個是奸細,哪一個嘴不嚴……”

“為了讓人覺得我有帝王之相,我哪怕是再累,也要練習鳳儀。我想像袁隗那樣有氣勢……”

“和皇甫嵩學習兵法,我不敢有任何放鬆,生怕被皇甫嵩當成廢物,當成不可雕的朽木,生出輕視之心……”

劉辯越說越動氣。想起這些天來強顏歡笑,走到哪兒都要裝出一副領袖的樣子,再看看眼前自作聰明的唐瑛,他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積累多時的怒氣一下子全爆發出來。皇帝是那麽好當的麽,一舉一動,都要三思而後行,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記在曆史上,被人笑話也就罷了,他現在考慮不到那麽遠,被人輕視了,那才是麻煩。

皇甫嵩有虯龍命,為什麽不反?一方麵,是他有臣節,另一方麵,是因為他對大漢還有信心。如果他覺得大漢已經沒希望了,他還能這麽死心塌地嗎?大漢的希望在哪兒?就在他的肩上。如果他不能讓皇甫嵩看到希望,不能讓這些將士覺得大漢還沒有亡,這些人隨時可能反戈一擊。

他要端著,他不能有絲毫鬆懈,哪怕他再絕望,他也要一臉自信。

走路要端著,坐著要端著,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敢大意,生怕自己說了夢話,泄露了自己虛弱的表象。為了能早點掌握用兵之道,他刻苦學習,哪怕是囫圇吞棗的背,他也要把皇甫嵩講的兵法記下來。為了能讓自己看起來有帝王之相,哪怕是再累,他也要練習鳳儀,讓自己看起來有堂堂之相。

裝一天容易,裝兩天也容易,一連裝十幾天,沒有片刻喘息,這是一個艱巨的考驗,即使他曾經受過專業訓練,也有些支撐不住。皇甫嵩、閻忠、賈詡,張繡、張遼、皇甫酈,哪一個是普通人?在一群人才麵前裝逼,真他媽的累啊。他快要崩潰了,這才用回城拜祭太後為借口,要逃離那個殺氣騰騰的軍營一晚。他想見見親人,他想見見萬年公主,見見唐瑛。他想在親情的港灣裏躲一躲,休息片刻。

誰曾想,唐瑛居然給他來這麽一手,而且已經瞞了他很久。

“英子,他們怎麽中傷我,我都無所謂,充其量隻是一些皮外傷。他們怎麽騙我,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本來就不相信他們。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最心愛的人,你這麽對朕,是在朕的心口刺了一刀啊。”

劉辯怒形於色,聲色俱厲:“朕也是人,朕的心也是肉長的,朕也有累的時候,也有扛不住的時候。朕希望你成為朕能舔舐傷口的溫柔鄉,而不是成為另一個勾心鬥角的戰場。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陛下,臣妾懂了,臣妾懂了。”唐瑛痛哭流涕,膝行到劉辯麵前,抱著劉辯的腿,哭喊道:“臣妾錯了,臣妾錯了,臣妾思慮不周,自作聰明,誤了陛下的大事,請陛下責罰臣妾,臣妾萬死不辭。”

劉辯看著唐瑛滿是淚水的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也知道唐瑛不是有意為之,隻是想不到那麽多。從本質上來說,她也是想為他分憂,隻是幫了倒忙而已。他之所以大發雷霆,一方麵是憋得太久,需要借機發泄一下,另一方麵也是要給唐瑛一個教訓,以免她再犯同樣的錯誤。

現在,唐瑛接受了教訓,明白了誰才是這個皇宮裏的主人,他的怒氣也發泄過了,自然該見好就收。權力是最好的春|藥,看著一向強勢的唐瑛跪在自己麵前,梨花帶雨,嬌弱可憐,不禁性致大動。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既然知錯,那朕要罰你,你可從命?”

“陛下但有所命,臣妾無有不從。”

“那好,罪從口出,亦當用口來贖。”劉辯鬆開手指,挺直了腰杆,將憤怒的分身挺到唐瑛麵前。唐瑛看著幾乎頂著她鼻端的突起,麵紅耳赤:“這……太後喪期未過,陛下……”

劉辯打斷了她,不容置疑的說道:“這皇宮裏,朕說了算。”

“是,陛下。”唐瑛不再爭辯,撩起劉辯的衣擺,俯身過去。

……

東觀,蔡琰抱著焦尾琴,坐在露台之上,輕輕撥響了琴弦。

琴聲清越悠揚,節奏輕快,仿佛一陣風吹過溪水,溪水在歡快的吟唱。

蔡琰彈得很用心,眼神迷離,嘴角輕挑,沉浸在琴聲中。

牆角處,蔡邕拱手而立,眼神糾結。

一曲奏罷,蔡琰收回手指,輕聲道:“阿爹!”

蔡邕一怔,從牆角走了出來,緩步走到蔡琰的身邊,低著頭,看著蔡琰,看著那架焦尾琴,輕歎一聲:“阿琰,你救不了他。”

“阿爹,我心裏難受。”蔡琰的眼圈紅了,聲音也帶了幾分鼻音:“他……不像惡人,怎麽會成為凶物?”

“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是龍的本性就是殘暴。”蔡邕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惡龍已經覺醒,隻是他自己還不知道。不趁著此時機除去,一旦被他發現了龍形的秘密,孵化出巨龍,天下兆民陷於水火,生靈塗炭,悔之晚矣。阿琰,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他嗎?”

蔡琰抽泣著,肩膀一聳一聳,無言以對。

蔡邕將她摟入懷中:“好了,好了,下不為例,忘了這半闕琴譜吧,把它藏在心裏最深處,永遠不要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