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無理可講

荀彧快瘋了。

劉辯哪裏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他就是一個無賴。

他本來還想和劉辯細細分析一下大義,權衡一下得失,看看如何一起對付戲誌才,重新將大局控製住。現在看來,這些想法都是空想,劉辯心裏根本沒什麽大義,他真可能撒手不管,坐看中原動蕩,生靈塗炭。

劉辯放得下,他放得下麽?不能。

荀彧長歎一聲:“陛下,直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沒什麽特別想知道的。”劉辯哈哈一笑:“不過你可以說說看,也許有我感興趣的事也說不定。”

荀彧哭笑不得:“陛下,能有點帝王之相麽?”

劉辯冷笑道:“我如果有帝王之相,容得你這麽和我說話?”

荀彧咽了口唾沫,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道:“我聽說,賈詡曾經用波蕩壑在斜穀大破益州軍,挫敗王允的計劃,公達也曾經在定襄用波蕩壑擊退鮮卑人,想必都是從陛下那裏知道的。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說說??鼓十曲吧。”

劉凜不動聲色。

“??鼓十曲和黃帝十二形一樣,都是黃帝所作。黃帝得天下,並不僅僅是依靠龍的力量,而是龍鳳並用,所以 黃帝十二形中兼有龍鳳,而??鼓十曲中則兼有山水禽獸。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劉辯靜靜的聽著。他曾經看戲誌才施展過??鼓曲中的波蕩壑,他本人也用這這個鼓曲擊退過戲誌才。當時就感覺波蕩壑更適合龍係血脈施展。龍喜水,波蕩壑是用聲音作為攻擊武器,而與聲音相連的耳朵與腎相通,也是水屬性。但是石蕩崖,他不太清楚,現在聽荀彧一說,這才知道石蕩崖並不是以聲音作為媒介,而是用身體模擬山石撞擊山崖的情景,其實是一個技擊法。

不過不是個人技擊法,而是戰陣之法。或者說是重甲步卒破陣之法。講究的是強橫的身體和精妙的步法互相配合。難怪戲誌才雖然喊得起勁,卻一點實際用處也沒有。

“??鼓十曲中有一曲名為壯士奮,卻是以音咒激蕩人心,使戰士勇於戰鬥。不懼生死。如果和石蕩崖相配合。可以造就無畏死士。”荀彧停了下來。喘息了一會:“就像張角的黃巾力士。”

劉辯一驚:“黃巾力士是以??鼓十曲練就的?”

荀彧點點頭。

劉辯心頭一動:“那張角和儒門究竟有什麽關係?他後來的暴斃,是不是儒門在裏麵做了手腳?”

荀彧輕歎一聲,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遺憾。“當然。陛下能想到這一點。果然是直覺驚人。”

劉辯沉默的看著荀彧,等著他的進一步解釋。

荀彧陷入了回憶之中。“張角原本是天師道弟子。天師教的天師張陵是沛國人,是留侯張良的後人。張陵也是儒門中人,不過,他同時兼奉道門。入仕之後,他在宮裏看到了皇室密藏的大量道門典籍,從此棄儒入道,赴青城山修道,並創建了天師道。”

“自從孝武皇帝獨尊儒術,道門就成了隱學,不再是儒門的對手。天師道突然創立,自然引起了儒門的擔心。當得知先帝以奉道為名,與張角定下密計,要以道門對抗儒門的消息後,儒門就設了一個局。”

“家叔和張角在漢水之濱見了麵,授以以龍形導引為名的鳳儀心法,並傳授了一些道術給他,幫他創立了太平道,與天師道並足而立,並將傳道範圍控製在山東。接下來的事,陛下想必也很清楚了。”

劉辯的眼角一陣抽搐。他的確清楚了。張角在山東傳道,以太平道的名義起事,先帝以為這是自己的計劃,所以暗中縱容,先是斬殺那些說張角要反的人,後來又從戰場上調回盧植,看似積極平叛,其實是推波助瀾,打算用張角的手清除山東的世家豪強。而張角也借機大肆擴張,幾乎將整個山東控製在手中。

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其實給了儒門一個好機會。因為太平軍聲勢浩大,朝廷又沒有足夠的兵力平叛,各州郡順理成章的控製了兵權,並大肆征兵,儒門從此擁有了足以和朝廷對抗的實力。當張角將矛頭對準世家豪強時,儒門安排的那著暗棋也開始起作用了。因為頻繁的使用符咒戰鬥,張角暴斃而亡,太平軍群龍無首,迅速崩潰。

因為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儒門不再需要張角,不再需要太平軍。

“鳳儀心法為什麽能讓張角暴斃?”

荀彧長歎一聲:“不管是龍形還是鳳形,都需要道德的輔助。龍形修的是力量,鳳儀修的是智慧。沒有道德的輔助,力量會讓人殘暴,智慧則會讓人奸詐。對於鳳形導引來說,最大的危險就是心智發狂。”

劉辯沒吭聲,後背卻是一陣陣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很幸運,非常僥幸的躲過了一動。他之所以孵化巨龍,卻沒有變得殘暴貪淫,一是因為他來自後世,有著這個時代的人不具備的人道觀念和平等思想,不想多造殺戮;一是因為他機緣湊巧的得到了佛骨舍利。持念佛咒,化解了龍帶來的暴戾,讓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跨過了那個坎。

“原來如此。那你再說說??鼓十曲吧。除了波蕩壑之外,還有九曲是什麽樣的?”

“??鼓十曲,各有妙用。除了波蕩壑之外,還有石蕩崖、熊羆吼……”

……

劉辯趕到海邊,在荀彧所說的地方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他留在這裏的獨木舟和輜重,倒是發現了兩個冰雪砌成的墳墓。看著墓前那塊用船槳做成的墓碑,劉辯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這裏有死人?”卡烏捷跑了過來,一個急停,滑到劉辯麵前,正好停住。見就是看著兩個冰雪堆成的墳,有些意外。

劉辯看了她一眼:“也許你還認識。”

卡烏捷莫名其妙的看著劉辯,又拉著跟過來的貂蟬,央著她翻譯。貂蟬看著劉辯,連使眼色。她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麽人。在來的路上,她已經聽卡烏捷聽過無數次那些送戲誌才來玄冥海的族人姓名。船槳上雖然寫的是漢字,卻正是那六個人中的兩個無疑。

“譯給她聽。”劉辯鄭重的點了點頭。

貂蟬無奈,隻得翻譯給卡烏捷。卡烏捷一聽到那兩個人的名字,臉色立刻白了。她怔了片刻,突然奔了回去,發瘋似的衝到荀彧的擔架邊,“啪啪”給了荀彧兩個耳光,罵了一句,捂著臉,痛哭失聲。

荀彧臉色蒼白,一動不動,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劉辯緩緩的走了過去,看著荀彧,荀彧眼神悲淒,輕聲道:“陛下又何苦如此。人死不能複生,白白讓她傷心。”

“敢做不敢認?”劉辯冷笑一聲:“其實,我雖然也覺得戲誌才做得過份,卻不覺得他比你卑鄙。他是為了生存,為了完成你托付的任務,不得不如此,比起你們借著天道的名義發動戰爭強多了。”

荀彧無言以對,轉過頭,避開了劉辯的目光。

劉辯又道:“我覺得,孔子殺少正卯,比戲誌才做得更過份。”

荀彧眉頭緊皺,實在忍不住了。“陛下何必借題發揮,誹謗聖人。”

“你不服?”劉辯鄙夷的笑了笑:“戲誌才殺人,是為了生存。孔子殺少正卯,卻是因為說理說不過人,便用手中的權利殺人,然後再給少正卯安上一堆罪名,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比起戲誌才殺了人,還給他們挖個墳,哪個更過份?”

“照你這麽說,戲誌才倒成了聖人?”

“戲誌才當然不是聖人,可是孔子也不是你們所說的聖人。”劉辯話鋒一轉:“廣而言之,儒門也不像你們自己自以為的那麽崇高偉大。你們說是信奉人道,可是你們往往最不人道。你們說龍是凶物,鳳是德鳥,可是依我看,恐怕這也是你們一廂情願,自說自話。袁紹那隻鳳,未必就比我這頭龍更仁慈。”

荀彧沉默良久,輕歎一聲:“陛下所言甚是,人性本惡,所以才用以禮法拘束。以禮法教化,化惡為善,乃是禮教的本心。而董仲舒的學說妄談人性本善,欲以德化天下,最終流於空泛,反而自縛手腳。”

劉辯微微一笑,帶著三分譏諷,七分不屑。他拔出玄刀,走向海邊:“你不要和我說這些空話虛話,偷梁換柱,趁機兜售你荀氏的學問,給我洗腦。我隻是想告訴你,龍也好,鳳也罷,他們本身無所謂善與惡,他們隻是一麵銅鑒,所謂的善惡,表現的不過是人的善與惡。”

他說著,舉起玄刀,縱聲長嘯。

遠處的海麵上,一聲巨響打破了海麵的平靜。原本平坦如境的水麵突然湧起一道小丘,緊接著,一頭巨龍躍出水麵,搖頭擺尾,水花四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轟”的一聲,巨龍重新入水,濺起衝天的水柱,向岸邊遊來。劉辯縱身躍起,巨龍飛身迎上,準確的將劉辯接住,遊到岸邊。海水被巨龍推動,湧上冰原,一直衝到荀彧的麵前。

劉辯站在巨龍頭頂,兩角之間,持刀而立,威風凜凜,如天神降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