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觀水而舞
砥柱山,山如其名,一石矗立大河中央,如天地之柱,任憑河水咆哮,白浪滔天,依然屹立不動。湍急的河水在它身邊翻滾著,衝擊著,最終又無奈的東流而去,留下憤怒的吼聲在山穀間回蕩。一條條金色的小魚從急流中躍起,在落日的餘輝映射下,像一團團跳躍的火苗。
這是一場水與火的盛宴。
蔡琰站在岸邊的大石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醉神迷。她從小就跟著父親蔡邕四處流浪,見過漠北的草原,見過遼闊的大海,見過寬廣的長江,見到碧波萬頃的震澤,也見過肆意流淌的大河,卻沒有見過氣勢如此磅礴的河水。
飛濺的泡沫,潮濕中帶著土腥味的水汽,震耳欲聾的轟鳴,山穀間縈繞不絕的回響,匯聚成一首雄渾壯麗的鼓曲,讓她心襟搖動,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蔡琰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鼓桴,敲向係在腰間的牛皮小鼓。
“咚——”鼓聲轉瞬即逝,淹沒在黃河的轟鳴中。
蔡琰側耳傾聽,手臂高高舉起,衣袖滑落,落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咚——”又是一聲,蔡琰轉身扭胯,揮動手臂,再次擊鼓。
“咚咚咚……咚咚咚……”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越來越響。
鼓聲仿佛一條蛟龍,出沒於濤濤黃河之中,在飛舞,在翻騰,似乎與河水相戲,又似乎在與河水戰鬥。在氣勢驚人的河水麵前,鼓聲弱不可聞,時常隱沒,卻又不屈不撓,總能又一次的露出身形。
搖頭,擺肩,扭胯,踢腿,蔡琰越跳越歡,鼓聲越來越強。
黃河似乎憤怒了,水聲越來越響。
魚兒似乎受到了鼓勵,紛紛躍出水麵,如點點繁星,又似星星之火。
岸邊的將士們目瞪口呆,緊張到了極點,卻誰也不敢打斷蔡琰,誰也舍不得打斷蔡琰。他們被蔡琰矯健的舞姿所吸引,被蔡琰即興創作的鼓曲所震撼,每一個鼓點似乎都敲在了他們心上,讓他們不由自主的跟著節奏呼吸,跟著節奏起舞。
唐瑛從車中探出頭來,看著岸邊那個似乎隨時可能跌落河中的小小身影,心神劇震。她從蔡琰扭動的身姿上看出了一點異樣的感覺。這個小女孩似乎突然之間長大了,由父親乖巧的女兒一下子變成了自有主張的小女人。
唐瑛皺起了眉,輕咬嘴唇。
賈詡帶著張遼匆匆的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那個正在熱舞的身影,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他自失的笑了一聲,快步走到唐瑛的車前。
“皇妃,陛下有詔,命詡趕往安邑,大軍交由張遼指揮。”
唐瑛收回心神:“陛下安否?”
“回皇妃,陛下安然無恙。”張遼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唐妃聽了,滿意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去吧。”
“喏。”賈詡、張遼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走到正在等候的郎官身邊,賈詡翻身上馬,挽起韁繩,正欲縱馬而去,又停了一下,看了遠處猶自沉浸在了鼓聲中的蔡琰:“文遠。”
“先生。”張遼連忙迎了上來。
“好好聽著,好好看著。”賈詡說道:“也許,這就是你的機緣。”
張遼心領神會,感激的點了點頭:“多謝先生指點。”
賈詡輕提韁繩,喝了一聲,座騎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向遠處奔去。二十名西涼勇士緊緊跟上,其中一人催馬趕上賈詡,不解的問道:“先生,你何必指點並州人?”
賈詡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高深莫測。
……
一天一夜的奔馳之後,賈詡趕到了安邑。他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兩條大腿上血跡斑斑。他被兩個侍從架著走進了劉辯的住處。劉辯坐在案前,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的指著案上的一壺熱酒,一碗肉粥,道:“文和,我估摸著你也該到了。一路趕來,想必是餓了,先吃點東西再說話。”
“謝陛下。”賈詡聲音嘶啞,艱難的跪坐下來,扯動傷口,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像一條毒蛇。劉辯一愣,抬起頭一看,眉頭一挑:“受傷了?”
賈詡強笑道:“臣騎術不精,受了點皮肉傷,不妨事。”
劉辯看了他一眼,對身邊的郎中擺了擺手:“傳太醫。”
郎中轉身去了,劉辯起身走到賈詡身邊,看了看他的傷勢,搖了搖頭,責怪道:“你這是何苦,中間休息一兩個時辰,也不至於如此。”
“陛下,軍情緊急,臣不敢耽誤時間。”
“差這一天半天的嗎?”劉辯責道,拿過一張厚實的錦墊,親手鋪好,將賈詡扶了上去:“腿受傷了,不能跪坐,你就躺著說話吧。”
“陛下……”
“別說那些沒用的,朕知道你不是迂腐之人。”劉辯瞥了賈詡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朕知道你在怕什麽,不過,朕可以告訴你,你不用怕,所以,也不需要在朕麵前如此謹小慎微。你做你該做的,朕做朕該做的,我們做一對相知相信的君臣,可好?”
賈詡一驚,背後嚇出一陣冷汗。他看了劉辯一眼,發現劉辯眼神湛然,似乎能直到人的心裏去,坦然間又有一些說不出的清冷,讓他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唯!”
太醫趕了過來,查看了賈詡的傷情,給賈詡上了藥。趁著這個空檔,劉辯將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這四五天時間,楊鳳、郭泰一直很安靜,隻是守好營盤,不給劉辯一點破營的機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舉動。
賈詡聽了,不屑的一笑:“他們之所以如此鎮定,無非是覺得陛下不能久駐河東。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與他們對峙下去?”
“對峙下去?”劉辯眉心微蹙,沉吟半晌:“可是……朕怕是真的不能久駐河東。”
“陛下,荀彧、荀攸是何等樣人?如果不是看出袁紹不成大器,他們豈能行此下策?”賈詡側著身子,躺在榻上,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換句話說,袁紹就算能攻克滎陽,也不會進攻洛陽。”
“為何?”
“進了洛陽,便要稱帝登基。登基便要封賞群臣。”賈詡冷笑道:“那他就成了第二個楚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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