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澗西的叔祖父沈固昀是一位驚才絕豔的人物,也是沈家幾十年來諱莫如深從不會提及的人物。
當年沈澗西出了車禍,爺爺沈固風眉頭深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舒展過,並不隻是因為擔憂,而是懷疑這場車禍並不是意外。
他查了很長時間,隱約知道的確有人做了手腳,隻是沒有證據,也找不到幕後主使,不得已,才對沈澗西和盤托出當年的真相。
沈氏集團是沈固昀一手創立起來的,沈固昀正當壯年突發疾病而死,兒子沈家翔不到二十歲,自然不是叔父的對手,公司被沈固風接手。
沈澗西聽爺爺說,堂叔沈家翔跟隨母親搬走了,從此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誰也不知道也沒有興趣打聽他們搬去了哪裏。
沈家的其他親戚也像是約好了似的,從此對他們三緘其口,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可他感覺事實恐怕沒有那麽簡單,爺爺不肯告訴他,他也聰明地沒有追問。
這就是沈固風執意要改變沈氏集團主業的深層次原因,沈澗西理解爺爺,尤其父親沈家俊突發心疾去世,爺爺疑神疑鬼,以為沈固昀回來報仇了。
隻有沈氏集團徹底改頭換麵,才能完全抹掉沈固昀的痕跡,爺爺才能心安理得地睡個安穩覺。
當年沈采蘋的事,又在幾十年的恩怨上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個意外,沈澗西真的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沈采蘋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他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一次和同學的郊遊中。
女孩的太陽帽被風刮走掉到了河裏,他去撿了回來,送到她麵前。
他清晰地記得女孩看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撒落了無數星辰的天河,聲音清脆甜美:“謝謝,請問你是大學生嗎?”
他對眼前的女孩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隨口答道:“是。”
看她的年齡應該是高中生,沈澗西沒有興趣和她多說,轉身要走,卻被她喊住:“我明年也上大學了,能留一個聯係方式嗎?你在哪所大學?到時候我也考進去,你就是我的學長了!”
他們互相留了電話,沈澗西才知道她的名字。
後來,沈采蘋經常給他打電話,他漸漸有點煩躁,雖然對那女孩印象很好,但不代表願意被她騷擾。他明白少女情竇初開的感覺,不想給她留什麽想象空間,就不接她的電話了,QQ也不回複。
他正忙著準備雅思考試,出國前的那個夏天,沈采蘋給他發短信說,她高考結束了,報考了他所在的學校,約他出去慶祝一下。
他沒有回複,沒想到她找到了他家門口,恰好那天汪清海和汪清婉都在。
汪家兄妹從小就愛跟著他,雖然汪清海學習不好,被他父親送進一家私立學校進修,但他吊兒郎當,整天到處閑逛惹事。
倒是跟著沈澗西,是汪凱燁很願意看到的,希望沈澗西能夠影響汪清海,使他不至於墮落得太徹底。
汪清海隻要說來沈家,汪凱燁從來都是綠燈暢通無阻的。那時候汪家的地產發展還不算好,汪凱燁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公司裏,對汪清海管束不算嚴。他早就盤算著把汪清婉嫁給沈澗西,隻是這點私心不敢說出口。
那天天氣悶熱,樹葉都被曬得卷了邊。沈采蘋穿了一身淺藍色帶暗花的長裙,戴著一頂同色係的太陽帽,整個人清新幹淨。
汪清海看得眼睛都直了,腆著臉湊上去問東問西。沈采蘋有點怕他,躲閃著他的鹹豬手有意無意地觸碰。
沈澗西深知汪清海的德性,也許是天氣的緣故,他有點煩躁,並沒有阻止汪清海對她的輕薄,心想她害怕了就不敢來了。
汪清婉像看到仇敵似的拿眼睛剜沈采蘋,說話也尖酸刻薄,還故意挽著沈澗西的胳膊,嗲聲嗲氣地叫“西西哥”,她從上高中以後沈澗西命令她改成“澗西哥”,此刻乍一聽到小時候的稱呼,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看到汪清婉朝汪清海使了一個眼色,這種事上汪清海倒是聰敏的很,立刻領會了妹妹的意思,又見沈澗西無動於衷的表情,對沈采蘋的動作和言語更是肆意起來。
沈澗西分明看到沈采蘋向他投來的求助眼神,那雙澄澈的眸子裏閃著晶瑩的淚光,裏麵盛滿了失望、悲傷、乞求的複雜情緒,可是他裝作沒看見,若無其事地和汪清婉說笑著走了。
他以為,沈采蘋碰了釘子就不會來找他了。
的確,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死了,死得很慘烈。
沈澗西在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她衣衫不整從一座還沒有封頂的十層樓上掉下來,摔得血肉模糊,連同她一起的,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據說是她的爸爸。
事情很快發酵,警察調查的結果是,她被流氓強暴不堪受辱跳樓自殺的,她爸爸去救她,不慎也跌落下去。
小流氓很快被抓到,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
隻有沈澗西知道,罪魁禍首是汪清海,被抓去的小流氓隻是一個替罪羊,當然,那個小流氓也是凶犯之一並不冤枉。
小流氓一口咬定沈采蘋的爸爸是失足掉下去的,然而真相是他們聯手把她爸爸推下去的,沈澗西把汪清海揍了個半死才審問出來。
沈澗西欲哭無淚,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那天他不過是沒有阻攔汪清海對她的輕薄,真的沒想到汪清海竟如此喪心病狂。
他一時衝動想要告發汪清海,被爺爺攔住了。
汪清海之所以能脫罪,除了汪凱燁拿了很多錢,沈固風也幫忙找了人,否則以當時汪凱燁的人脈還做不到瞞天過海的程度。
“為什麽?”沈澗西瞪著血紅的眼睛質問爺爺。
沈固風幽深的眼眸注視著沈澗西足足五分鍾,長聲一歎:“你知道死了的父女是誰嗎?”
“誰?”
“那是你的堂叔和堂妹!”
驚雷猛地在腦海中炸響,沈澗西完全懵了,眼神呆滯地望著爺爺,身子抖得像深秋的落葉。
“唉,都是冤孽啊!”
沈澗西突然明白當初對沈采蘋升起的莫名親切感是什麽了,或許,沈采蘋也和他一樣,隻是親情的吸引,而她誤以為是懵懂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