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此刻炎涼順著他,甚至鼓勵他,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那麽以後的漫長歲月,他們倆都會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會彼此猜忌,彼此敵視,成為一對怨偶,最終的結果還是分道揚鑣。
炎涼有點痛恨自己太過於清醒,無法像別的女人那樣,單純地想要就要了。
她裝作睡夢中無意識地拉緊了夏涼被,把自己包裹得更嚴實,口中輕輕哼了一聲,眉頭輕蹙,似是被打擾了美夢。
她聽到沈澗西輕歎一聲,幫她掖了掖被角:“安心睡吧……”
直到沈澗西輕輕扣上房門,腳步聲聽不見了,炎涼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炎涼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夢中看到了媽媽的臉,她含笑寵溺地看著炎涼,一如過去無數的日子裏,媽媽的臉很年輕,很溫柔。
醒來的時候枕巾濕了一小片,眼睛酸澀。
家裏靜悄悄的,洗漱後看到廚房餐桌上放著早餐,一個焦黃的八分熟煎蛋,一碗鮮肉小餛飩,還有一杯牛奶。
桌上壓著一張字條,沈澗西龍飛鳳舞的字躍然紙上:“炎涼寶貝,不要忘了熱一下再吃。我去公司了,今天會很忙,中午一起吃飯,等我電話。”
自從沈澗西恢複健康,隻要在家都是他做飯。
他說:“你為我做了七年飯,以後我會為你做一輩子飯。”
炎涼聽到這話感動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沈澗西笑著把她擁進懷裏,說他是個“小傻瓜”。
往日甜蜜在炎涼心裏慢慢發酵成酸苦,她一口口吃完了早餐,去花店買了一束白色的鬱金香,去了墓園。
媽媽安葬在這裏,半山腰的位置,風景很美。
炎涼把花放在墓碑前,掏出手帕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字。
手指觸到的一條條凹陷,像是她心中一道道淚河。
墓園裏很靜,隻有旁邊一個位置站著一個身穿黑色休閑裝的男人,他戴著墨鏡,專注地看著墓碑,可能也是在祭奠故去的親人。
山上的風透著清冷,炎涼無聲地向媽媽訴說著心事,說到沈澗西的背叛,說到自己的彷徨,她沒有流淚,因為淚都在心裏。
她全身心沉浸在與媽媽的交談中,沒有注意到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影。
手臂突然被抓住,一隻大手伸到麵前捂住了她的嘴。
炎涼猝不及防,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甩動手臂想要掙脫開後麵人的禁錮。
旁邊傳來打鬥聲,炎涼看到旁邊墓碑前的男人正一腳踹在一個光頭男人的肚子上,光頭男人痛哼一聲,身子像破布一樣飛出去。
抓住炎涼的男人雙手一哆嗦,拖著她拚命跑。
炎涼被拽得踉踉蹌蹌,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有人要抓她?
這些人和墓碑前的黑衣男人是什麽關係?
這些人是抓她的,還是抓那個黑衣男人的?
炎涼眼看著黑衣男人追過來,使出渾身的力氣掙紮,她趁著後麵男人稍微鬆勁的功夫,一口狠狠咬在那人手上。
她下了死勁,齒間瞬息有了一絲腥甜的味道。
那人“啊!”一聲尖叫,與此同時,黑衣男人一拳懟在他臉上。
皮肉相觸的一聲悶響,炎涼聽著都覺得很疼。
脫離開那人的掌控,炎涼大口喘著氣,回頭看清剛才抓她的是個穿著花T恤的胖子。
他像隻圓滾滾的皮球,被黑衣男人踢得咕嚕嚕滾來滾去。
剛才被踢飛的那個光頭,遠遠看著不敢靠前,朝著胖子喊了一聲:“走!”
皮球借著力道滾得老遠才敢站起來,和禿頭呈六十度角分別跑了。
黑衣男人朝著兩個人的背影凝了一息,並不追趕,轉回身走到炎涼麵前。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如山崗吹過的風,清冷又灑脫,邊說邊打著手語。
墨鏡還是穩穩地戴在筆挺的鼻梁上,炎涼隻看到他兩道黝黑英挺的劍眉,臉上輪廓棱角分明。
小麥色的膚質,黑色休閑上衣隱約勾勒出他硬朗優美的肌肉線條。
炎涼驚訝於他會打手語,並且知道她是聾啞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卻能感受到他犀利如鷹隼的銳利目光。
“謝謝你救了我,我沒事。”炎涼用手語回複他,一活動才感覺手臂酸痛。
黑衣男人神情一頓,語氣意味不明:“不必謝……”
“快下山吧,往後不要一個人來!”說完擺擺手,轉身而去。
炎涼想回去跟媽媽告個別再走,著急一邁步,左腳踝傳來鑽心的刺痛,她忍不住呼出聲。
黑衣男人又轉回來,一臉狐疑地審視了炎涼一瞬,蹲下身檢查炎涼的腳。
腳踝紅腫得像個小饅頭似的,剛才被拖拽時傷到的。
炎涼打著手語,神情歉疚:“麻煩你幫我找一根樹枝好嗎?我可以拄著下山。”
男人並不搭話,沉著臉仔細檢查了她的傷勢:“沒傷到骨頭,休息兩天就好了。”
起身去拿了炎涼的包過來,扔給她。
炎涼急忙接住,斜挎在肩膀上。
男人對炎涼打手語:“我背你下山。”
然後背對著炎涼蹲下身來。
炎涼嚇了一跳,慌忙擺手。
男人固執地蹲著:“快點上來!”
炎涼雙頰暴熱,幾乎能燙熟雞蛋,她遲疑了五秒鍾,才小心翼翼地伏到男人背上。
男人輕鬆地直起身,腳步輕快,像是背上的人隻是一片羽毛。
炎涼感受到他的脊背像是一堵堅硬的牆,寬闊而結實,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心髒在胸腔裏橫衝直撞,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背著,沈澗西都沒有背過她。
下山的路漫長又短促,他們一路沉默著。
黑衣男人把炎涼放進一輛黑色越野車的後座上,啟動車子很快進了市區。他去一家藥店裏買了治療跌打扭傷的噴霧,扔給炎涼,又簡短地詢問了炎涼的住址,把她送到小區門口。
炎涼剛打開車門,遠遠就與沈澗西淩厲的目光相撞。
她吃了一驚,看了一眼腕表,已經午後一點半了。
想起沈澗西字條上說的要一起吃午飯的話,不覺心裏一慌。
黑衣男人站在車門前,高大的身姿像是受過訓練的軍人一般,格外英挺。
他伸出手攙住炎涼,把她扶下車。注意到炎涼慌亂的眼神,一回頭正對上沈澗西敵視的目光。
黑衣男人看到沈澗西的刹那,好看的劍眉微不可查地揚了揚,很自然地把炎涼的手送至到沈澗西手中。
沈澗西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衣男人:“閣下是什麽人?為什麽和我未婚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