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泊言的除夕夜和盛少珺一起過的。
盛少珺今年心情特別好,親自做了幾個菜擺在供桌上。點了三炷香,拉著盛泊言跪在沈家翔的靈位前,淚盈滿眶,感慨地說:“翔哥,你和小蘋的仇終於報了!汪家父子必定會下地獄,你和小蘋也可以安息了。”
聲音哽咽難抑:“這麽多年了,我日夜不安,汪氏父子一日活在世上,我就像天天在火裏烤一樣。現在好了,阿言給你們報仇了!就算我立刻去陪你們,心裏也安寧喜樂……”
盛泊言抱住母親,輕聲安慰:“媽,你要好好活著,還有我,你不能拋下我不管。”
“好!好!”盛少珺伏在盛泊言懷裏嚎啕大哭,這麽多年了,她第一次這麽痛快淋漓地哭出聲來,“阿言,謝謝你,不要怪我狠心,我們和汪家勢不兩立!”
“嗯,我明白!”盛泊言咬牙應道,深邃的黑眸中泛起淚光。
他陪著母親吃了一頓年夜飯,看著她睡下了,才一個人走到陽台上。
點了一根煙,火光在暗夜裏明明暗暗,外麵到處都是鞭炮聲,絢麗的煙花在深藍色的半空中肆意地綻放。
各家各戶燈火輝煌,隻有他家黑沉沉的,寂寥無邊。
他不敢想炎涼的事,一觸及就痛徹骨髓。
那天當他得知炎涼有了孩子,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他們在夜總會那一晚的結晶。可是,當炎涼親口承認,孩子是沈澗西的,他仿佛經曆了冰火兩重天的洗禮,身心都殘破不堪。
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胸口疼得像是心髒被活生生剝離了一般。
疼痛,又虛空。
薑小玫的死,他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如果當時不是神不守舍,就不會任由汪清海割斷了她的頸動脈,就不會任由她失血過多而死。
他原本可以在汪清海造成更大的傷害之前一槍打死他的!
可是,這一切都晚了。
恐怕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他的母親盛少珺終於得償所願,多年的心病祛除掉了,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可他卻突然覺得漫無邊際的空虛,覺得以後的生活沒了意義。
謝奕打電話跟他匯報一些事情的處理結果,他無所謂地“嗯”了幾聲,全然沒有聽進去。謝奕又約他出去喝酒,他沒有去。
他不喜歡買醉,苦悶之時最多就是抽幾根煙,清醒地痛苦著。
就這麽站到了黎明,絲毫困意也沒有。保姆都回家過年了,他去廚房做了幾樣簡單的早餐,等母親醒來時候吃。
盛少珺在飯桌上盯著盛泊言泛青的眼圈,暗暗歎息一聲:“阿言,過年你就放鬆幾天。我今天約了敏兒過來,你不要出門,幫我待客。”
盛泊言悶著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邵千敏帶了很多禮物過來,甚至有一些卡通圖案的小餅幹,逗得盛少珺咯咯直笑:“哎喲,你這孩子,怎麽還帶這個?當我是老小孩啊!哈哈哈!”
“阿姨,聽說這種小餅幹在您小時候就有的,倒不是多好吃,重在有濃濃的回憶。”邵千敏穿了一件奶黃色緊身毛衫,下身是紫色的毛呢裙,顯得她身形凹凸有致,楚楚動人。
“可不是嘛!我小時候大家都很窮,能吃上這種小餅幹的孩子,就是豪門了,其他小朋友羨慕死了。”盛少珺拈起一塊小熊圖案的餅幹送到口邊,輕輕咬了一口,微眯了眼睛細細品味,“還有那時候的味道,時光好像一下子退回了五十年。”
“孩子,你有心了!”盛少珺握著邵千敏的手不住摩挲,眼角餘光不住地瞟著盛泊言,“你和阿言聊聊吧,我去廚房給你做紅燒排骨,再做個魚,今天不要回去了,在這裏吃飯!”
邵千敏欣然答應。
盛少珺離開後,邵千敏走到盛泊言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樓下正在院子裏放鞭炮的幾個小男生。
“泊言哥,”她輕聲叫了一聲,“今天早上我哥說,炎涼搬家了,搬去了芙蓉園。我給她打電話,想約她出來,可她拒絕了。”
說著她偷覷了一下盛泊言的表情,又小心地問:“你們,真的離婚了嗎?”
盛泊言從褲兜裏掏出煙盒,磕出一根,叼在唇上,嚓的一聲打火機清脆的響聲,他點燃了煙,清淡的煙霧很快彌漫開來。
他沒有詢問邵千敏是否介意,自顧自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迅速充溢著淡淡的煙味。
邵千敏有些尷尬,沉吟了一瞬,轉換話題:“我打算收購港城的一家老字號珠寶店,但是現在流動資金不足,泊言哥,你有興趣嗎?要不我們合資?”
“為什麽搬去芙蓉園?”盛泊言突然開口,又把話題帶了回去。
邵千敏有些不適應地張了張口,隨即回道:“聽說是炎涼名下的房子,泊言哥,你不知道嗎?我以為,是你給她的。”
盛泊言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泛白:“不是!”
“哦,”邵千敏顯得有些慌張,眼底卻透出一絲喜悅,“我後來又跟我哥打聽了,是沈澗西送她的。昨晚除夕夜,我哥過去了,還在那裏遇到了沈澗西和另外一個男人……”
盛泊言突然煩躁地把剛抽了幾口的煙一下子掐滅,手指捏在煙頭上。邵千敏一陣顫栗,他的手指會燙傷的吧?
瞄了一眼他沉厲的神情,他不知道疼嗎?
盛泊言轉身就要離開,邵千敏忍不住叫了一聲:“泊言哥!”
她緊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氣說:“你和炎涼已經結束了,你還放不下嗎?泊言哥,你跟我一起去港城發展好不好?離開晏城,離開這裏的恩怨是非,我們去港城!”
盛泊言腳步一滯,對著邵千敏的脊背突地僵直。
“泊言哥,你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意,我喜歡你!”邵千敏語氣堅定,眼神執著,“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你了!你本來就是我哥的好兄弟,為什麽不是我先遇到你?我心裏不甘!但那時候你和炎涼已經結婚了,我沒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
“但是現在你們已經離婚了,我和沈澗南也解除了婚約。”邵千敏眼神熱切地注視著盛泊言寬闊的脊背,“我們都是自由的!泊言哥,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第一次主動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主動表白。我們倆才是最合適的,我們在一起,無論感情還是事業,都會如魚得水相得益彰!”
盛泊言緩緩轉過身來,眼神嚴厲地望著邵千敏:“你和沈澗南解除婚姻是因為我嗎?”
他眼神的威懾力太強,給邵千敏強烈的壓迫感,她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和他對視。
“是!”她坦然承認,因為這是事實,有盛泊言的對比,沈澗南越看越不堪入目,往日的優點也成了無法容忍的優柔寡斷,直至她再也無法忍受,才提出分手。
“那麽,上次炎涼在夜總會被人算計,是不是你的手筆?”盛泊言的眸光像利刃,似乎能剖開邵千敏的五髒六腑,在他麵前全然**。
邵千敏倏地打了個寒戰,不可置信地注視著他。
他,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