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澗南在飯店喝了一下午,這是準備換個酒吧,開始第二場。現在,除了喝酒能讓他脹痛的心神暫時麻痹一會兒,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能緩解心裏的痛苦。
分手來得猝不及防,沒有任何征兆和前奏,他沒有心理準備,就被人當胸一刀。
交往兩年,眼看就要結婚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矛盾衝突,他想不明白邵千敏到底為什麽要斷崖式分手。
難道是因為自己被沈澗西擠出了董事會,撤去了公司的首席職務?
可這事發生已經有段時間了,邵千敏一直都是鼓勵他,即便偶爾說幾句牢騷話,也是罵沈澗西,從來沒有責怪過他。
喝了一杯酒,他覺得這可能是一個噩夢,或者是他的幻覺,千敏怎麽可能這麽對他呢?
心裏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炎涼遲疑了一瞬,看他搖搖晃晃要走到馬路中間去了,急忙上去把他拽回來。
沈澗南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一隻手捏著眼鏡耷拉在身側,把腦袋埋到另一隻手臂的臂彎裏,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哪裏還有日常儒雅的風度,簡直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大男孩。
炎涼一陣尷尬和無奈,摸出手機給邵千敏撥了過去。
對方一聽說沈澗南坐在路邊哭,頓時靜了數秒,隨即冷然又決絕地說:“你不用管,他哭夠了就回家了。”
電話掛斷,炎涼一臉呆滯。
好像不是一般情侶間鬧矛盾,邵千敏是鐵了心要分手啊。
炎涼很好奇,像沈澗南這樣性格溫和人畜無害的男人,是怎麽惹惱邵千敏的。
想起上次邵千敏和她說的那些話,炎涼似乎明白了,邵千敏需要一個能力超群、性格堅毅的男人,而沈澗南顯然不合格。
再強勢的女人,也需要一個男人的肩膀依靠,邵千敏也沒能免俗。
炎涼突然有點憐憫沈澗南,事業失意,未婚妻又離開,難怪他承受不住。
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差十五分鍾八點了,炎涼焦急起來。
她往車子方向跑了兩步,又頓住了腳步,實在無法把沈澗南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於是又折回來,強行把沈澗南拖起來。
好在沈澗南很配合,否則炎涼可能還拖不動他。
“你不能再去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沈澗南一邊跟著炎涼上車,一邊抹了一把眼淚,又把眼鏡重新戴好,嗡著聲音說:“不用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炎涼氣笑了,這不是跟著上車了嗎?還說不用管他。
“我趕時間,你要是不想回家,就跟我去公司看我直播吧。”炎涼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彈跳啟動。
好在天氣冷了,晚上路上行人車輛都很少,炎涼緊趕慢趕,才準時到達了公司的直播現場。
沈澗南跟著進去,此時已經不哭了,隻是形象有點淩亂,仔細看,還能看到他眼鏡後麵的瞳孔帶了絲紅暈。
直播很順利,炎涼全身心投入,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
結束後,炎涼再找沈澗南,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手機上有他的一條消息:“直播很棒,我回家了,不用擔心。”
炎涼舒了一口氣,大男人的,失個戀哭一場就算過去了吧。
心裏不禁泛起一絲想法,當年邵千敏和沈澗南交往,真的是因為喜歡嗎?
如果是出於利益考量,那麽現在沈澗南被甩就沒什麽奇怪了。
但一想到邵千敏是如此務實的女子,炎涼心裏又冒出一絲不舒服的感覺,唇角扯出一個無奈的弧度。其實炎涼並不了解邵千敏,認識時間不長,見麵次數也屈指可數,沒有實質性的經曆過什麽事,是很難了解一個人的。
炎涼不是個多事的人,再也沒問邵千敏,卻在第二天和何小雲去配件市場的時候,意外遇見了她。
她從停車場出來,和邵千敏打了個照麵,出乎炎涼意外的是,她旁邊雍容典雅的女人竟然是盛少珺。
邵千敏神情一滯,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和炎涼打招呼:“炎涼,這麽巧!”
炎涼收回錯愕的視線,先禮貌地叫了聲:“盛姨。”
盛少珺神情淡淡地點了下頭:“敏兒,你和炎涼很熟?”
“阿姨,炎涼是我哥的小學妹,沈澗西的腿就是我哥幫忙找的醫生治好的。”邵千敏意有所指似的。
炎涼瞥了一眼她親熱地挽住盛少珺臂彎的手,不動聲色地說:“我有事先走一步。”
邵千敏卻叫住了她,解釋說:“我哥讓我有空多陪陪盛姨,盛總太忙,怕盛姨孤單。盛姨今天想逛街,我恰好有空。”
炎涼了然地點頭,不想多說,這些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可是胸口好像堵了什麽東西,悶悶的。
“炎涼,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盛姨毫無起伏的聲線好像凝了一層冰,在炎涼心上掠過。
炎涼臉色倏地煞白,不敢與她對視,匆忙和她們告辭。轉身的刹那,炎涼突地冒出一個念頭:她們看起來真像婆媳倆呢。
邵千敏難道是因為看上了盛泊言,才和沈澗南分手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使勁甩了甩頭,想扔掉這個念頭。
然而潛意識裏,她想起數次見麵,邵千敏投向盛泊言的目光。當時沒有覺得,現在腦海中回放,才察覺出異樣。
“炎姐,你不舒服嗎?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去買吧。”何小雲眼神擔憂地審視著炎涼的臉色。
“沒事。”炎涼集中起心神,不再胡思亂想。
購物的過程中,卻經常走神,拿錯了襯領,數錯了紐扣。
盛少珺在催她了,她要加快搬家的進程,還要盡快約盛泊言去民政局。
下午收到盛少珺的電話,炎涼鼓了鼓勇氣接起。
“炎涼,你還沒跟阿言說離婚的事?”盛少珺語氣冷硬,“不管你要什麽,隻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盡快和阿言離婚!”
炎涼溫順地應了一聲,臉色煞白,對麵嘟嘟聲響了很長時間,她才轉動了一下眼珠。
轉到微信界麵,打開盛泊言的對話框,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明天早上有空嗎?”
從那天提出離婚,盛泊言一直沒有露麵,也沒有打電話,信息欄還停留在前天下午。
“?”五分鍾後,盛泊言發過一個問號。
“我們去一趟民政局。”炎涼緊咬著唇瓣,狠下心來發了一句話。
對方又沉寂了很長時間,才回了一個字:“好。”
悲傷如逆流的河水,淹沒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