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別‘媽媽媽媽’的叫那麽親熱,我不是你媽,是你婆婆。你差點害得我們百裏家絕後,這麽狠毒的女人怎麽能留?當初你和岑時結婚我就沒投過讚成票,我到現在為止還想不通他怎麽會看上你這種女人?要家世沒家世要品德沒品德,一副窮酸苦命克夫相,還想當社長夫人!哼——真是好笑到極點了。事情都鬧到這步田地你還好意思賴在百裏家,什麽‘他怎麽花心我也不會管’,說得倒好聽,這像是對待丈夫的態度嗎?你既然不那麽在乎他就說明你不愛他,又不存在‘有孩子要看在孩子的分上’,明明不愛他還要賴在他身邊不是盯上他的錢和地位是盯上了什麽?”百裏玲停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等著她,“別來我這兒自討沒趣了。有你這樣的女人纏著他公司名譽才會不斷受損。你最好盡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一分錢也別想拿到,立刻給我滾得遠遠的,越遠越好,好讓給我生孫子的準兒媳住進家裏。否則,我就讓岑時把你謀害他的證據全交給公安局!”
百裏玲一氣說完,沒打算和她繼續多費口舌,轉身上了樓梯,第二重防盜門重重地關閉在林慧麵前。
林慧在台階下待了許久,最後捏緊拳頭,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既然你們這麽無情,那大家就隻有同歸於盡了。”
入冬以來,服裝就深了一個色係,黑的灰的層層疊疊。
明櫻無意中看見玻璃反射的自己,好像穿著喪服,大概是手裏捧著對比鮮明的百合花的緣故。
為什麽非要送百合呢?
明櫻突然覺得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拍雜誌圖的場所,每個人都陰沉著臉埋頭做著準備工作,視線也不與這位主角接觸,仿佛看一眼都會沾上晦氣似的。甚至沒有一個人發出讓明櫻聽得見的聲音。
如果自己穿著像喪服的話,那麽用“殯儀館”或“墓地”來形容眼下這個環境就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顯得匹配了。
網上流言蜚語的攻擊正以如火如荼之勢迅速蔓延,幾乎是一夜之間,明櫻變成了眾人口中“世界上最歹毒的女人”。
明櫻幾乎不開電腦,也不接受媒體采訪,盡量使自己免受幹擾,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股anti大潮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愈演愈烈,一些商家已經考慮不再讓明櫻代言自己的產品,另一些則還在持觀望態度。
所有的負麵新聞一次清算,明櫻沒想過自己原來是如此“劣跡斑斑”。
“時笙蓧事件”不過是個導火索,更多的詆毀和中傷接踵而至。僅有幾次出入夜店,被偷拍的照片通過網絡流傳,隨之而起的是生活糜爛的傳聞。
過於完美的身材遭致嫉妒,隆胸和吸脂的“證據帖”在各大論壇轉載,所謂的證據照對比不過是不同服飾的穿著效果差異。
可笑的是竟還有謠言稱“季明櫻是個變性人”,圈內人無不對此哭笑不得。
但圈內也不乏落井下石者,一些“好友”站出來大義滅親控訴和指責季明櫻長期以來目無尊長、傲慢無禮、欺淩後輩的行徑,並指控她多次表示希望變更國籍去日韓發展。更有不願透露姓名的“相關人士”爆料說季明櫻從出道就是靠美色上位,先後成為YXC公司和百裏娛樂某些高層的情婦,另外還為取得上鏡率對電視台某些高管進行過性賄賂。
觸動了民族情結與倫理道德,遭到的咒罵成倍增長,孤立處境可想而知。
無意的過錯被放大歪曲,承受著無端罵名。
每天都像活在密閉的容器裏,周圍氧氣稀缺,快令人窒息。
名利是過眼雲煙,而更重要的是,連身為藝人的最後一點尊嚴也要被奪走。
上天在看著我們。
這也是複仇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明櫻服了藥,從櫥櫃裏取出紅酒,喝了四杯才有了困意。快睡著之前,似乎看見窗外飄起零星的雪,雖然門窗緊閉,但還是感受到不知哪兒吹來的冷風。
恍惚之間,眼前出現很多很多年前的鏡像。
女人從視界盡頭出現,朝向自己匆匆跑來,清晰一點,再清晰一點。到跟前時才看清她美麗的臉上掛著抱歉的表情,向看門的大叔反複賠了不是,再牽過眼淚汪汪的自己。
“對不起啊,媽媽又來晚了。囡囡等著急了吧?”
胸口隱隱作痛,淚水肆意地流。
“媽媽,帶我走。”
一切都聽你的,帶我走。
再也不叛逆不和你爭吵,不唱歌,不做你不喜歡的事,從此做聽話的乖女兒。帶我走。
“帶我走!”明櫻猛地從夢中驚醒,直挺挺地坐起來,脊背都是汗,在空氣中迅速冷卻,而滿臉都是淚水,回頭發現枕頭也有些潮濕。
淩晨3點,天還沒亮。
“明櫻一直對時笙蓧這位後輩非常照顧,這我比誰都清楚,明櫻出道前在大楓娛樂就是和時笙蓧同一間宿舍,時笙蓧生前也很信賴和尊敬明櫻,兩人情同姐妹不存在任何矛盾。
我也看了一些網上的攻擊言論,簡直太卑鄙了!
造謠也至少該有點常識吧?無論是邱盈盈還是時笙蓧,明櫻的行動絕對不可能針對某一個藝人,我們藝人所有的商業活動都是聽從公司的安排。
我希望大家不要隨意跟風,尤其是‘月光’們更不應該倒戈攻擊自己崇敬的偶像。”
溪川在一堆話筒前冷靜地表明自己對“季明櫻事件”的立場後,穿過人群進了片場。
麵對景添看不出情緒的目光,溪川找椅子坐下,稍帶點畏怯地問:“這次怎麽沒有阻攔我?是因為我表現得很成熟,還是你內心身為‘人’的覺悟開始崛起了?”
景添一邊把日程計劃遞給她,一邊輕笑:“你還是太天真了。”
“欸?”
“你以為媒體真的會按你說的報道嗎?”
“你又要從中作梗?”
“不是我。已經形成大趨勢的公眾認知,我可左右不了。其實老爺子還發話讓我們YXC的藝人全都不準對此事發表任何言論,我知道攔不住你,不過,你自己吃一塹長一智吧。”
溪川冷笑一聲:“什麽意思?老爺子能把我怎麽樣?大不了就是把我趕出YXC,我不當歌手不當演員又不是沒有吃飯的本錢。平時看他好像挺寵愛明櫻,一到關鍵時刻就立即撇清關係,真虛偽。”
“唉——怎麽什麽樣的藝人都讓我撞上了?”景添長歎一口氣,傷腦筋地用手撐住額角,“小朋友,不要急著罵頂頭上司,今天晚上回家等著看娛樂新聞就明白了。”
結果,采訪的十幾家媒體,大部分都沒有給出溪川受訪的鏡頭,播出的清一色都是聲討明櫻的言論。
而播出的更可氣——
畫麵從上一個藝人切換到溪川:“我比誰都清楚,明櫻出道前在大楓娛樂就是和時笙蓧同一間宿舍,時笙蓧生前也很信賴和尊敬明櫻……”自己的話到此處突然被截斷,主持人的旁白插進來:“身為以前和季明櫻同組合隊友的柳溪川也認為季明櫻這些急功近利製造市場壟斷和不正當競爭的行為……”畫麵再次跳接到溪川義憤填膺地說著“簡直太卑鄙了”。
溪川翻著白眼差點沒背過氣去,大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來。
想把手中的遙控器直接扔向電視,但還是忍住了。狂躁地抓著腦袋在屋裏來回走了幾圈,終於平靜下來。
明櫻不會看電視,這讓溪川稍微放心了一些,幸好景添沒幼稚到當場打電話來炫耀自己的先知先覺料事如神,否則很難說溪川不會把電話扔向電視。
忘了關掉的新聞還在繼續放送,剛平靜的溪川突然被新聞中的關鍵詞俘獲了注意。
“……百裏娛樂社長岑時與一女子被人發現在北京家中死亡,警方初步認定死亡原因為化學性有害物質引起的中毒,目前正進一步對屍體進行檢查,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性。據調查得知該女子是百裏旗下藝人季明櫻的前助理趙茜茜,她死亡時還懷有身孕。據百裏娛樂員工透露,岑時與季明櫻一直關係曖昧,大家背後都稱季明櫻為公司的‘第一夫人’。聯想到近期的‘季明櫻風波’,讓此事件更加撲朔迷離……”
溪川驚恐萬分地關掉電視,坐立不安了一陣,用顫抖的手抓起電話撥給軒轅。
三十分鍾後,溪川重新換了外衣跑下樓,上了軒轅的車。“明櫻電話打不通,怎麽回事?百裏社長是怎麽回事?和明櫻有關嗎?明櫻怎麽會……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明櫻下不了手,對不對?”
“所以……”軒轅攬過溪川的肩輕拍著說,“你根本不必驚慌失措。隻是百裏玲做了太多壞事,報應在她兒子身上。就算是她做的,又怎麽樣?”
溪川蹙著眉用詫異的眼神看向軒轅,聽他字字清晰地說道——
“她也隻不過是把別人給她的還給別人罷了。”
網絡的影響力並不局限在國內,遠在法國進行迷醉天音新專輯宣傳的Whisky也在第一時間了解到發生在明櫻身上的一切。
那張桀驁的、冷漠的、自由的臉孔,已經被磨礪得失去了棱角,顯出無法掩蓋的倦意。
而與此同時,疑惑、迷惘、惶恐、不安,又從她深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