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驚變
方菲玥便將心中的擔憂同靜菡說了。
靜菡分析道:“此事是皇上下旨,即便那郡主有些許刁蠻任性,怕也隻能大爺多擔待些,何況老太太都對那清平郡主讚不絕口,想來這位郡主必定是極好的,姑娘放寬心就是。”
方菲玥想想也是如此,便放下心,不再去想,隻安心等著方淩澈回來向他道喜。
方禮臣方淩澈父子回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劉氏正帶了三姐妹在老太太處定醒,兩兩人進來忙起身站了出來。
又是一番行禮問安,待老太太賜了座,方禮臣才笑歎道:“想不到此番竟有如此機遇,聖上當真看中我方家。”
老太太語重心長道:“聖上看中方家乃方家之福,隻是你等且記得,莫要驕奢淫逸,常保忠心,才能使方家榮華富貴長存啊!”
方禮臣正色道:“母親放心,兒子省得。”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卻聽劉氏笑道:“咱們這一家老小,到底是澈兒最有福氣,金榜題名,又得聖上賜婚,隻怕是前途無量呢。”
老太太聽著這話倒甚是舒心,笑得合不攏嘴。
方菲玥卻聽出她話裏的別有用心,忙笑吟吟道:“母親這話可是說叉了,依著玥兒說,這家裏最有福氣的人當數祖母了,大哥跟著老太太多年,自是有了老太太的福氣庇護才能高中榜眼,又得聖上賜婚。”
老太太笑道:“偏你這丫頭能說會道,隻會說好話討我高興。”
方淩澈亦是笑道:“三妹說得倒是實話,若無祖母悉心照料這麽多年,我如何能有今日。”
他說著起身直直對著老太太了跪了下去:“孫兒能有今日全仰仗祖母自幼悉心教導,謝老太太大恩,孫兒日後必定會更加孝順祖母。。”低頭就是三個響頭。
老太太忙讓疏雨扶了他起來,麵色動容,眼裏已然泛起水光:“你能如此,也不枉我辛苦將你養這麽大。”
方淩澈亦是動容,眼眶不覺濕潤。
方菲玥忙上前笑著勸道:“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哥哥又孝順祖母,祖母該開心才是。”
方禮臣亦附和道:“是啊,澈兒表孝心,怎地反倒勾起了老太太傷心,可見是他的不是了。”
“哪裏的話!”老太太忙拭了淚,笑道:“澈兒是我的乖孫子,如何會惹我傷心,我不是高興罷了。”
劉氏聽到這話眼皮一跳,目光一點點深邃了下去。
眾人隻顧著哄老太太高興,倒沒人注意劉氏的神色,隻笑著說:“是。”
又與老太太說了不少開心話,卻聽老太太話鋒一轉,道:“聽說平陽侯世子竟是棄文從武了,竟連殿試都不曾去?”
方禮臣道:“正是如此,據說這位世子倒是一貫任性跋扈,常有驚人之舉。”
老太太皺眉道:“偏不知那打打殺殺的有何用,戰場無情,刀劍無眼,平陽侯也就隻剩下這個兒子了,竟也舍得。”
方禮臣道:“近日西北邊陲常有異動,聖上正派了平陽侯去查看西北軍務,聽聞平陽侯正要帶了世子一同前往呢。”
方菲玥本是在與方菲苓悄聲說著衣服上的銀線花紋,聽到此處眼角一跳,猛地抬頭,他竟真的是要去西北從軍!
她靜下心認真聽老太太與方禮臣說平陽侯世子之事,卻隻見老太太看向方淩澈,囑咐道:“到底你也曾與平陽侯世子同窗一場,如今你中了榜眼,他要去西北,你也該請他過府吃杯水酒才是。”
方淩澈笑道:“我也正想說此事呢,倒是和祖母想到一處去了。”
哥哥要請他來方府,方菲玥低下頭,一顆心像是她繡房簸箕裏亂成一團的繡線,他當真是因為自己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方菲玥覺得自己心裏像是被擲了千萬顆小石子,再難平靜。
回到韶離館,方菲玥便讓靜菡悄悄地打聽了方淩澈請徐景颯過府的日期,竟是在三日後。
方菲玥暗自在心裏盤算著要不要找他將話說清楚,誰知還未等到徐景颯過府的日子,她便得知了另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那日她早早來到綿福院請安,竟見方禮臣也在。
父親自新帝登基之後,便一直頗得聖上重用,平常更是早出晚歸極少見到,今日怎地竟然在?方菲玥心中疑惑,麵上卻是不顯,規規矩矩地請了安。
方菲玥半蹲著行禮,竟無人叫起,她也不敢起來,隻猜測是自己哪裏出了錯,竟惹得方府地位最高的三人如此冷待。
她借著餘光偷看三人的神色,隻見方禮臣麵色凝重,劉氏低眉順眼地坐著,老太太則麵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屋中隻坐著老太太和方禮臣夫婦,小輩除了她再沒旁人,連疏雨疏影都退了出去,方菲玥莫名不安起來。
“起來吧。”卻是老太太叫的起,語氣似是鬆了口氣,又似是歎息:“過祖母身邊來。”
方菲玥忐忑不安地走到老太太麵前,不妨被老太太一下摟緊懷裏,隻聽老太太憐惜道:“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老太太有著檀香淡淡的香氣,必然長年累月地熏此香,以致身上都沾染了檀香的氣味。聞之令人寧心靜氣,無比安心。
隻是,究竟發生了何事?她竟惹得老太太如此憐惜?
方菲玥趴在老太太懷裏,不解道:“祖母,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話音剛落就聽劉氏重重歎了一口氣,道:“顧家嫡長子五日前歸天了!”
“什麽?”方菲玥吃了一驚,忙從脫離老太太懷抱,直直看向劉氏,震驚道:“怎會驟然離世?當初顧夫人也隻說他雖是病入膏肓,但到底是多年的病了,並不會折命的,如今怎地說沒就沒了?”
顧家嫡長子怎會驟然離世?徐景颯不是說至少要兩年麽?方菲玥心中甚是疑惑,怎麽也想不明白。
“這我如何知道。”劉氏眼底藏了一絲幸災樂禍,意有所指道:“顧夫人是說的顧公子定親性命無憂,誰知定親後就一命歸西了,這裏麵的玄機我如何能知道?”
“母親是說我命不好,才克了顧公子麽?”方菲玥定眼看向劉氏,一臉傷心欲絕。
劉氏還未做反擊,老太太已然冷著臉斥責:“你如今倒是越發會胡說了!那顧家嫡長子病了這麽些年,隻怕身子早被掏空了,這與我們玥兒有何幹係?你何苦將這罪名安到她頭上!”
方禮臣聽劉氏如此說心中也著實氣惱,怒聲道:“不會說話便不要開口,竟一大早就惹母親生氣!”
這劉氏這些年倒是越發沉不住氣了,玥兒畢竟隻是個孩子,將她許給顧家本就是逼不得已,偏她一味隻想著算計玥兒。到底是他方禮臣的女兒,劉氏當著他的麵就如此幸災樂禍,公然汙蔑,當真是可惡。
劉氏見方禮臣眼中冷光四射,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出格了,忙笑著圓場,“媳婦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老太太切勿動氣。如今那顧公子離世,我們也該為玥兒早做打算才是。”
老太太這才冷哼一聲,淡淡道:“那依著你說,玥兒該如何?”
劉氏道:“以往大戶人家若是定了親,男子若是驟然離世,女子通常都是要送去庵堂,日後青燈古佛,一輩子也就如此了。”
方菲玥心中大驚,慌忙跪下,聲音都帶了哭腔:“祖母,玥兒並未做錯什麽事,求祖母不要送了玥兒去庵堂。”
老太太親自扶了她起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冷笑著看向劉氏,“你倒是打的好算盤,收了顧家的聘禮,如今顧家嫡長子離世,那聘禮也不用退,你又將玥兒送去庵堂,那聘禮豈不白白便宜了你!”
劉氏心中冷笑,就顧家那點聘禮她還不放在眼裏!但是見老太太冷眼橫對,便慌忙跪下,委屈道:“老太太如此說可冤枉媳婦了。那送去庵堂不過是尋常的做法罷了,媳婦是想著不若將顧家的聘禮退了,也算是與顧家退了親,再於玥兒找一戶好人家嫁了,才不至蹉跎歲月。”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冤枉你了。”
劉氏笑道:“老太太也不過是一時心急罷了。玥兒一向乖巧懂事,別說老太太不舍得,媳婦也不舍得將玥兒送去庵堂,玥兒大好的青春,那能在那裏消耗了呢。”
方菲玥見劉氏神色真摯,微垂的眸裏卻不知掩了怎樣的心思。
老太太這才緩了臉色,淡淡道:“起來吧。”
方菲玥忙上前,笑著將劉氏扶起來,“玥兒謝母親垂憐。”
劉氏親熱地拉住她的手,語氣柔和:“玥兒懂事,做母親的自是要多疼愛你幾分的。”
“玥兒也定會好好孝順母親,不負母親疼愛。”方菲玥笑得更加明豔。
從老太太和方禮臣的視角看過去,隻看到兩人態度親昵,一幅母女情深的模樣,隻是劉氏那一片冰冷的目光卻像利刃一樣狠狠刺向方菲玥,她卻隻能笑著迎向那一片冰冷的目光。
出了綿福院,方菲玥低聲吩咐靜菡,“悄悄打聽打聽徐景颯明日何時來府裏,哥哥又在何處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