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回 回門

他雖是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方菲玥卻知他心裏必是極為擔憂魏婆子的,便笑道:“魏媽媽這麽大年紀了,若是再管事也不免操勞,不如就此歇下來,好好養著。”

徐景颯握緊她的手,眼底有著洞察一切的清明,“這些事我不好插手,你想做什麽去做就是,不用顧慮我,這家事是交由你的,我信你必定不會偏頗,將這些事料理的極好。”

她這話說得極為窩心,方菲玥窩在他懷裏低眉淺笑,“你如此信我,我也必定讓你為難的。”

她雖是笑著的,眸地卻是染上一片隱形,嘴角的笑意看著就多了幾分苦澀的意味。

方菲玥安排過洛惜院諸事之後,本以為依著魏婆子傲然的性子必定要來鬧一鬧,即便是不鬧也必不會好好教導疏雨幾個,不曾想魏婆子竟是安安靜靜地不喜不怒,這兩日還認真盡心地教導四人洛惜院各項事務,竟連小小的刁難都未曾有過。

疏雨為此很是擔憂,“魏媽媽如此一反常態,不知又打的什麽主意。”

靜菡冷笑道:“管她打的什麽主意,即便是世子爺的乳娘,左右不過同我們一樣是個奴才罷了,世子爺如此寵愛少夫人,定也不會讓她奴大欺主的。”

此時方菲玥正坐在西暖閣的大炕上看著明日回門的禮單,聽得兩人如此說不由笑道:“她打什麽主意我們眼下自不必費心,該知道的自會知道,該來的也總會來。”

“瞧姑娘的意思倒像是猜出了幾分……”疏雨小心問道。

方菲瑜在心底冷哼一聲,魏婆子還能打什麽主意,不過是她那個女兒罷了!麵上卻是淡淡一笑,低頭認真看向手裏的紅色禮單,緩緩道:“母親給的禮單倒是豐厚……”

靜菡笑著接話,“聽說這回門的禮單,大少夫人擬了許久,好不容易擬好了,夫人卻是不滿意,又著意添了許多呢。”

見她不願多說,疏雨自不敢多問,忙跟著附和道:“這也是夫人看中少夫人之故。”

看中她是其一,隻怕也是想借此讓機會讓尤氏心裏不痛快罷了。

想到這方菲玥不禁暗暗歎息,不曾想剛進侯府就卷進了婆子鬥爭裏,隻怕她日後的日子更加難敖啊。

次日一早,方菲玥與徐景颯向平陽侯夫婦請過安,便乘車去了方府。

這一出門便見了三輛車子,前頭的馬車是供徐景颯夫婦坐的,中間則是坐著隨行的丫鬟婆子,最後的牛車則拉了滿滿一車東西。

到了方府,兩人先去前院向方老爺請安。

方老爺和方淩澈一早便在書房等著這小兩口了,方老爺受過禮,又問了方菲玥幾句話,便留了徐景颯,讓婆子領著方菲玥去了後院見老太太。

二夫人說過方菲瑜夫婦進了府,便早早地在二門處等著了,此刻見她終是到來,自是歡喜不盡,“可算是來了,老太太一早上就在念叨呢,說三姑娘怎地還沒到呢。”

方菲玥親熱地挽了二夫人的手,笑吟吟道:“婆婆預備了不少回門禮,光裝東西就用了好半天呢,倒是勞祖母和二娘一直等著了。”

她這話說得極為巧妙,隻一句話便告訴了二夫人她在平陽侯府過得極好,也是因為平陽侯夫人看重這個兒媳婦,才會準備了這許多回門禮。

知她過得好二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快進去吧,老太太都要望眼欲穿了……”她說完便忙攜了方菲瑜一路去了綿福院。

“三姑娘安好。”見她過來守在門口的幾個小丫鬟忙不迭地行禮問安,有機靈的小丫鬟早已打了簾子進去稟告:“老太太,三姑娘來了。”

方菲玥笑著跟在二夫人身後進了屋,對著老太太行了大禮,想起老太太往日對自己疼愛有加,日後隻怕不能常見,聲音竟有些哽咽:“玥兒叩見祖母。”

老太太忙命疏影扶了她起來,見她竟然濕了眼眶,心裏一陣發急,“好好的,哭什麽?可是在平陽侯府受了委屈?”

薛琪在一旁更是著急,“三妹,你倒是說呀?”

方菲夢亦是皺緊了眉頭,“三妹莫怕,若是那平陽侯府給你委屈你說出來就是,自有祖母和父親為你撐腰呢。”

眾人一番溫言軟語,方菲玥卻是淚掉的更凶了,抽噎道:“公公婆婆都待我極好,也不曾受過什麽委屈……玥兒……玥兒是想祖母了。”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太太亦是眼眶濕潤,“好孩子,祖母平日倒是沒有白疼你。”

二夫人在一旁笑道:“三姑娘是老太太一手調教,跟老太太感情最是深厚,如今出閣,又是幾日不見,心中難免記掛老太太。”

薛琪故做吃味道:“可見三妹心心念念著老太太了,竟是隻想老太太也不想想我們了。”

方菲夢則笑著打趣她:“三妹平常看著倒是極為穩重的,怎地出了閣倒是有了幾分小孩子心性?可見是妹夫極為寵愛三妹的緣故。”

二夫人笑著接口,“可不是,方才還聽說平陽侯夫人準備了滿滿一車回門禮,可見是看中三姑娘這個媳婦了。”

方菲玥被眾人說臉紅,不好意思地俯在老太太懷裏。

老太太則笑道:“我方府的姑娘自是極好的。”

隻是老太太到底不放心方菲玥,又叫了疏雨靜菡進來問話,待聽聞方菲玥頗受平陽侯夫人喜歡,連回門禮都是平陽侯夫人親自看過挑選的時候才放下了心裏的大石頭。

快到中午的時候,方禮臣眉開眼笑地才領著徐景颯和方淩澈進了後院。

與眾人見過禮,徐景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方菲玥,見她微紅的眼眶,心裏不自覺一緊,她怎地哭了?隻是眼下也不便開口相問,待到用膳時,小兩口坐在一塊兒,徐景颯才悄悄問她,“你哭什麽?”

方菲玥搖搖頭,不好意思道:“幾日不見祖母,一時情不自禁罷了,你莫要擔心。”

徐景颯偷偷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日後若是你想回來看祖母,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回來就是,可莫要再哭了。”

方菲玥紅著臉點點頭,“好。”

從方府回到青陽侯府時已是黃昏時分,兩人回洛惜院換了衣裳,才去平陽侯夫人出請安。

平陽侯夫人給兩人賜了座,才笑著看向方菲玥,“親家老太太身子可好?”

方菲玥忙道:“祖母身子倒是好的,回來之時還讓我代向母親問好。”

平陽侯夫人笑著點點頭,又問了一些瑣事才緩緩道:“既是如今你已過門,往後這個家便交由你來管吧。”

讓她管家?方菲玥吃了一驚,還未及答話徐景颯便已皺著眉頭開口:“大嫂管家管得好好的,母親何故讓玥兒來管家?”

平陽侯夫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正是因為你那大嫂不會管家,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倒還會管著,但若論道各家送禮參宴上,她行事作風便不免有些小家子氣,這些年若不是我事事盯著,隻怕她每每都要失了侯府顏麵。”

徐景颯歎道:“隻是,若是突然讓玥兒管家,隻怕大嫂心裏不痛快,何況玥兒初來乍到,如何管好這個家?”

“何必管她心裏痛不痛快!”平陽侯夫人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你死去大哥和他一雙兒女的份上,單憑她這些年鬧的那些事兒,我就能早早打發人送她回了娘家。”

平陽侯夫人此話一出,徐景颯卻是一言不發起來。

方菲玥默不作聲地坐在徐景颯身後,驟然想起出閣前則是聽老太太說過尤氏雖然膽怯小氣,但為了世子之位竟是不知和平陽侯夫人鬧了多少回,隻是瞧如今平陽侯夫人咬牙切齒的模樣,隻怕尤氏犯了其他事惹惱了平陽侯夫人吧。

這屋裏突然安靜下來,半晌,卻聽到平陽侯夫人緩緩歎了一口氣,“若非我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也不會讓你媳婦突然接手管家之事。”

“母親何故要出門?”徐景颯驚訝道。

“你可還記得你那大姨母?”平陽侯夫人歎息道:“前些年她病重,因著琪兒在她家住了好些日子,她才稍微好轉了些,不曾想三個月前又是病情加重,連你的婚禮竟然讓你大表哥大表嫂來的,我想著此次便同你那表哥表嫂一同回去,去探望你那姨母。”

徐景颯沉吟道:“母親此次可是要多久?”

“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平陽侯夫人喝了一口茶,低低歎息道:“聽你那表哥的意思,你那姨母竟是時日不多之意,我許久不曾見你那姨母了,便想著去陪陪她也好,所以才想著讓你媳婦來管家。”

“這……”徐景颯遲疑這不知如何開口,方菲玥已是低聲道:“謝母親厚愛,隻是玥兒怕她管不好,倒平白惹了母親生氣。”

不是她不願管家,實在是她剛過門三天,若是驟然接了這管家的擔子,大嫂心裏不痛快不說,底下的人也難免不服。

平陽侯夫人卻是淡淡一笑,“無妨,左右距離我出門還有幾日,你聰慧過人,必是一點就會的。”

方菲玥還要再說,徐景颯卻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笑著對平陽侯夫人道:“既是母親相信她,便交由玥兒打理吧,若是管得不好,母親也不能怪罪。”

她怎麽突然又答應了?方菲玥不解地看向徐景颯,他隻是嘻笑著看向平陽侯夫人,眼底深邃如茫茫夜空,讀不出任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