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回 新婦不好當
方菲玥心知必是靳非告知了他昨晚魏婆子母女之事,他才會如此說。事關他的乳母,方菲玥自不好說什麽,便笑著搖搖頭,“不妨事。”
徐景颯歎息一聲,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緩緩道:“乳娘平日極為疼愛我,對親生兒子倒是怠慢了幾分,以致他那兒子乳汁不夠,從小便體弱多病,到了八歲時竟是因病而亡了。”
“所以你才會如此寵著魏媽媽和她女兒,以作補償?”方菲玥問道。
徐景颯點點頭,“即便是如此,我心裏的愧疚卻終究是難消的。”
見慣了他囂張跋扈的模樣,不想他內心竟也是如此柔軟的,方菲玥輕輕握住他的手,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
一路沉默著回到了青陽侯府,下了車兩人便回了洛惜院換衣裳,再去平陽侯夫人的瑤蘭院拜見徐家眾人了。
跟著徐景颯到瑤蘭院大門口的時候,方菲玥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徐景颯低頭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莫要擔心,父親雖然嚴肅了些,人卻是極好脾氣的,母親和大嫂更是極好相處的。”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這才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她飛快地掃視了屋裏一眼,又恭順地低下頭,平陽侯和夫人儼然坐在主位上,平陽侯夫人下首則坐著一位穿著蓮青色雙繡緞裳,打扮頗為素淨的婦人,想來就是徐景颯的寡嫂尤氏了。
小丫鬟將墊子放好,徐景颯和方菲玥便齊齊跪了下去,“拜見父親母親。”
喝了媳婦茶,平陽侯欣慰地點點頭,賞了一隻質地上乘的白玉如意,平陽侯夫人則笑著賞了一對尊紫檀水晶玉鐲。
方菲玥笑著道了謝,又奉上了在家時為二老做的鞋子,“玥兒針線粗露,讓父親母親見笑了。”
平陽侯夫人細細拿了鞋子看著,笑道:“媳婦謙虛,瞧著做工倒是花了心思的。”
尤氏也在一旁笑道:“早聽聞安寧縣主針線極好,如今看到倒是比傳聞更好呢。”
方菲玥忙對著尤氏行了一禮,“嫂嫂喊我玥兒就是,都是一家人,若是隻喊縣主,豈非太過見外了。”
尤氏忙起身還禮,“弟妹是皇後親封的縣主,到底是禮不能廢。”
平陽侯夫人皺起眉,淡淡道:“都是一家人,即便你弟妹身份比你高些,到底是在家裏,也不用如此據禮。”
尤氏麵色一白,忙低頭恭敬應了一聲,“是。”
瞧這意思,平陽侯夫人竟是和這個大兒媳婦不和?方菲玥心中疑惑,又見氣氛尷尬,忙將送與尤氏的見麵禮拿了出來,劉氏卻是勉強笑著回了見麵禮。
好不容易從瑤蘭院出來,徐景颯隨平陽侯去了書房,方菲玥則扶著疏雨靜菡的手慢慢往回走。
昨夜魚水之歡,今日又是一大早就起來,又是進宮謝恩,又是行禮敬茶,方菲玥此刻更是覺得渾身酸痛,沒了一點兒力氣,心中不禁暗暗感慨,這新媳婦真真不是好當的。
回到洛惜院,方菲玥便打發了下人出去,歪在床上補覺,這一覺就睡到了申時。
“世子爺中途可是回來過?”方菲玥伸手接過靜菡遞來的白麵巾,問道。
“世子爺中午的時候回來過一趟。”靜菡笑道:“見少夫人睡得熟,便叮囑奴婢們不許擾了少夫人歇息,還說這洛惜院的事兒以後就由少夫人主管了,若是醒來餓了便讓奴才們在小廚房做些吃的,莫委屈了自個兒。”
方菲玥淡淡點頭,沉吟道:“你去將洛惜院的人都叫到前廳來,我有話吩咐。”
“誒。”靜菡應了一聲,忙轉身去了。
等到洛惜院人全部在前廳聚齊的時候,方菲玥卻早已收拾停當,卻故意遲了一刻鍾才扶著疏雨的手目不斜視地到了前廳。
她梳著婦人常梳的圓髻,頭上斜插了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垂下細細的流蘇,走起路來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格外寂靜的前廳裏顯得極為響亮。
“奴才們給少夫人請安。”,靜菡疏雨剛扶著她坐下,一屋子奴才便朝著她齊齊跪了下去。站在最前麵的魏婆子卻隻是行了蹲禮,在一群人前頭尤為突兀。
方菲玥也不在意,忙笑著吩咐靜菡,“還不快去將魏媽媽扶起來,這是世子爺的乳娘,自是與別個不同。”
魏婆子麵色得意,笑著道了謝,便傲然立在一旁。
方菲玥這才吩咐眾人起身,又讓疏雨拿了荷包一個一個打賞下去,才漫不經心地摸著手腕上一隻羊脂白玉鐲,緩緩道:“你們都是伺候世子爺的人,想來必都是懂規矩的。如今世子爺將洛惜院交由我打理,我也無甚要求,隻看中忠心二字,你們以後若是盡心我也自會厚待你們,若是有那不安分的……”
說到這方菲玥頓了頓,冷冷掃視了一眼才道:“我也必回了世子爺,不會輕饒了他去!”
站在底下的人卻是神色一凜,恭恭敬敬應了一聲:“奴才們定忠心侍奉。”
方菲玥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餘光卻瞥道魏婆子皺緊了眉頭,當下淡淡一笑,極為客氣道:“魏媽媽是世子爺身邊的老人了,又是一直打理著洛惜院的種種,如今世子交由我打理,我初來乍到的,許多事少不了要您多多提點。”
當著諸多下人的麵兒,方菲玥又如此給她體麵,魏婆子雖然交了權,卻笑得滿麵紅光,“少夫人說得哪裏話,這是老奴應當做的。”
方菲玥便笑得更為客氣,“隻是洛惜院事多,隻怕媽媽也分身無術。”她說著一指靜菡、疏雨、沁紫和纖紫,“我身邊這四個丫頭一向粗笨,媽媽便先將侯府的規矩教教她們,有她們在,將來也好為媽媽分擔一些。”
魏婆子是徐景颯身邊兒的老人,雖然對他有哺乳之恩,卻是仗著這些功勞在洛惜院作威作福,甚至在她的新婚之夜便鬧事挑釁,她覺不相信秋霜會說出那番話隻是一時心直口快,若沒有魏婆子在後麵指點,秋霜何以會如此大膽?
一麵是新婚妻子,一麵是有恩的乳母,徐景颯雖不好多說什麽,她卻是要妨著這位魏媽媽了。
魏婆子聽到這話猛地變了臉色,但當著洛惜院眾人的麵兒,她有不敢直言反駁,隻能銀牙暗咬,沉聲應了一句:“是,老奴定會好好教導靜菡姑娘和疏雨姑娘。”
她說著狠狠看了靜菡疏雨一眼,兩人卻是笑著行禮,“有勞媽媽了。”
方菲玥又聽幾個管事婆子說了洛惜院的各項事務,隻在庫房換了自己的人,才吩咐眾人散了。
眾人一出去,靜菡臉上的擔憂立刻浮現出來,“瞧魏媽媽的樣子倒像是極為不甘心交權的意思。”
方菲玥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世子爺慣著她,倒是養大了她的野心,我若再不防著她,恐怕將來這侯府便不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疏雨道:“少夫人說得極是,隻有管好了這洛惜院,我們才能在這侯府站穩腳跟。”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不愧是老太太身邊悉心調教過得,果然是一點就通。”
疏雨忙低下頭,謙虛道:“少夫人謬讚了。”
方菲玥淺淺一笑,又囑咐四人,“這屋裏的事兒你們都留著心,我近身的事兒仍有你們幾個做,世子爺身邊還是讓秋霜和冬雪,隻是你們定要留心著秋霜,也要盡力將冬雪拉攏過來。”
四人鄭重點頭,“奴婢遵命。”
正說著話,卻見徐景颯笑著進來,“可算是睡醒了?”
方菲玥立刻紅了臉,隻留了靜菡在跟前伺候,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靜菡倒了茶送至徐景颯麵前,他接過卻是放下了,又拿過方菲玥身邊的茶盞,將茶水一飲而盡,才笑道:“這茶水太燙,還是娘子的茶好,溫溫熱熱,正好解渴。”
方菲玥臉色更紅,輕“呸”了他一聲,“越發胡鬧了。”
徐景颯揮退靜菡,起身上前,一把將她拽進懷裏,“睡了這麽久,身子可是好些了?”
他突然用力拉她,方菲玥沒有防備,直直跌進他懷裏,雙手更是下意識地抱緊了她的腰,待反應過來不禁又羞又急,拍著他的胸口道:“這青天白日的,你快放開我,若是讓人看見了可怎麽好。”
她手上力道極輕,徐景颯恍若未覺,雙手更是環緊了她,嘻笑道:“即便看見又如何?我摟自家娘子與他們有何幹係。”
方菲玥見勸說不動他,隻歎息一聲,安安靜靜裏帶在他懷裏,見她終於老實下來,徐景颯卻淡淡笑了,在她耳邊低歎道:“還好是我娶了你……”
方菲玥不解,正要問其意,徐景颯卻已笑著開口,“否則誰還能製住你。”
方菲玥沒好氣地在他腰上擰了一下,惹得徐景颯大呼小叫,“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兩人鬧了一會兒,這才說了正事,方菲玥將下午見了洛惜院下人的事兒和對洛惜院人事的調配一一說了,待說到讓疏雨四人跟著魏媽媽學侯府規矩,熟悉洛惜院各項事務的時候,徐景颯隻是皺了皺眉頭,最後也不曾多說什麽,隻是道:“既是將洛惜院交由了你打理,你看著安排就是,也不用凡事都回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