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回 成親

一聽說嫁衣送來了,老太太忙吩咐道:“快拿進來瞧瞧。”

二夫人讓人捧了嫁衣進來,由兩個丫鬟撐起來,這才又忙扶起老太太走進觀看,讚道:“這可是我見過最美的嫁衣了。”

“果真是極美的。”老太太笑著附和。

方菲玥亦走進去看,隻見那大紅色妝蟒暗花緙金絲逶迤拖地嫁衣,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那開屏孔雀好似要活過來一般。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繡出百子百福花樣,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行走時簌簌有聲。發髻正中戴著聯紋珠荷花鴛鴦滿池嬌分心,兩側各一株盛放的並蒂荷花,垂下絞成兩股的珍珠珊瑚流蘇和碧璽墜角,中心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覺光彩耀目。

老太太見她看得出神,笑道:“想來四丫頭穿上這嫁衣就成了全京城最美的新娘子了。”

方菲玥羞得紅了臉,二夫人卻是突然變了臉色,眼底一片黯然。

方菲玥看在眼底也是傷感不已,猶記得當初四妹說要一同出嫁,拉著她的手說要和她嫁得進些,夫人還笑著打趣她不知羞,現如今卻已是陰陽相隔,再也不能相見了,想來怎能不傷心?

這樣想著,方菲玥卻是沒了看到嫁衣的歡喜,在心底歎息一聲,偷偷拍拍二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二夫人勉強一笑,眸中的傷痛卻是怎麽也掩藏不去。

老太太卻是沒有看到兩人的心不在焉,興致勃勃看了嫁衣,吩咐靜菡好生收下去,複又坐下對方菲玥道:“眼看婚事將近,這貼身的丫鬟婆子,還有這陪房,你可是想好了帶誰去?”

方菲玥笑道:“我身邊的靜菡、沁紫一直是貼身伺候的,她們倆自是要帶去的,煙綠、纖紫、綠綺也都是謹慎妥帖的,便仍讓她們以二等丫鬟的身份隨了我過去,至於配房,玥兒覺得靜菡一家和纖紫一家倒是極為不錯的。”

老太太笑著點頭,“你身邊的人伺候你慣了,自是要帶去的,隻是這平陽侯府不比方家,平陽侯府世子夫人,身邊二個大丫鬟自是不夠的。”

“這……”方菲玥沉吟道:“不如提了纖紫和煙綠為大丫鬟,再另挑幾個丫鬟充作二等丫鬟,讓靜菡她們帶著,祖母以為如何?”

老太太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恰好疏雨提了一壺新茶過來,她動作輕微小心,為老太太添了水才又重新站在一旁。

老太太眼前一亮,笑道:“就讓疏雨隨了你過去,她在我身邊伺候這些年一直周到妥帖,你看著安排她就是。”

“老太太……”疏雨一臉驚訝。

瞧疏雨方才的故意為老太太添茶的動作來看,疏雨竟像是有心要提醒老太太將她賜給自己似的?這是為何?方菲玥疑惑,麵上卻是惶恐道:“疏雨姐姐是老太太身邊兒最得力的人,豈能如此給了玥兒。”

老太太笑著擺擺手,“無妨,你嫁入平陽候府,身邊正是需要幾個妥當的人,且讓她跟著你吧,左右我身邊兒也不缺人。”

方菲玥還要再說,卻聽老太太道:“陪房就帶了靜菡一家和綠綺一家人去吧,都是家生的奴才,到時賣身契都交在你手機倒不怕他們不忠心。”

方菲玥忙到了謝,領著疏雨回了韶離館。

沁紫正在門口指使著幾個小丫鬟歸置方菲玥的箱籠,見疏雨背著包袱同方菲玥一起回來,很是驚訝:“疏雨姐姐是要回家麽?特意向我們姑娘來辭行?”

方菲玥笑道:“少亂說話,以後你疏雨姐姐就是咱們院的人了,來這裏已是委屈了她,日後你們要照顧好疏雨姐姐。”

疏雨連道不敢,“奴婢日後會同靜菡妹妹們一樣,好好伺候三姑娘。”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又吩咐靜菡,“左右還有幾日就走了,你這兩日先和沁紫擠一擠,將你的的床給疏雨姐姐睡吧。”

說著又看向疏雨,“姐姐先委屈兩日。”

疏雨忙道:“跟著姑娘已是奴婢的福分,姑娘且莫要如此說了。”

方菲玥這才讓沁紫帶了疏雨去歇息。

待兩人出了屋,靜菡卻是皺眉道:“疏雨倒像是極想來姑娘這邊似的。”

“你也發現了?”方菲玥緩緩道:“這兩日先注意著她,且看她打著什麽主意吧。”

到了初四這日,方菲玥身邊的人事終是安排妥當,疏雨、靜菡、沁紫、纖紫為大丫鬟,二等丫鬟隻有煙綠和綠綺,婆子仍是方菲玥身邊以前伺候的趙婆子和周婆子。

陪房的下人除了方菲玥一早看中的靜菡一家,老太太又指了綠綺一家,二夫人則又挑了二房陪嫁,這才算是湊夠了四喜之數。除此之外,老太太又格外挑了兩個美貌清麗的丫鬟,讓她帶在身邊做些雜活,雖是如此說,方菲玥一眼就明白這兩個丫頭的用處,以至於看到她們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初五這日,方菲玥的陪嫁單子就到了平陽的侯府。畢竟是皇上親自賜婚,又是皇後親封的縣主,那陪嫁單子足足就有一指厚。

待到成婚這日,方菲玥早早便被靜菡喊起,梳頭,絞麵,上妝,換衣……一係列的事項下來,方菲玥早就累得口幹舌燥頭暈眼花了,偏全福媽媽竟然連口水都不讓她喝,隻說喝了水就不能係出纖纖細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吉時,花轎上了門,方菲玥才被人從後堂裏扶出來,受過老太太方老爺的最後一次庭訓,就有人將一天紅綢遞進她手裏。

紅綢緊緊握在手裏,他在那頭小心翼翼拉著她,在鋪天蓋地的祝福聲裏,在滿是喜悅的紅裏,她輕揚嘴角,跟著他一步一步上了花轎。

一路上嗩呐笙簫鑼鼓吹吹打打,花轎很快就到了平陽侯府。拜過天地,方菲玥才被送進新房歇息。

方菲玥坐下後,剛送了了一口氣,手裏卻又被塞進了一隻裝滿五穀的寶瓶,她的心就有提了起來。

果然,一陣嘻笑聲由遠及近,隻聽見有人叫道:“新郎官快掀了蓋頭,也讓我們悄悄新娘子。”

這是要掀蓋頭了?方菲玥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雙手不自覺地抱緊了手裏的寶瓶。

“請新郎拿起喜秤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幸福美滿。”在喜娘的吉祥話裏,方菲玥的蓋頭被緩緩挑起,她抬眸就見徐景颯正低眉順眼地對她微笑。

方菲玥回應以微笑,卻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讚歎聲……

“新娘子果真是漂亮。”

“有如此好看的新娘子,新郎官好福氣啊!”

“當真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在眾人的讚歎聲裏,方菲玥羞得紅了臉,卻在聽到“才子佳人”四字後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她可以勉強稱為佳人,徐景颯卻是再勉強也稱不了才子的。

眾人隻顧著道喜,又有徐景颯在身前擋著,倒是沒人發現她在偷笑,徐景颯離她最近,卻是一下就看到了她偷笑了,心中納罕不已,她在笑什麽?

隻是眼下他也不好多問,便又在眾人的起哄聲裏,同她共飲了交杯酒。

喝了合歡酒,徐景颯則又請了眾人出去吃酒,卻在沒人注意時悄悄叮囑了她一句,“你先換了衣裳好好歇會兒吧。”

方菲玥見他麵色發紅,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便不放心地囑咐道:“莫要喝太多酒。”

徐景颯揚唇壞笑,附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子放心,為夫自不會喝醉,壞了同娘子的洞房花燭夜的。”

方菲玥羞得麵紅耳赤,忍不住輕呸了一聲,他卻心情大好,叮囑了丫鬟小心服侍她之後便退了出去。

徐景颯一出去,便有一個穿著體麵的婆子領著一個穿著秋香色衣裳和一個穿著桃紅色衣裳的丫鬟笑著進來行禮問安,“見過少夫人。”

“快免禮。”方菲玥吩咐靜菡給了打賞,才笑道:“我初來乍到,也不知如何稱呼……”

那婆子又行了一禮,笑道:“奴婢夫家姓魏,是世子的奶娘。”

“原來是魏媽媽。”方菲玥笑著對她行了一禮,奶娘相當於半個親娘,又對徐景颯有哺乳養育之恩,隻是要區別對待的。

魏婆子忙側了身,受了半禮。

靜菡在一旁看著卻是暗暗皺起了眉頭,這個魏媽媽未免也太自持身份了,即便是世子爺的奶娘又如何,她們姑娘好歹是皇後娘娘親封的縣主,就算姑娘自降身份向她行禮,魏婆子卻是半禮也不能受的,她如此泰然自若地就受了姑娘半禮,竟是不把姑娘放在眼裏麽?

魏婆子受了禮,又笑著方菲玥介紹身後的兩個丫頭,“這個穿紅色衣裳的叫秋霜,她旁邊的那個叫冬雪,都是貼身伺候世子爺的。”

她說這話時雖是笑著的,卻刻意咬重了貼身伺候這幾個字,話裏竟給人幾分意味深長的感覺,方菲玥聽著不由得暗暗皺眉,大婚當日,魏婆子這是要給她下馬威麽?

這樣想著,方菲玥麵對魏婆子竟是不耐煩起來,隻淡淡道了一句乏了,又吩咐秋霜冬雪去給她打些熱水過來,才由靜菡疏雨伺候著卸妝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