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回 妙招解愁

雖說方府沒了劉氏,三姨娘何氏在當了二夫人後,亦是將方家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二夫人雖和劉氏積怨已深,但卻不偏頗亦無私心,方菲瑜該有的嫁妝一絲沒少不說,自己還添了不少上去,每抬嫁妝都撞得結結實實,讓抬嫁妝的大漢都累彎了腰。

三日後方菲瑜回門時提及此事都喜笑顏開,“若非祖母和二夫人垂憐瑜兒,給了許多嫁妝,瑜兒隻怕不能在袁府站穩腳跟呢。”

彼時天正熱得厲害,因西北邊陲又勝一仗,皇帝十分開心,聽聞方禮臣今日女兒回門,便難得地放了他一天假。

今日女兒女婿回門,方禮臣自然留了女婿在前院說話,方菲瑜則被請到了後院。

老太太聽她如此說很是高興,便問了她一些在袁家是否習慣之類的話,又不放心地囑咐她道:“為人媳婦切莫要向在家時一般任性了,出嫁從夫,定要與夫君相敬如賓,還要孝敬公婆,勤謹侍奉。”

老太太訓話,方菲瑜忙起身一一聽了,鄭重道:“祖母之言瑜兒定會記在心上。往後一言一行必定小心。”

見她如此懂事,老太太這才笑著點點頭,又問她:“妯娌們可還好相處?”

方菲瑜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笑道:“老太太放心,瑜兒嫁妝是妯娌間最高的,何況又有咱們方府在,誰也不能小瞧了孫兒去。”

她雖然喜笑顏開,方菲玥卻一眼看出她那笑意未達眼底,隻怕是在袁府與妯娌相處不順呢。

“那就好。”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又嚴肅道:“若隻是妯娌間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能忍則忍些,畢竟將來你們是一家人,隻是你也要記住,若是誰敢給了你委屈受,你也莫要總忍著,回到家裏總有你父親和你哥哥為你撐腰,我們方家的姑娘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老太太這一番話說得頗為動情,方菲瑜微微動容,哽咽道:“是,瑜兒記住了。”

方菲夢則抱著兒子在一旁打趣,“瞧祖母多疼二妹,我都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瞧瞧這丫頭,都是當娘的人了,倒與自家妹妹計較起來……”老太太笑道:“我又何嚐不疼你?何況你那夫君待你極好,竟為你連侍妾都打發了,你又如何有委屈了?”

老太太這話倒是真的,國公府世子自娶了方菲夢之後便一心一意,打發了侍妾通房,身邊隻有方菲夢一人,兩人如此夫妻恩愛,倒傳出一段佳話。

方菲夢臉色微紅,“本來是說二妹的,這好好的,祖母扯到我身上做什麽……”

方菲玥同方菲瑜捂著嘴在一旁偷笑,難得方菲夢也有如此害羞的時候。

老太太則接過方菲夢手裏一歲多的小外孫,哈哈大笑。

姊妹幾人又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方菲夢見老太太麵露疲色,便起身從老太太懷裏接過兒子,“祖母也歇一會兒子,我們姊妹三人也到外頭說說姐妹間的話。”

老太太自上次大病一場後身體便不如從前,坐的久了便倍覺辛苦,此刻卻是強撐著笑意,“也好,你也好好教教你二妹如何為人妻為人媳。”

“是。”

老太太疲憊地揮揮手,姊妹三人便魚貫出了綿福院。

出了綿福院,方菲夢將兒子交給一旁的乳娘抱回去哄著睡覺,才帶了方菲瑜方菲玥去了方府後花園的涼亭裏說話喝茶。

剛坐下方菲夢便開門見山道,“你那妯娌究竟如何?”

“是啊,二姐,你快說說,也好讓大姐幫你出出主意。”方菲玥勸道。

方菲瑜不自然地笑笑,“無事,大姐莫要擔心。”

方菲夢皺起眉頭,“你就是這倔性子,自家姐妹有什麽不好說的?就你這性子也隻是老太太這些日子身子不好才被你瞞了過去,隻是,你這才過門你那些妯娌們便不安分,難道是想等到欺負得你翻不了身再開口麽?”

方菲瑜這才歎了一口氣,道:“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我嫁妝豐厚,婆婆又十分疼我和夫君,我那大嫂本就門第不如我,如此一來就更是覺得自己被壓了一頭,她心裏頭不痛快,便處處看我不順眼,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也就算了,想著自己管家的權力,大婚當天便收走了我婚房裏的各種珍貴擺設,說是公中的東西自是要收回去,可給了我個好大的下馬威。”

方菲夢冷冷眯起眼,“也曾聽聞過袁家大媳小肚雞腸,為人小氣,雖是長媳,為人處事卻不夠大度,不曾想竟連自家弟妹都如此擠兌欺負。”

“可不是……”方菲瑜道:“我那庶二嫂被她欺壓得在她麵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方菲玥微微皺眉,“此人如此斤斤計較,隻怕以後會給二姐不少委屈呢。”

方菲夢沉吟道:“也得想個法子才是,總不能讓二妹看她臉色過活。”

方菲玥皺眉思索,眼前一亮,正要開口,卻看見方菲瑜低頭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腕上一隻通體透亮,溫潤細膩的白玉八仙紋手鐲,方菲玥到了嘴邊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那手鐲她是見過的,是劉氏以前常戴在手上的,有次請安的時候,方菲瑜耍性子,劉氏便是拿了這鐲子哄她。她如今戴著這鐲子,隻怕也是睹物思人了。

方菲玥低低歎息,二姐如此想念劉氏,隻怕她為二姐想得主意怕是行不通了。

方菲夢卻是看見了方菲玥欲言又止的模樣,忙問道:“三妹可是有了主意?”

方菲瑜也是看向她,“三妹一向有主意,快說說吧。”

“這……”方菲玥為難道:“玥兒愚笨,隻怕這主意也是行不通的。”

方菲夢笑道,“無妨,你且說來聽聽。”

方菲玥沉吟道:“聽祖母說二姐夫自中了舉人之後便不曾中金榜,二姐不妨求了父親,為二姐夫謀個外地的肥缺,如此一來便可以不用再與妯娌爭鬥耍計,若是去了外地,二姐便是當家主母,也不用看人臉色,豈不快活。”

“這主意倒是極好。”方菲夢扶掌而笑,“三妹果然聰慧。”

方菲玥淡淡一笑,隻是歎道:“隻是如此一來,二姐就要遠離京城了……”

方菲夢也跟著皺起眉,看向方菲玥,“你如何說?”

方菲瑜低下頭,伸手撫上手腕上的白玉鐲,低低歎息,“且讓我想想吧。”

“遠離了京城也好……”方菲夢沉默半晌突然低聲呢喃道:“遠離了京城便可以遠離這一切,便可以重新開始……”

可以重新開始麽?方菲瑜無聲歎息,即便母親做錯那麽多事,但畢竟是疼愛了她十幾年的生母,即便她遠離,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忘不了,如何重新開始?

方菲玥見方菲瑜神色黯然,便知她定是舍不得遠離京城,畢竟自幼在這裏長大,豈是說走就走的。

誰知過了幾日,方菲瑜夫婦又來方府,兩人跟著方老爺去了書房,三人談了許久,出來方菲瑜便笑著跟老太太說,等天涼快了便要隨夫君去江南了。

老太太聽了極為不舍,淚便下來了,方菲瑜甜言蜜語哄了許久,才終於將老太太勸住了。如此方菲瑜夫婦去江南落戶的事兒,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待到綿福院門口的石榴壓彎枝頭,又過了中秋節,方菲瑜便隨夫君啟程去了江南。

她出發那日,老太太頗為傷感地歎息,“這家裏的人啊是越來越少嘍。”

方菲玥笑著安慰她,“怎會呢?等再過三四個月嫂嫂就臨盆了,到時候您抱了小金孫,家裏止不住如何熱鬧呢。”

二夫人亦道:“是啊,郡主和澈哥兒極為孝順孝順,三姑娘更是整日的來陪您,老太太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便你們會哄我開心。”老太太含笑道:“隻是這三丫頭早晚是留不住了……”

她說完看向方菲玥,眼底笑意深深。

方菲玥卻是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隻見老太太笑道:“早前家中事兒多,你同白府公子的事兒便耽擱下來,今兒丞相夫人派人送了帖子來,說是明兒要親自登門拜訪,怕就是為了此事了……”

方菲玥低下頭,看上去是一幅小女兒家的嬌羞模樣,實際卻是麵色微白,想起遠在西北的徐景颯,頓時方寸大亂。

老太太隻當她是害羞,便笑道:“當著祖母的麵兒,你也莫要害羞,你隻告訴我,這白府之事,你可願意?”

方菲玥麵色大紅,強笑道:“玥兒還不曾想好,白公子人品如何玥兒還不知道,還有白夫人……”

“好了好了……”老太太笑著打斷她,“還是等明日見了白夫人再說吧!到時候啊,我必定好好瞧瞧那白公子,怎麽說我們玥兒也是皇後娘娘親封的縣主,這夫君可要仔細挑呢。”

二夫人亦笑道:“正是呢,誰不知咱們三姑娘論人品相貌是最出挑的,定要三姑娘滿意了才好呢。”

方菲玥麵上雖是笑著,心裏卻無端想起那一日桃花林中,他眉目如畫,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林裏語氣堅定,“方菲玥,這輩子除了我,你休想嫁別人!”

唉……方菲玥看向老太太慈祥的模樣,在心裏低低歎息,這一次,她又有何理由避開這一次說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