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回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上了香,方菲玥扶著老太太到大炕上坐了,才笑吟吟問道:“祖母讓疏雨姐姐來喚我何事?”

老太太笑道:“玥兒可聽說過千金宴?”

“千金宴?”方菲玥搖搖頭,“未曾聽說過呢。”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細細為她解釋道:“千金宴每隔四年一次,所謂千金宴乃是曆屆皇後下懿旨讓三品以上官員的嫡女參與的宴會,這些嫡女是要未曾議親嫁人的,目的在於為皇上選取嬪妃,充實後宮。隻因前兩年新帝為先帝守喪,這才將千金宴拖至今日。”

方菲玥心裏“咯噔”一下,老太太突然換了她來,又提起千金宴,莫非……

果然,隻見老太太笑盈盈拉了她的手道:“今你父親早朝便得了旨意,咱方府就隻有玥兒有幸去了。”

“可玥兒畢竟不是正經的嫡女……”方菲玥遲疑道:“若是被人發現,豈非被人說欺君之罪?”

“這倒不用擔心。”老太太毫不在意道:“皇後娘娘的懿旨是親自指了你名字去的,何況你早記在你母親名下,嫡女的名分終究是有的。”

老太太越說方菲玥的心越往下沉,當今皇上一向看中方老爺,大姐是早成了親的,二姐又是定了親事,若皇上真要選方家女兒為妃,無論從年齡還是身份,那必然是她無疑了。

隻是後宮那是非之地,雖然富貴榮華光鮮亮麗,但背後卻是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她是萬萬不敢涉足的,她在一個小小的方府後宅都自顧不暇,若是去了那空庭,隻怕屍骨無存了。

想到著方菲玥臉色越發不好,正思索著如何想老太太求情,擺脫這進宮為妃的命運,卻見老太太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不好的臉色,滿臉喜氣道:“想不到玥兒竟有此番機遇,若是能進宮為妃,不禁光耀方府門庭,正是一步登天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才真是女子一輩子極好的歸宿呢。”

方菲玥聽老太太如此說心中不禁一寒,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隻看到表麵風光,如何會想道後宮女子的悲涼,方菲玥想起看過的宮詞,“君門一入無由出,唯有宮鶯得見人。”心中更是難受。

想求老太太這條路隻怕是行不通了,那她就隻能在別的地方打主意了。

心中暗暗思索,方菲玥沉吟道:“祖母,那千金宴可是如何選妃?隻是看女子德行容色麽?”

老太太轉著手裏的佛珠,搖頭一笑:“哪有那麽容易啊!德行容色固然重要,更是要考察琴棋書畫四樣。”

老太太忽然看向方菲玥,和藹道:“玥兒倒不用擔心,你琴棋書畫也是樣樣都會的,再說如今聖上又格外看中方家,即便這四樣不精,想來也有八成的機會入選。”

老太太像是在安慰她,隻是最後一句話卻像一記悶錘狠狠錘在方菲玥心上。祖母覺得那樣歡喜的事,她卻像是要去斷頭台一樣,那樣恐懼不安。

隻是到這千金宴選妃之事,方菲玥縱然心中在不情願,麵上卻仍是裝出羞澀的模樣,低下頭,羞怯地喊了一聲,“祖母……”

老太太見狀哈哈大笑,道:“千金宴就在十日子後,我已讓疏雨請了教導嬤嬤教你禮儀,還請了京城最好的裁縫師傅和繡娘為你趕製衣裳,一定將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宮赴宴,一舉入宮為妃。”

“謝祖母。”方菲玥低下頭謝恩,眸底的目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方菲玥又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剛出了綿福院,就見劉氏帶著方菲瑜正往綿福院走來。

方菲瑜撅著嘴,正不滿地扯著劉氏的衣袖說著什麽,劉氏卻是眉頭緊皺,一幅不耐煩的模樣。

三人迎麵碰上,方菲玥忙行禮:“母親,二姐。”

方菲瑜看到了停止了吵鬧,卻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劉氏看到她卻是麵色更為難看,拉下臉冷冷問她,“三丫頭剛從老太太院裏出來?”

方菲玥笑道:“正是。”

劉氏鳳眸一轉,問道:“可是已知道了千金宴的事兒?”

方菲玥麵色一紅,“祖母已然告訴過玥兒。”

劉氏麵色更為冷凝,正要說話,卻聽方菲瑜高傲地仰著頭,輕蔑道:“你是有福氣去這千金宴,隻是到底不是正經的嫡出女兒,隻怕你福氣不夠,終究無法進宮為妃呢!就算進了宮就憑你隻怕也碌碌無為,無法為方家掙取榮華富貴。”

這些年方菲玥一直以為方菲瑜不過是因為她是半途才回府的,又分走了老太太的寵愛,她心存芥蒂才會難麽不待見她,所以這些年才對方菲瑜的冷嘲熱諷一笑置之,隻是今日方菲玥突聞千金宴之事,本就心中不安難過,偏她還來落井下石,說風涼話,真真是欺人太甚。

當下方菲玥也冷了臉色,也不顧劉氏在場了,冷冷回擊道:“我自知容貌身份以及德行女工都比不上二姐,這千金宴也不該落到我頭上,二姐何不讓母親毀了親事,相信二姐去這千金宴定會被選上進宮,為方家滿門掙得榮耀。”

方菲瑜一聽劉氏說了千金宴的事心中就有了此想法,偏任她軟磨硬泡劉氏就是不同意。此刻又被她說中心事,心中很是氣惱,用手指著她,目光憤恨,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氏冷斥道:“三丫頭如今倒是派頭大了,竟不將我這嫡母放在眼裏了,不就是被指明參加千金宴麽?這還沒去呢就如此囂張,也不想想這些話如何是你能說的!”

方菲玥和劉氏雖是一直麵和心不和,但到底她有嫡母的名分在,方菲玥也不好徹底和她翻臉,忙斂了怒氣,低頭道:“方才是玥兒的不是,母親不是要去給祖母請安麽?玥兒也不叨擾母親了。”

說完對了劉氏行了一禮,也不等劉氏叫起,起身便走了,直氣得劉氏對著她的背影咬牙切齒。

方菲瑜狠狠啐了一口,道:“瞧她那股子得意勁兒,不就是也許會入宮為妃麽,竟敢如此張狂!”

劉氏卻是眉頭深州,淡淡道:“以聖上對方家的看中隻怕她進宮是必然的,若真是她入宮為妃,隻怕日後她更要囂張呢!”

“明明我也可以進宮的!”方菲玥拉著劉氏的衣袖不滿道:“母親不若斷了瑜兒的親事,我若進宮為妃,什麽榮華富貴不都是母親的,何苦要看方菲玥的臉色!”

劉氏冷下臉,輕斥道:“越發胡鬧了!這親事如何是說退就能退的!”

“可是瑜兒想進宮嘛!”方菲瑜絲毫沒有被劉氏所嚇到,撅著嘴撒嬌道。

“傻孩子……”劉氏緩緩歎息道:“你以為進宮就是好的麽?那裏可是吃人的地方,就算她能進去,平安終老隻怕都難啊!”

方菲瑜被她說的毛骨悚然,想要進宮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方菲玥回到韶離館便揮退了眾人,連靜菡沁紫都攆了出去,坐在床上忍了一路的淚就下來了。

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去顧家衝喜,偏又被皇後指名參加這勞什子的千金宴。人人都道千金宴好,能一步登天,可是高處不勝寒,她不奢求夫妻恩愛,隻求嫁一個能夠相敬如賓的夫君,遠離那些勾心鬥角,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這樣簡單的心願,如何這般艱難呢?

她不敢放聲大哭,隻壓抑著哭聲放肆流淚,靜菡沁紫在門口聽到這壓抑的哭聲很是擔心。

沁紫急得拍門,“姑娘,您有什麽事兒跟奴婢們說說,可莫要苦著自個兒。”

靜菡亦勸道:“姑娘,您若是想哭便哭出來,門口隻有我和沁紫守著,不會有人聽到的,隻求姑娘千萬想開些,莫做什麽傻事啊。”

“我沒事!”方菲玥帶著哭腔回了一句,靜菡沁紫再貼著門聽,屋裏已沒了任何動靜。兩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靜菡姐姐去回了老太太?”沁紫焦急道:“老太太一向疼愛姑娘,自會為姑娘做主的。”

靜菡還未答話,門便開了,“不許去!”方菲玥紅著眼睛道。

“姑娘……”沁紫忙上前扶住她往裏麵走,“您說不去我們便不去,隻求您可別苦了自己。”

“我哪裏會苦著自己……”方菲玥苦笑著搖頭,在心底輕聲道,不過是那些苦早就滲進五髒六腑,已不覺得苦罷了。

“我去為姑娘打水洗臉,你好好伺候著姑娘。”靜菡囑咐了沁紫一句,正要出去,卻聽方菲玥叫住了她,“靜菡……”

靜菡忙回身,“姑娘有何吩咐?”

卻聽方菲玥淡淡道:“夫人方才不是帶了二姐去老太太那裏請安麽?你也去去看看你姐姐吧。”

靜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應了一聲,便出了韶離館。

沁紫在一旁懵懂道:“姑娘為何讓靜菡姐姐打聽夫人的事兒?”

方菲玥解釋道:“當初顧家的事便是夫人一手策劃,我怕這千金宴仍是夫人動了手腳……”

沁紫立刻便了臉色,若是是夫人動的手腳,隻怕姑娘進宮就是必然的了。

沁紫見方菲玥麵色難看,心誌她必是想透了這層,也不敢多說什麽,忙出門打了水伺候她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