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蹊蹺

從老王爺暈厥過去,到醒過來之後,老王爺並沒有安慰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包括蘇氏。此刻,卻偏偏對柳若姒說別擔心。蘇氏就轉過頭來,看了柳若姒一眼。

老王爺的一句別擔心,在柳若姒的耳朵裏,卻是別有含義。

老王爺這樣特意的安撫,是因為她和榮成翰想要搬出去居住嗎?柳若姒心中暗暗地想。至於老王爺問起小豬兒,這卻是非常好理解的。老王爺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孫子,也曾經囑咐過榮成翰要多帶小豬兒來看他。如今看見了柳若姒,老王爺自然就想起了小豬兒,因此就問了這麽一句。

“回父王,”柳若姒恭敬地答道,“逖兒‘交’給‘奶’娘照看,已經睡下了。”

“父王想看逖兒,媳‘婦’這就回去抱了逖兒來。”隨即,柳若姒就又說道。

“罷了。”老王爺聽了,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動作都極緩慢。“讓他睡著吧,別吵著他。明天,你得空帶他過來給我看看。”

“是。”柳若姒忙就答應了。

“我已經沒有大礙。你們婆媳都下去,各自歇息去吧。”老王爺接著又吩咐。隻說讓蘇氏和柳若姒走,卻是要留下榮成翊和榮成翰的意思。

柳若姒就想起老王爺的病因。她來到‘春’暉堂,卻一直沒有看見榮成翔。老王爺留下兩個兒子,看來是要商量關於榮成翔的事情。

蘇氏用手帕抹了抹眼睛,率先往外走去。柳若姒看了榮成翰一眼,榮成翰輕輕地點頭。柳若姒這才跟在蘇氏的後麵也走了出去。

柳若姒和蘇氏從裏間出來,勞氏和蘇晴暖就忙迎了上來。兩個人都急著詢問老王爺的情況。

“……沒有大礙了。”蘇氏有氣無力地道。

“母妃。”勞氏就抓/住了蘇氏的衣袖,一雙眼睛裏透出濃濃的焦慮。

勞氏因為什麽這樣著急,蘇氏心裏自然是明白的。榮成翔將老王爺給氣死過去了,榮成翊第一個趕到,就將尚未來得及逃走的榮成翔給關了起來。

“這次是老二做的太過了。竟將他父王給氣成這個樣子。”蘇氏歎氣道,“你也不必太過心焦。總不過他們父子兄弟,隻要老二肯認錯,沒有什麽過不去的。”

蘇氏這樣說,但是勞氏卻一點兒也沒有好過。勞氏看著蘇氏的眼神中除了焦慮,又增添了幾許失望。

蘇氏能夠這樣說,是不是意味著蘇氏根本就不清楚老王爺和榮成翔父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氏看了一眼勞氏,心中也有些納罕。她極少看見勞氏這樣失魂落魄的。榮成翔是王府三兄弟中醉不成器的,平時闖禍最多的就是他,挨老王爺的打罵訓斥最多的也是他。這些年。勞氏對此早已經習慣了,從來不會大驚小怪的。

這一次,勞氏是怎麽了那?

“等你們父王消消氣,我會去為老二說說。”蘇氏輕輕地拍了拍勞氏的手,讓勞氏放心,她一定會像以往一樣幫著榮成翔的。

“多……多謝母妃。”勞氏低了低頭,似乎想將眼睛裏的淚水憋回去。“他,二爺如果犯了什麽大錯,還請父王和母妃不要姑息。這些年。二爺太過讓父王母妃憂心,父王母妃就該狠狠地……”

“我知道了。”蘇氏並沒有將勞氏的話放在心上,以為不過還是像從前一樣,榮成翔闖了禍。大家鬧騰鬧騰也就過去了。

“回去歇著吧,有消息我打發人去告訴你。”蘇氏似乎很心疼勞氏,就吩咐道。

勞氏並不願意離開,但是她心裏也清楚留在這裏於事無益。

勞氏猶豫著不肯走。蘇氏似乎終於看見了柳若姒。

“你也回去吧,好生照料逖兒。”蘇氏的語氣有些僵硬,對柳若姒的態度也有些別扭。雖然蘇氏極力掩飾,但是柳若姒還是覺察到了。

對此柳若姒一點兒也不意外,就在蘇氏提出要抱小豬兒到‘春’暉堂撫養之後,她和榮成翰就提出了要分府別居。蘇氏不能不想到是跟她有關。蘇氏本就不待見柳若姒,如今又一次在柳若姒這裏碰了釘子。因為小豬兒的事情,老王爺還抱怨了蘇氏良久。如果蘇氏平常待柳若姒好一些,這回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凡此種種,蘇氏心中怎麽能不怨恨柳若姒。

既然相看兩厭,那何不幹脆就同意讓他們搬走?

柳若姒隻裝作沒有覺察出蘇氏態度中的異樣,一麵跟蘇氏告辭,一麵就和勞氏往外走。

走出‘門’口,柳若姒下意識地回頭,就看見蘇氏正扶著蘇晴暖的肩頭,一雙眼睛也在看她。婆媳倆的視線在空中相觸,各自都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小丫頭將簾子落了下來,也遮擋住了柳若姒的視線。

柳若姒轉過頭,與勞氏並肩走下‘春’暉堂正房的台階。

“……二爺這些天,不知道結‘交’了什麽狐朋狗友,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攛掇。他本來凡事都不跟我說,近來更是瞞的我緊。”出了‘春’暉堂,勞氏見左右無人,就停住了腳步,拉住柳若姒抱怨。“他那個人,這些年也沒有半點兒的心思在我們母子身上。他怎樣,也隻得憑他去,我哪裏管的了他。……我們母子,不過是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罷了。”

勞氏與柳若姒說了許多,最後還落下淚來。

柳若姒雖心中疑‘惑’,卻也不能不安慰勞氏。

“不會有什麽大事,就像母妃說的。二嫂是怎樣的為人,大家都非常清楚。”

“三夫人能知道我的心,我也不枉了。”勞氏低泣道。

柳若姒見勞氏的狀態非常糟糕,知道她不僅有很重的心事,也是太過勞累的緣故,忙就讓勞氏身邊伺候的人將勞氏扶回房去。

“看著你們太太好生歇歇。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勞累的。”

勞氏也有些筋疲力竭,聽了柳若姒的話就跟柳若姒告辭,一路被眾丫頭婆子簇擁著去了。柳若姒看著勞氏走了,這才帶著跟隨的人回雲水居。

回到雲水居,柳若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小金豬兒。

小金豬兒剛才又吃了‘奶’/水。卻一時並沒有睡,正躺在榻上,一邊踢著小‘肥’‘腿’,一邊抱著兩隻小手瞧著頭頂懸掛的一盞八角琉璃彩繡宮燈,嘴裏依依哦哦,自己玩的十分高興。

聽見柳若姒的腳步聲,小金豬兒非常機靈地轉過頭來。他一眼就認出了柳若姒,一張嫩呼呼的包子臉上都是笑容,大眼睛忽閃忽閃地,一邊張開兩隻小手向著柳若姒。意思是要柳若姒抱他。

柳若姒忙脫換了外麵的衣裳,這才將小金豬兒抱了起來。抱著小金豬兒軟軟的小身子,柳若姒的心才算徹底的寧靜了下來。

“隻怕,咱們還要在這府裏再住上一段日子啦。”柳若姒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小金豬兒道。

小金豬兒就哦哦地回應,似乎是聽懂了柳若姒的話,而且很認真地發表自己的意見,跟柳若姒‘交’談。

“怎麽,你有自己的想法?”柳若姒忍俊不禁。“好啊,娘都聽你的。”

小金豬兒的臉上又綻出一個粉紅‘色’無齒的笑容,笑的柳若姒的心軟軟的。

小金豬兒因為吃飽了,玩了一會就倦了。在柳若姒的懷中就睡著了。柳若姒見小金豬兒睡熟了,這才依依不舍地將小金豬兒放到榻上。

安置好了小金豬兒,外麵就傳來靴子聲響。

柳若姒知道,是榮成翰回來了。

榮成翰回來的第一件事跟柳若姒一樣。就是看小豬兒。進‘門’時榮成翰的臉上有些緊繃,看見了小豬兒,榮成翰的臉‘色’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兩個人為了不吵醒小豬兒。非常有默契地走到外間屋來說話。

“究竟是怎麽回事?二爺到底做了什麽,將父王氣成那個樣子?”兩人剛在榻上坐了,柳若姒就急著問道。

榮成翰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二哥跟父王說,他知道他親娘還活著。二哥跟父王要求,要接紅翡回王府。”

“啊?”柳若姒素來鎮定,但是聽到這些話還是不由得驚叫出聲。“怪不得,原來是這件事。”榮成翔曆來紈絝不爭氣,這麽多年,老王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每次榮成翔闖禍,老王爺都會生氣,但是決不至於氣到這個程度。

可緣由是這件事,就難怪老王爺會急火攻心。

問出了事情的緣由,柳若姒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更關心的是老王爺如今的身體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我看著,應該是急火攻心,像是中風的症候。”柳若姒低聲跟榮成翰道。柳老太太也是上了年歲的人,柳若姒曾經在柳老太太的身上看見過類似的症候。但是柳老太太的情況顯然好的多,隻是有中風的預兆,卻並沒有釀成實病。

榮成翰點頭,確認了柳若姒的猜測。

“太醫也是這樣說。”老王爺這個年紀,最怕的就是中風。何況老王爺本就是個急脾氣的人,最近還受了傷,雖然養的差不多了,但畢竟傷到了根本。

這可謂是雪上加霜了。

“父王這樣,得多久才能治好?”柳若姒又問。

“太醫的意思,是難說。”榮成翰就告訴柳若姒。老王爺這個年紀,得了中風本來就不容易痊愈。太醫開了‘藥’方,還囑咐了很多的話,大體的意思是要老王爺靜養。最要緊的,在靜養期間,老王爺不能著急生氣。

“那……”柳若姒為難了,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現在明確地知道了,柳若姒還是相當的難受。

“咱們搬出去的事,隻怕要推遲了。”榮成翰這麽說著,對柳若姒就有些歉疚。他是在柳若姒麵前點了頭,保證要盡快搬出去。但是老王爺這一病倒,他作為兒子,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再提這件事。

起碼在老王爺康複之前,搬出去住是不可能的。

老王爺特意安撫柳若姒,又問起小金豬兒,已經將自己的意願表達的十分清楚了。

柳若姒歎氣。

“抱歉,阿姒。”

“你抱歉什麽,並不是你的錯。”柳若姒搖了搖頭。並沒有因此而遷怒榮成翰。“父王病了,是誰都想不到的事。罷了,或許……”這就是命。

暫時不能離開王府,那麽柳若姒就要將搬離的準備工作停下來,而將更多的‘精’力轉到王府的事情上來。

“二爺是怎麽知道的紅翡的事?他……他到底知道多少,怎麽就敢跟父王那樣提出來……”柳若姒向榮成翰詢問。

“父王剛留下我和大哥,就是商量這件事。”榮成翰緩緩地喝了一口茶,麵‘色’又凝重了下來。“父王有些為難……”

“想也知道的。”柳若姒點頭。

事情要如何解決暫時放在一邊,榮成翔究竟是怎麽知道了紅翡的事情的。

榮成翰這個時候才回來,並不僅僅是在‘春’暉堂跟老王爺說話。這段時間。榮成翰和榮成翊去詢問了榮成翔。

榮成翔已經被嚴加看管了起來。

詢問榮成翰的事情並不難,榮成翔曆來既不‘精’明,也不強悍。在榮成翰的追問下,榮成翔很快就開了口。但是榮成翔說出來的話,卻並沒有太多的意義。

“說是在外麵遊‘蕩’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算命的先生。是算命的先生算出來的。”

據榮成翔說,那算命的先生看了他的麵相,就說他是個有厚福報的人,今生注定是個富貴閑人。且極富極貴。榮成翔當時一點兒也不驚訝,他自認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那算命先生卻又接著說,榮成翔前半生固然富貴以及,而後半生的富貴更是不可限量。算命先生當時用了貴極人臣這四個字。

算命先生這般說。榮成翔可就有些驚訝了。他不過是靠著王府度日的紈絝,如何能夠位極人臣那。

但是算命先生卻不肯詳細為榮成翔解釋,說是暴‘露’天機,會為他自己引來災禍。雖是這樣說。或許是為了多從榮成翔這裏得些卦資,那算命先生又為榮成翔算了幾句。

其中一句赫然是雙親都能高壽而終。

這一句話乍一聽起來是沒錯的,如今老王爺和蘇氏都健在。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兩人都能夠活到天年。

但是當時跟著榮成翔的一個幫閑卻笑那算命先生算的不準。榮成翔的親娘早就過世了。榮成翔當時卻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兒,就說必定說的是他的嫡母。

但是那算命先生卻搖頭,堅持說是榮成翔的生/母。

“就是這樣?”柳若姒挑眉。

榮成翰點了點頭。

榮成翔聽了算命先生這些話,心中慢慢地就疑‘惑’了起來。這個時候,就有人向榮成翔透‘露’了家廟的事。是府中一個被趕出去的小廝,不知道從哪裏得了消息,說是王府的家廟裏圈禁著這麽一個人。那個小廝為了討好榮成翔,就說這個人可能是榮成翔的生/母。

因此,才有了榮成翔幾次暗中查探家廟,後來竟然又追到了西山的莊子上。

“他不是遇鬼被嚇到了,不敢再查了嗎?”柳若姒不解地道。

“雖是嚇壞了,但終究還是不死心吧。”榮成翔終究也沒能接近西山的莊子,卻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就跑到了老王爺跟前說了那番話。

“他自以為做了個聰明的決定,一方麵也是為了試探父王。”榮成翰冷笑道。

“父王應該不會上他的圈套才是。”柳若姒就道,“以父王的為人,僅僅以為這些,應該不至於就氣成那個樣子……”

“自然還不止於此。”榮成翰點頭,“父王動了家法,二哥氣不過,當時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