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夜入繡樓
吃過晚飯,坐著閑聊了一會,三人找借口離開井籬園,去了明珠閣。
“大哥,事情怎麽樣了?”安意問道。
安康道:“案子已經審清,下毒的就是那個發現死者的姑娘。”
意料之中的事。
安意接著問道:“她下毒的原因是什麽?”
“她恨死者搶了她的好姻緣。”安康雙眉緊鎖,“死者是她的堂妹,她父母雙亡後,她的伯父收養了她,她的祖父在生前曾和人約定了一門親事,可是沒有說定的是哪一個孫女。她的伯母見那男人秋闈高中,就把她的堂妹嫁了過去,給她另外定了門親事,可是還沒有成親,那個男人就死了,她待字閨中,至今未嫁。而她的堂妹夫,如今是翰林院的五經博士。”
安意眸色微寒,卿奚為了陷害她,還真是煞費苦心,“毒藥她怎麽解釋?”
“她說毒藥是在一個老者那裏買來的,衙役去她說的地點,找不到人。”
衛暘皺眉道:“也就是說,她把罪責全攬上身,卿奚一點事都沒有。”
“明知是他在搞鬼,卻拿他一點都辦法都沒有。”安康想起卿奚離去時,那得意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的。
“明麵上拿他沒辦法,那就私下解決他。”衛暘眼中滿是淩厲的殺意。
“舅舅,不可以。現在隻要他出一點意外,公主府都會算到我們頭上,何況他知道我們會報複他,防備一定很森嚴,還是等一段時間再說吧。”安意沉聲道。
“妹妹說的不錯,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安康讚同地點點頭。
“聽你們的,多留他幾日。”衛暘頗覺遺憾地道。
“舅舅,穀雨向你通風報信,他會不會有事?”安意問道。
“放心,我和穀雨之間的聯係,很隱秘,卿奚不會發現的。”衛暘出於殺手本能,行事十分的小心謹慎。
“那就好。”安意掩嘴打了個嗬欠,“舅舅,大哥,時間不早了,你們回房休息吧。”
安康起身道:“妹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沒事的,知道嗎?”
“知道。”安意輕輕淺笑,乖巧地應道。
送走衛暘和安康,芳蓉等人進來伺候安意梳洗。
梳洗完畢,安意換好寢衣,上床睡覺。
芳蓉放下帳子,杏仁關上窗,香芹吹滅燭火,桃仁舉著燈台,四人悄聲退了出去。
安意躺在床上,並未入睡,凝視帳頂,忽聽到窗邊傳來很輕很輕的響聲,凝神細聽,好象是有人挑窗子的搭扣。
除了白無名,也沒有人敢來這裏路過。
安意眸色一沉,微微蹙眉,不知道他突然跑來又有什麽事?掀被坐起,撩開帳子,木窗已經被人打開,隱約可見有個一人影在窗外。
借著天上微弱的月光,安意看到那人穿著紫色的錦袍。
紫色?
白無名恣意慣了,夜行也穿白衣,絕不會換上紫衣。
來人不是白無名,哪會是誰?
如果來的是刺客或是盜賊,應該會穿夜行服,認識的人中,愛穿紫衣的就那一個,安意遲疑地喊道:“小龔爺?”
“我記得我說過,讓你叫我名字的。為何還要這麽見外,叫我小龔爺?”小龔爺從窗口跳了進來,笑問道。
安意從床上下來,穿好鞋,抬頭看著他,問道:“你這麽晚過來,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是來過看看你。”小龔爺走到安意麵前,凝視著她素淨的臉,“今天讓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要是我的動作快一點,他就沒有機會出手了。”
安意往旁邊走開了兩步,道:“他陷害我,不是因為我救了你,是別的原因,你無須感到抱歉。”
小龔爺以為安意是怕他內疚,才這麽說的,沒有去深究她所說的別的原因,鄭重其事的再次向安意做出承諾,“喜兒,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我一定會除掉他的。”
“你可別亂來,現在不是除掉他的好時機。”安意忙道。
“我知道,所以還要請你耐心等一個月。”小龔爺眯了眯眼,眼中寒光閃過,“一個月後,就是他的死期。”
“為什麽是一個月後?”安意對小龔爺定下的日期感到好奇,“你要做什麽?”
“等一個月後,你就知道了。”小龔爺故作神秘地笑道。
安意眼波微動,問道:“你不打算出京找你舅舅了嗎?”
“不用出京了,我舅舅和你師父,他們就在京城附近的某個地方。”
安意訝然,蹙眉問道:“你確定?”
“惇王府的人剛剛傳回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
“抓走這些武林高人的人,究竟要做什麽?”安意想不出他們的用意。
小龔爺在床邊的圈椅上坐下,猶豫片刻道:“我和你說的事,你不要說出去。”
安意眸光一閃,道:“我會保守秘密。”
“你的家人,還有胡清月,都不能告訴。”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太妃和惇王分析他們有可以是為了盜寶。”
“盜什麽寶?”安意在床上坐下,扯過被子,摟在懷裏,偏頭問道。
“太祖皇帝建國之後,在京城附近的某個地方埋下了數百萬兩黃金和珠寶,在那裏設下了各種機關和陣法。”
安意愕然,這位太祖皇帝在想什麽?建國就想亡國了是不是?在京城附近埋下這麽巨大的一筆財富,這不是增加京城的隱患,讓那些大盜們惦記嗎?搖頭輕歎一聲,問道:“某個地方在哪裏?”
“不知道,寶庫完工後,那些人以及他們的家眷,全部被送去漠南,太祖駕崩後,留下一幅暗藏地址的畫,可是先帝初登基時,宮中出了亂子,密室被盜,那幅畫不見了。”
安意被這個情況刺激的有些不想說話。
小龔爺見她抿唇不語,以為她擔心,忙安撫她道:“你不用這麽擔心,雖然我們找不到那個地方在哪裏,但是江湖上大約失蹤了三十幾位高手,要看管他們,囚禁他們,需要人和地方。隻要多留意一下,就一定能找到他們。”
“京城這麽大,要找到他們不件容易的事。”安意沒什麽信心。
“隻要調集到足夠的人手,不怕找不到他們。”小龔爺胸有成竹地道。
“哪用什麽做借口調集人手?”安意問道。
“高麗國、真臘國、瑣裏國、錫蘭山國還有暹羅國等國,已派遣使節團來朝貢,有必要在使節團到來之前,整頓一下京城的防衛。”小龔爺和惇王早就商量好對外的理由,對皇上,他們會說出實情。相信皇上也不願意,讓那些人找到那批巨財,招兵買馬推翻他。
安意見他這麽有信心,也不想潑他冷水,畢竟她也希望他能夠找到計凡衣,看了眼窗外,道:“已經很晚了,你該走了。”
聽到安意下逐客令,小龔爺沒什麽反應,坐在椅子上沒動。
安意微微蹙眉,再下逐客令,“小龔爺,就快宵禁,你該走了。”
“錯了。”
“啊?”安意疑惑地眨了眨眼,“什麽錯了?”
“你對我的稱呼。”
“硯遒,你該走了。”安意爽快的改了對他的稱呼,這樣的小事,沒有必要堅持。
小龔爺見她立刻改了口,不知道是該滿意,還是該不滿意,幽幽歎了口氣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罷,他起身朝窗子走去,從那裏進來,就從那裏出去。
安意跟在他身後,準備在他離開後,關好窗子,北方的初夏,晚上還有一絲涼意,她不想受寒生病。
小龔爺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心念一動,猛地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走了一大步。
安意沒有提防他會突然往回走,依舊向前邁了一步,險些撞進他的懷裏,反應極快地用右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借力退開。
小龔爺要的就是她投懷送抱,豈會讓她逃走?左手抓住她右手,右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順勢一帶,就將她緊緊地圈在了懷中,如願以償,薄唇上揚,笑得愉悅,又充滿了愜意,低頭輕聲道:“小心。”
這句小心,令安意想責問他為何突然轉身過來的話,問不出口,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驚覺正在他的懷裏,“你、你放開我。”
“你可站穩了?”小龔爺問道。
“我站穩了,你放手。”這次不同於上次在天坑,那時太過緊張,忘記了羞澀,此時,身處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安意的羞澀感,油然而生,不好意思抬頭看他,沒有注意到他的笑,還有眼中那閃爍的流光。
“那我放手了。”小龔爺道。
“嗯。”安意微微頷首,紅染雙頰。
小龔爺戀戀不舍的收回了雙手。
安意趕緊向後退了一步。
小龔爺看著她略顯驚慌的模樣,笑意更深了幾分,“我走了。”
安意垂眸應了聲,“嗯。”
小龔爺走到窗邊,飛身掠了出去。
安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緩緩地走到窗邊,將窗子關好。
次日,安意去胡家見胡清月。與此同時,安康找到了胡清昉。
“師姐,我要跟你說件事,你聽了,不要著急生氣。”安意先給胡清月打預防針。
“什麽事?你盡管說,我不著急,不生氣。”胡清月笑道。
安意簡單的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不過隱瞞了對卿奚動機的猜測,太驚世駭俗,怕嚇著胡清月,影響到胎兒。
胡清月氣憤一捶桌子,“這個卿奚,我們哪裏得罪他了?他要這麽害你,太可惡了,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
“師姐,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沒事,你別生氣,小心肚子裏孩子。”安意打斷她的話,扶住她道。
“怎麽會沒事呢?”胡清月愁眉苦臉,“你的名聲全被他敗壞了,都怪我,好好的開什麽甜品店,給了他可乘之機。”
“師姐,你不要亂攬責任,就算我們不開甜品店,他要對付我,也會耍盡手段的。到是因為我的原因,連累甜品店要關門幾天。”安意道。
“說這樣見外的話做甚麽呢?甜品店不開也就那麽大的事,店裏的事,你不用管,我讓我大哥去處理。”胡清月拉著安意的手,“我們要想想,怎麽恢複才能你的名聲?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想,等過些時日,自然就沒人會記得這件事。”安意笑笑,端起碟子裏的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牛奶凍?”
“師妹,你可真厲害,你怎麽知道這是牛奶凍?你以前吃過?”胡清月問道。
安意眸光一閃,笑道:“我以前沒吃過,我吃著有牛奶的味道,就隨口給它取了個名字。”
“你隨口就把它的名字給說出來了。”胡清月笑,也沒多想,“好不好吃?”
“好吃。”安意吃完手中的那塊牛奶凍。
“對了,有沒有師父的消息?”胡清月問道。
“還沒有,等大師姐查到確實的消息,我會來告訴你的。”安意信守對小龔爺的承諾,“師父吉人天相,一定沒事的。你別老想著,會影響到孩子的。”
胡清月摸著還沒顯形的肚子,道:“這才一個月,我就恨不得趕緊把他生下來。”
“我聽人說,懷在肚子裏時,就恨不得趕緊把孩子生出來,可等到生了來後,又恨不得把孩子塞回肚子裏去。”安意故意岔開話題,逗胡清月開懷。
胡清月掩嘴一笑,道:“我大嫂也是這麽說,聽到園園的吵鬧不休時,我大嫂就說,還是在肚子裏安靜。”
姐妹倆天馬行空地閑聊了一會,吃過午飯,安意告辭回家。
傍晚時分,胡清昉從衙門回來,找到胡全成,說了幾句話後,父子倆去了胡老太爺的院子裏。
第二天,胡老太爺穿著官服,拄著拐杖上了金殿,跪在玉階前,叩頭道:“皇上賢明,老臣有事懇請皇上聖裁。”
“胡愛卿不必多禮,起來說話。”皇上和藹地道。
“謝謝皇上隆恩。”胡老太爺故意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皇上,老臣今天要告之人是刑部員外郎卿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