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計高一籌

羅氏進屋去伺候安清和換衣服,安意領著婢女把包好的餃子端進井籬園的廚房,回到堂屋,就聽到羅氏在裏屋道:“老爺,還是打發人過去問問,若是她身子舒服,就讓她過來一起吃飯吧。”

安意有些惱火地皺緊了雙眉,她非被她這個娘給氣死,當真是極善成了極蠢,連搶自己男人的妾室,也能當成一家人了。

“不用去問,她生病要靜養。”安清和頓了頓,“秋妹,你要記住,她隻是個妾,是個下人,她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

安意聽了這番話,心裏稍感舒服。

“哦。”羅氏應了一聲。

這時,廚房把過節的酒菜送了過來,六菜一湯,四葷二素。

等婢女把酒菜擺上桌,安意道:“好了,你們都去大廚房裏過節吃飯,這裏不用你們伺候。”

“是,奴婢告退。”婢女們行禮,退了出去。

安意去把井籬園的大門關上,回到堂屋,安清和跟羅氏從裏屋走出來了,安清和換了一身灰色夾棉布袍,過了一會,等了一下,安康也換了身淡青色夾棉圓領布袍過來了。

“今天過節,二哥也不回來。”安意想安健了。

“等到冬至的時候他就回來。”安康笑,提壺給杯子裏斟滿酒。

安清和喊了故去的長輩,把頭杯酒灑在地上,一家四口在桌邊坐下。安康給安清和、羅氏麵前的杯子斟滿酒,問安意道:“妹妹要不要喝一點?”

“不要。”安意搖頭,“我喝水。”

安清和父子幹了三杯酒,安康吟道:“凍筆新詩懶寫,寒爐美酒時溫。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滿前村。”

安意嫌棄地撇嘴道:“大哥做的詩,一點都不應景。”

“哎喲,妹妹,你別隻看雜記,也讀讀詩詞歌賦,這詩不是我寫的,是李白寫的。”安康哭笑不得的道。

安意一噎,俏臉微紅,嘟著嘴道:“我又不考科舉,不用讀詩詞歌賦。到是大哥你,明明是讀書人,不做新詩,拿古人的詩來濫竽充數。”

“喜兒說的沒錯,伯寧,你做首新詩。”安清和笑道。

安意明眸流轉,笑道:“大哥,你要是做不出來,就不準吃娘和我親手包出來的餃子。”

“為了吃到餃子,說什麽我也要想出一首詩來。”安康佯裝苦惱地揉揉眉心,清清喉嚨,“妹妹,聽好了。立冬家宴樂融融,小妹出題難長兄。為嚐佳肴費思量,賦得新詩品美酒。”

安康吟完詩,將杯中酒一飲為盡,促狹地笑問道:“妹妹,這首詩可應景?”

“娘,大哥欺負我。”安意嬌聲向羅氏告狀。

羅氏伸手打了安康一下,笑罵道:“壞小子,不許欺負妹妹。”

“妹妹!”安康配合地苦著臉,向安意拱手求饒。

安意微微抬起下巴,擺出女王架式,“今天過節,就放過你。”

“多謝妹妹,高抬貴手。”安康笑,夾了個雞腿放在安意的碗裏,“妹妹吃個雞腿。”

“謝謝大哥。”安意笑,夾起雞腿咬了一口,“好吃。”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羅氏帶著安意去小廚房煮餃子。餃子上桌,婢女們吃完飯,回來伺候。多餘的餃子送去了大廚房,讓下人們當夜宵吃。

半夜時分,大雨傾盆,到天明方停,一夜之間氣溫驟降,安意讓下人在井籬園生起了炭火。

“姑……”管二家的欲言有止。

“有話直說。”安意道。

“黃姨娘那裏,要不要送銀絲炭過去?”管二家的小心翼翼地問道。

安意沉吟片刻,道:“下午送四簍過去,讓她省著點用。”

“是。”管二家的見安意沒有生氣,輕籲了口氣。

下午,管二家的讓管炭火的婆子領著兩個總角小子,送了四簍銀絲炭去綴錦院。

黃氏冷了一個上午,聽到送炭來了,裹著天藍色的鶴氅,從屋裏走出來,看著擺在院子裏的四簍炭,冷冷地問道:“怎麽就送四簍炭?這怎麽夠用?這大冷的天是想凍死人嗎?”

送炭來的婆子欠了欠身子,“姨娘若是嫌少,就找姑娘說去,老奴已把炭送到了,該回去複命了。”

“你這個賤婢!”黃氏下了一層階梯,停下了腳步,“綠苕,給我掌她的嘴。”

綠苕看看黃氏的臉色,走下去給了那婆子兩巴掌。

“賤婢,我再怎麽樣,也是這家的主子,就憑你,也敢給我臉子看,你這是找死,你給我跪下,好好想想做奴婢的規矩。”黃氏厲聲道。

黃氏管了三個多月的家,餘威還在,那婆子嚇得跪了下去,磕頭道:“二夫人,老奴知道錯了,您饒了老奴這一回,老奴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麽快就知道錯了?看來跪地還是有點用,你跪久點,省得下回又忘了。”黃氏冷笑,轉身回房去了。

送炭來的兩個小子,趁機溜了,跑去告訴管二家的,這裏發生的事,管二家的趕緊去明珠閣找安意,“姑娘,出事了。”

安意在練字,擱下筆,問道:“出什麽事了?”

“奴婢照姑娘的吩咐,讓張婆子送了四簍炭去給黃姨娘,黃姨娘嫌少,立時就發作了張婆子,如今張婆子被黃姨娘罰跪院子裏。”

安意勾唇冷笑,黃氏的性子還是太浮躁了,常氏讓她忍耐,可是四簍炭就讓她忍不住了,“芳蓉,我們過去看看黃姨娘是怎麽耍威風的?”

“外麵風大,姑娘披上這件鬥篷吧,是針線房這幾天連夜趕出來的。”香芹從衣櫥裏拿出一件嶄新的鵝黃色,繡淡綠竹葉的鬥篷。

安意披上鬥篷,帶著芳蓉,和管二家的去綴錦院。

進了院子,安意看到張婆子跪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微皺了下眉,“管二家的,去扶她起來。”

管二家的上前扶起張婆子。

張婆子轉身又跪在了安意麵前,磕頭道:“姑娘,求姑娘為老奴作主。”

“此事我已知道,你起來吧。”安意拾級而上,剛站到門口,黃氏從裏麵走了出來。

“我這綴錦院,姑娘不是不屑來嗎?怎麽著,我這剛懲罰了個犯了錯的下人,姑娘就巴巴的趕了過來。”黃氏冷笑,“看來,我在這府上,連個下人都不如了。下人犯了錯,姑娘還這般護著,我受了委屈,卻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安意直視黃氏,“姨娘受了什麽委屈?”

黃氏愣了一下,道:“大冷的冬天,就送四簍炭進來,這是想要凍死人嗎?”

“姨娘覺得四簍炭太少了?”安意語氣平靜地問道。

“我素來怕冷,到冬天,這屋裏要生四個炭盆,十二個時辰不能斷火,姑娘這麽會算,就算算這四簍炭能燒幾天?”

“府裏的炭就這麽多,姨娘省著點用。還請姨娘記住,你現在是安家的人,以前的習慣還是改了的好。”

“我知道,在你眼裏我什麽都不是,你可以借你娘的名義,把我關在院子裏,不讓我娘來看我,但是你別忘了,我到底是你父親的屋裏人,你娘這樣苛待我,要讓人知道了,安家就沒有了好名聲,到時候大少爺二少爺還怎麽議親,姑娘還怎麽找人家?”黃氏麵帶得色,“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別以為沒人知道這宅門後院的事。若真能事事瞞得住,這各府的傳言就會傳得街知巷聞了。”

安意眸光微轉,“姨娘需要多少簍炭,才覺得沒受委屈?我娘才沒有苛待你?”

“這個姑娘看著辦吧。”黃氏笑,高傲地轉身,回了房。

安意眼中寒光閃過,轉身往院外走去。

芳蓉忙追了上去,“姑娘,您打算就這樣妥協了?”

“誰說的?”安意冷笑,出了綴錦院,“管二家的,明天你讓人去外城,買二十車最粗劣的炭回來,送到綴錦院給黃姨娘燒。”

“奴婢知道了。”管二家的笑道。

芳蓉和張婆子掩嘴偷笑,這二十車灰大煙熏的炭非熏死黃姨娘不可。

第二天下午,二十車炭從側門運進了安府,管二家的親自帶著人將這二十車炭堆滿了綴錦院每個房間,堵得黃氏主仆連走動都有些困難。

看著那一簍簍劣質炭,黃氏氣得臉發青,“管二家的,把這些炭給我搬出去。”

“姨娘,大冬天的,沒有炭火,您會凍壞的。您別為了跟姑娘置氣,拿自己的身子糟蹋啊。”管二家的貌似好心地勸道。

“這樣的炭,我才不會用,你去告訴她,我要上好的銀絲炭。”黃氏高聲道。

“姨娘,奴婢說句逾越的話,這府上是什麽情況,別人不清楚,難道您還不清楚嗎?這幾個月,要不是您拿嫁妝貼補著,這府上別說飯了,連粥都喝不上。姑娘手裏沒有多少銀子,她拿什麽去買銀絲炭?府裏這十幾簍銀絲炭,還是姨娘先前訂下的,姑娘付完了餘款,帳房裏就隻有一百兩銀子了。姨娘要是一味的為了這點小事鬧騰,讓老爺知道了,會說姨娘不體貼姑娘當家的艱難。”管二家的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讓人把這些炭搬出去。”黃氏皺眉道。

“姨娘,您看,時辰不早了,他們都去外院了,這炭隻能明天再搬,姨娘就將就一晚吧。奴婢還要給姑娘回話,先走了,明天再來伺候姨娘。”管二家的不等黃氏同意,打著飛腳跑了。

“管二家的,管二……哎喲!”黃氏被簍子絆了一下,雙手撐在炭上,一下全黑了,氣得她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