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人惦記

井塘村離上塘村有幾十裏的山路,安意走到半道,氣喘籲籲,為了防水防滑,棉鞋外麵套著草鞋,走了這麽遠,草鞋上沾滿了泥巴,每走一步都覺得費勁。

安康蹲下道:“妹妹上來,大哥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安意連忙拒絕,雖然安康長得高,看著也結實,但畢竟隻有十二歲。

安康抬頭笑道:“娘,過了一年,妹妹到真得長大了,去年沒走幾步就吵著要背,今年走了這麽遠,還要自己走。”

羅氏笑道:“你妹妹懂事了,知道心疼你這個大哥,還不好啊?”

“長大懂事是好,可是長大就跟我生分了,那就不好了。”安康回頭道。

安健推了推安意,“妹妹聽見沒,你要再不讓大哥背你,大哥可就要哭鼻子了。”

“大哥才不會哭鼻子。”安意笑,沒有再矯情拒絕,畢竟她還小,走這麽遠的路,很辛苦了,有兄長寵愛是幸福的事,趴在安康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大哥,走吧。”

“好咧!”安康站起身,背著她穩穩地朝前走。

泥路難行,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上塘村村口,大冷的冬天,安康走出滿頭大汗,把安意從背上放下來,待她站穩鬆開了手。

“大哥,很累吧?”安意抽出羅氏塞在她袖口裏的帕子,踮起腳,要幫安康擦額頭上的汗。

安康彎下腰,讓她把汗擦去,笑道:“不累,你比一擔柴還輕,回去時,大哥還背你。”

安意笑,“好。”

“回去該輪到我背妹妹了。”安健爭取他身為二哥的權利。

“你背妹妹?”安康嗤笑一聲,“就你那點小力氣,別把妹妹給摔了。”

“大哥,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挑得一擔柴起。”安健怕安意不相信他,“妹妹,你相信二哥,二哥一定不會摔了你。”

安意眉眼彎彎地點頭道:“我相信二哥。”

安健滿意地笑了,衝安康挑挑眉。

“好,回去讓你背妹妹。”安康笑道。

“那回去時,就辛苦二哥背我囉。”安意嬌聲道,

“不辛苦。”安健笑嗬嗬地道。

羅氏看著他們的互動,笑著微微點頭。

安清和的伯父安有年家離村口沒多遠,說話間就到了。還沒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吵雜的狗叫聲。

大過年,家家戶戶都有人,為了方便串門子,院門是虛掩著的,四個人脫下沾滿泥的草鞋。羅氏推開門,衝著裏麵大聲喊道:“大伯,大伯娘。”

從屋裏走出一個十六七歲身穿紅衣的年輕婦人,滿臉笑容地道:“是三嫂來了,剛才爹娘還念叨著。”

“弟妹。”羅氏含笑頷首,側頭看著三個孩子,“快叫人啊。”

安康道:“給四嬸子拜年,四嬸子新年好。”

“給四嬸子拜年,四嬸子新年好。”安健和安意也跟著道。

這紅衣少婦是安有年三兒媳崔氏,去年臘月初七成的親,笑道:“新年好新年好,都進屋吧,外麵冷。”

院子裏的積雪太厚,沒有全部清掃,隻掃出一條道來走路,三條體形龐大的黑狗就沒往院子裏放,全拴在屋簷下的柱子上。

安意一家一年到頭也就過來兩三回,黑狗不認識他們,衝著他們狂叫,還做出一副噬人的凶狠模樣。

安意在現代見過得狂犬病死的人,那淒慘的死狀,令她記憶深刻,從此後對貓狗都避得遠遠的,更何況這個時代連疫苗都沒有,被咬一口,不說一定就會得狂犬病,但是機率備增,下意識地要躲開。卻不想天氣寒冷,石階上結了一層薄冰,她腳下不穩,“咚”的一聲,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妹妹。”安康心疼不已,上前一把抱起她,“可摔疼了?”

大冬天穿得厚實,安意沒感覺到有多疼,可是安康這麽一問,不知怎麽的,就覺得委屈,鼻子微酸,眼眶泛紅,“大哥,狗好凶。”

“喜兒啊,是不是很疼啊?別哭別哭,娘的乖女。”羅氏急了,女兒這兩個月硬是多災多難,掉進塘裏,生了一場大病,病才剛好,又被周大梗掐傷了脖子,大年初一出來拜年,好好的被狗嚇得摔一跤。

屋裏其他人聽到聲響,都走了出來,為首的老婦人問道:“怎麽了這是?”

崔氏笑道:“娘,沒什麽事,是喜兒被狗叫聲嚇得滑了一跤。”

“哎喲喲,喜兒莫怕,這狗靈著呢,不咬人的,來來來,大奶奶抱抱喔,我們進去吃糖糖,不疼不疼嘍。”老婦人是安有年的婆娘朱氏,邊說邊上前從安康手裏抱過安意,轉身往屋裏走。

安意換了芯,對過去沒有記憶,以為朱氏一向待人和善,雖然她並不喜歡陌生人的碰觸,可是此時隻能盡量適應。

羅氏三人被這反常的一幕給驚嚇住,太陽今天是打西邊出來的嗎?

“三嫂,我們進去吧。”崔氏挽起羅氏地胳膊,笑道。

安康和安健回過神來,對視一眼,安康沉穩一些,恢複如常的神色。安健年紀還小,不懂的掩飾,臉上明顯流露出朱氏無事獻殷勤,是非奸即盜的質疑表情。安有年看在眼裏,不自在地搓了下手。

進到屋裏,朱氏抱著安意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給她,滿臉堆笑地道:“喜兒,吃點瓜子,這瓜子可好吃的。”

“喜兒,還不快下來,別累著你大奶奶。”羅氏聲音淡淡地道。

安意察覺出羅氏神情不對,忙從朱氏的腿下滑下來,走到羅氏身邊去。

屋內除了幾個小輩和剛嫁進來的崔氏不知道內情,神色如常,朱氏和其他人的表情都有點訕訕的。

羅氏說這話的緣由,是因七年前的一天,安健在院子裏玩耍,摔了一跤,爬不起來,趴在地上哭得很大聲。羅氏懷著九個月的身孕,彎不下腰抱他,請袖手旁觀的朱氏搭把手。朱氏雖然把安健抱了起來,可就抱了這麽一下,就說累得她手酸,非逼得安清和跟羅氏買了個豬肘子給她補身子才算完事。

安有年咳了兩聲,道:“清和家的,和孩子們坐下烤烤火,這一路上風大雪大的,把孩子們給凍著了。”

羅氏把手中的包放在桌上,微笑道:“大伯,大伯娘,這是自家做的臘魚臘肉。”

“哎喲,清和家的,你帶著孩子過來就成了,還帶什麽東西來囉,講這客氣做啥呢?”朱氏嘴上在推辭,手卻已經拿起了那包臘魚臘肉,隨手就遞給了大兒媳劉氏。

朱氏的假客氣,這十幾年來,羅氏已經領教無數次了,要是把她的話當真,拜年不帶東西來,朱氏那臉保證拉得比馬臉還長,不過大過年的,剛才已下了她的臉麵,也就夠了,畢竟她是長輩,不能扯破臉皮,就順著她話虛應著,“安家這邊的長輩就是大伯和您,理當孝敬的。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二老別嫌棄才好。”

“不嫌棄不嫌棄。”朱氏嗬嗬笑。

屋內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下來,落了座。小輩的幾個沒有椅子和凳子坐,坐在矮矮的小木杌上,安有年的二兒媳張氏倒來了四碗熱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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