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七章 無產階級

“英國人,果然是急了!”王鼎麵色含笑,手捏著加德滿都傳來的信報,嗬嗬的對著身邊一群手下、侍從以及西藏眾多土官說道,臉盡在意料之中的自得。

帝國拿捏住了英屬印度殖民地南北的要害部位,自然由不得英國人不就範。

現在英國人在帝國麵前再一次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印度總督吉爾伯特.艾略特.默裏.基寧蒙德派出的特使抵達加德滿都的第一天就麵見比姆.森.塔帕,要他立刻通報拉薩,希望盡快的與王鼎照會麵談。

“快馬回報加德滿都,本官即日趕赴。”得到北京來的快馬加鞭已經有好一陣子了,這些天來為這一場注定的談判王鼎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現在就要到收獲的時候了。

北京。

自從與俄國開仗以來,京城內的各家新聞報紙就對此是大小道消息不斷。市井百姓也好奇關心此事,帝都嘛,人民政治積極性都是比較高的。而現在民間又有了報紙評論來做引導,那議論聲就更加的甚囂塵上了。

國資報社當然是眾口一致的說朝廷的好,說梁綱武功開邊,創三千年中國未有之盛,漢武唐宗亦有不及;中立私人報社對此也是欣喜見到,畢竟中華軍伍強盛,怎麽說都是一件大好事;而另外一兩私人報社,背後站的是老派守舊文人,卻照樣丁點不鬆口,依舊站在梁綱的對立麵,滿口之乎者也,滿口禮儀道德,滿口天朝氣量。

梁綱征南洋,伐北疆,觸及原先滿清舊有之屬國,似乎就有失了天朝應該有的泱泱大國風範了。西伯利亞、中亞、印尼、澳大利亞和阿拉斯加以及北美東海岸,都變成了鳥不拉屎烏龜不下蛋的不毛之地,貧瘠之地,蠻夷荒夷之土。對於中國來說,那些地方完全就是負擔而不是什麽開疆擴土之功。

梁綱整軍備武的十幾年之功,除了已見成效讓守舊派無話可說的呂宋之外【銅礦】,其餘拿下的地盤在那些文酸腐儒看來,全部不值一提。

還說梁綱窮兵黷武,好武開邊又極不知節製,重武輕文,製霸不修德,蠻橫不受禮,實非是天朝帝王所應行。如此下去,德義不修,朝廷綱常必亂;工商興起,中原淳樸必失…………

《新聞法》的年年修訂屢屢增補,慢慢的一種中華朝‘不以言論獲罪’的理念開始深入人心。守舊派掌控的報紙上言論評論是越來越開始無顧忌無忌憚,梁綱看了之後雖然不少次都氣的罵娘,也讓軍情局和國安局背地裏下套子整了不少守舊派的‘文膽幹將’,但卻從沒有以皇帝之尊直接下令肉體消滅。

中國要進步,中國要改變,思想解放第一位。‘不以言論獲罪’必須得到最徹底最根本的貫徹和實施。

如果還像滿清那樣,說一句話都要再三思量,那麽社會、思想還怎麽發展前進?

現在是西曆十九世紀,是地球迅猛發展二百年的開端。在這時候打一個盹,那就需要後世十倍的時間去追趕。梁綱欲將中國打造成世界第一強國,筆直的大道上就必須時刻不停地大步奔前!

真正的一刻都不能耽擱,一刻都不能遲緩。

七月。

盛夏已過,秋老虎卻依舊厲害無比。地處嶺南的廣州更是如此了。

政府大院內一個不大的會議室裏。七八個冰盆放在牆角根上,給悶熱的房屋內帶來了絲絲清亮。

廣州太守李永成、同知葉閬、法院朱輝坪、警察局林盛、民政局李鳳山、番禺令秦繼忠、南海令付元祥等一批府內的重要官員集中在這裏。

沒一個人說話,會議室內靜悄悄的。讓房間外麵的眾人隨從和工作人員都不敢放大聲的走路,更不敢放開聲說話,唯恐自己發出大的聲響打破現在的平靜,惹得裏麵的一眾老大不快了。

李永成、秦繼忠在默默地抽著煙,李鳳山、付元祥在悶頭不語,會議室內的氣氛沉重的都讓人喘不過起來。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們麵臨著大事呢!

十有八九,帝國成立以來舉國上下第一件民眾鬧事或是說暴動事件就會發生在廣州。

自從這些年帝國一直鼓勵工商和鼓勵開辦工廠以來,紡織業在廣州附近發展的速度就十分的快捷。尤其是機織布工藝得到了一定的改良之後,舉國上下士農工商都日漸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織布落幕的日子為期不遠了。

於是乎就在中俄兩國開戰之中,中國全國上下又興起了一股開辦紡織廠的熱潮。

可是帝國鼓勵開廠鼓勵工商,但對工廠製度和管理卻沒有做出什麽硬性的規定。天下商戶中有的是奸商,這廣州城內就有不少。

機織布的敵人不僅僅是手織布更有它們的同類。為了能夠取得更加低廉的成本,資產階級壓榨無產階級就是必然的結果和施行手段。馬克思曾說過,資產階級的每一分金錢裏都浸透著無產階級的血汗。那真是太正確了!

每天拚死拚活的幹十二個小時,卻隻能拿到一角錢左右。一個月總收入算上也不會超過四塊錢。若是再扣掉午飯錢和廢品的罰款,可能一名紡織工辛辛苦苦一個月都拿不到三塊錢。

雖然三塊銀元可以合白銀一兩半,再算算舊製,都比得上二兩滿清時期的平庫銀了。眼下白銀還是硬通貨,沒有向一百年後那樣廉價,這樣的收入已經是挺不錯的了。但是什麽事都要看整體,這紡織工不能光看他們的收入,也要看他們的辛苦以及生產中的危險。

現在的紡織機,一個不留意胳膊什麽的絞進去一條命可能就完了,至少胳膊是絕對廢掉。那一家紡織廠一年下來不死傷上幾人甚至更多啊!紡織工們疲勞作業的時候真的是挺危險的。

而且碰上一些黑心肝的廠老板,織工們一個月拿三塊錢的可能都沒有。就在中華帝國國力蒸蒸日上地盤逐步擴大的時候,新生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老板的矛盾已經逐漸變得不可調和了。

紡織業還隻是帝國諸新興工業中的一行,礦業,比如煤炭開采和石礦場,資本吞噬掉的性命就更多也更頻繁了。

梁綱早年為預防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矛盾尖銳影響國力國家發展,就曾經想過搞來一個《勞工法》或是《勞動法》之類的。

但是很顯然,人不吃虧是不會長記性的。中國人曆來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不真正意識到無限壓榨工人所帶來的危害性,一樣是新生的資產階級是不會對此真正上心、用心的。

所以,梁綱就準備等一機會。而眼下看廣州的局勢,這個機會梁綱似乎就要等來了。隻是,中不足的是現任廣州太守是他的小舅子李永成,事情一發,李永成處理就是再適宜也難免跟著要吃點灰。

在梁綱身邊跟了那麽多年,李永成缺的就是地方父母官曆練,這也是製約著他不能再往上升一步的最大枷錮。而李永成自己在梁綱身邊呆了那麽多年,看盡朝堂風雲,也期望著能到地方一展自己的才能。兩年前帝國更改官製名號,李永成就南下羊城坐上了廣州府這個膻腥之地的第一任太守。

“踏踏……”一陣快急的腳步聲在會議室外走廊上響起。

“見過周大人。”會議室門前緊接著就響起一陣問候聲音。

廣州工商局局長周光璐頭都沒抬,微微一點頭作為示意就急忙推開了門走進會議室。“李大人,葉大人,朱院長,各位……”周光璐見過李永成等人,都不及讓李永成回話就急切開口,“常博友死不認加錢,一分都不願意給陸阿采家賠償。現在三羊紡織廠幾百名職工群情激憤,勢態愈演愈烈啊!”

就像把一個大火爐搬進了李永成等人中間,一群廣州城有頭有臉的官員一瞬間個個額頭都滲出了汗來。

“王八蛋,常博友是在找死——”警察局長林盛啪的一掌拍在茶幾上,怒喝大罵的同時人也站起了身來。

“龜兒子的黑心肝,黑心肝。”葉閬氣急之下也破口罵出了家鄉話。

“李大人,不能再等了。政府必須介入。不然的話三羊紡織廠就鬧起來了。常博友那王八蛋死不足惜,三羊紡織廠毀也就毀了,可咱們……豈不是遭了無妄之災?下官和您,以及在場的諸位大人、同僚就都要跟著吃掛嘮了。”番禺令秦繼忠急的都要跳腳。三羊紡織廠就在他的轄區內,常博友本人也是番禺人,這鬧騰起來他是第一個被殃及和倒黴的官。三年前頒布的《在職官員責任追究製》盯的就是這類事件。

即使官府沒有一點責任,這板子也照樣打在當官的身上。秦繼忠可不想背個這樣的處分過下個月自己的三十歲生日。他還年輕,他還有更大的報複,也想在官場上走的更遠。

“政府介入??怎麽介入?”黑著一張臉,李永成道。“有法可依嗎?有例可循嗎?常博友他該死,他奸商,他混蛋,可他有犯罪犯法嗎?”

幾句話問啞了秦繼忠。常博友確實是混蛋,可他也確實沒犯法,他一分錢不給陸阿采做補償,那是因為入廠協議書上根本就無此規定。“這個朱院長清楚,你問他。”

朱輝坪深深歎了一口氣,秦繼忠也重重的一跺腳。如果常博友真的觸犯了法律,秦繼忠早就有行動了,何至於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那陸阿采是三羊紡織廠的普通織工之一,但為人極好。熱心厚道,樂於助人。常博友開辦三羊紡織廠時他就在那裏做工,在紡織廠內織工間的威望非常高。而常理無可改變,工人間的威望高著者往往是老板眼中的一根釘,陸阿采也是如此。常博友為人刻薄吝嗇,心腸狠如狼蠍,三羊紡織廠兩年來陸陸續續死傷了十好幾人,比例之高絕冠嶺南。

自然的其與工人之間的矛盾也是頂尖的激烈。場內是經常發生機器被破壞和工人集體鬧事、罷工的事情。如惡性循環一樣,兩邊的關係就越發的對立。

此次在陸阿采事件發生前夕,三羊紡織廠內的數百名工人就鬧過一次集體罷工。因為常博友接了單子急著出貨,在工人每天十二小時工作量的基礎上毫無付出的就要織工們每天再加班三到四個小時。工人們罷工鬧事就是為了爭取加班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為急著出貨,常博友才捏著鼻子忍下那少許的加班費,陸阿采因為疲勞工作就出事了。手被絞進了紡織機中,右手五個指頭去了三個半。人幾乎是廢了一半。

工友再一次出事,出事的人還是威望很高的陸阿采。三羊廠的織工們都憤怒了,一天十五六個小時的工作還隻拿那麽一點錢,傷殘工友撫恤金的問題又一次被新興的無產階級呐喊了出來,且要求要作為正式條款補寫進入場協議書中。

常博友對陸阿采的殘廢卻是樂得哈哈大笑,這樣的一個眼中釘倒了黴,常博友高興地心裏都哼起了小曲。對於工人們要求的傷殘撫恤金置之不理。

這一次即便三羊廠的織工們再一次集體罷工,完全停止了布匹生產,常博友也是沒有半點退縮和妥協。因為他身後站著的是整個廣東,乃至是整個嶺南的新興資本家。

傷殘工人撫恤金的問題不是單單三羊紡織廠一家的問題,這是整個天下新興工業企業的問題。如果常博友敢同意廠內工人的要求,那他就別想再在商場上立足了,那會讓他站到整個資產階級的對立麵。

事實上即便是陳家的紡織廠內也不過是另立名目實施撫恤而已。當然,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上麵有梁綱的特意指示。

背後是整個階級做後盾,在陸阿采事件上,常博友和工人們是頂上了。而隨著時間的退場和常博友陸陸續續放肆的言論,三羊紡織廠的織工們火氣是越發的旺盛。

番禺令秦繼忠首先察覺不對,上報廣州府李永成,而後的幾日內事情就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