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章 斬將
二百四十九章斬將
步兵在前,炮兵在後。
梁綱後陣看了半響,突然猛地一笑,這陣型真像是自己前世玩的一個遊戲!
三國群英傳》
那時,自己不就是無論進攻還是防禦,都拿刀槍騎兵頂在前,長弓兵在後嗎?
不過那時的一切都是數據,都是遊戲,失敗了可以重來,更可以無限次的存檔。可現在,眼前的所有一切卻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容不得半點疏忽。
“親衛營!”
兩刻鍾後,梁綱喝聲向詹世爵大叫。“進攻!”
時間他估‘摸’著是到了,兩刻鍾的炮擊已經能轟的清軍後部人馬抱頭鼠竄,也已經能‘逼’著所有的清軍呈一溜直線狀排開阻擋在紅巾軍前。
當清軍從矩形陣變成了線形陣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贏得這一戰的最關鍵時刻。
“弟兄們,跟我殺啊——”
赤紅‘色’的大旗迎風招揚,三百紅巾軍中最‘精’銳驍勇的戰士,隨著詹世爵的一聲大吼,齊聲嗬呼著衝向了戰場的最中心點。
就像是一把犀利無比的重斧,瞬間破開了鄖北義軍和第二營的陣線,重重的劈進清軍陣型的正中間部位。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
一刻鍾後,炮營陣前,柳嚴辰一聲高喊,幾個舉著小紅旗的傳令兵就立馬揮動起手中的小旗。
轟鳴的炮聲和爆炸聲隨之停止下。
“哈!”
梁綱策馬前衝上幾步,炮營已經停止‘射’擊了,騎兵營也就該出動了。戰馬奔出了七八步遠,然後他把馬韁陡然一勒。戰馬一聲悲嘶聲,兩蹄騰空,半空中人立而起。
嘶昂的叫聲讓梁綱身後的騎兵營心神猛的一動。四百雙眼睛齊齊盯向梁綱的後背,那每一雙中都帶著不加掩飾的熱烈。
“跟我,殺——”用最大的聲音喊出最後一個‘殺’字,梁綱單手揮舞著長槍,鋒利的槍尖對準清軍方向猛的一刺!
“殺啊——”
‘激’昂的呐喊聲響起,人如虎,馬似龍,四百騎兵立刻化作一股無法阻擋的鐵流,隨在梁綱的帶領下翻滾湧出。
兵鋒最犀利的鋒芒處,梁綱一騎當先,長槍在手,如一尊殺神一樣一頭紮進了清軍陣中。急若流星,快如閃電,長槍舞動間,當麵的清軍根本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出,咽喉處、心口間就已然血流如注。而在他們的屍身還沒來得及倒地時,梁綱就已經策馬穿過,似一道‘激’光一樣,所到之處盡皆披靡。
下一刻,‘潮’水樣湧來的紅巾軍騎兵就追隨梁綱身後的洶湧殺到,順著梁綱前路衝殺後遺留下的一溜空擋,狠狠地劈進清軍陣中,就像是一根木楔,順著一道縫隙在重錘不斷的敲擊下不斷前進,直至有一日將目標整個一分為二。
人仰馬翻中,慘嚎聲響徹長空。
…………
鄖西縣城,東南三十裏處。
“大人”,何西良看著一臉蒼白的何元卿雙目中閃過一道悲‘色’,沒想到這眼看就要到縣城了,紅巾軍的騎兵卻追上了來。“逆匪的騎兵……追上來了。”
何元卿慘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紅,無力的躺在一輛馬車上,‘胸’口上裹著厚厚的白布,血跡還滲出了許多。苦苦一笑,何元卿艱澀的說道:“這麽說咱們爺倆是跑不了了?”
何西良臉‘色’一黯,“要是小股偵察騎兵現在已經該退下去了,可他們一直都墜在後麵……”作為何元卿的同族侄子和親衛隊長,何西良絕不想再讓現在的何元卿心勞神,但是情況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他不能不與何元卿道明。
青桐關一戰,五千清軍大敗。陣亡的和當場投降、被俘的就有兩三千人之多,而餘下的兩千來潰兵經過紅巾軍、義軍的一路掩殺,或再成為紅巾軍、義軍的戰果,或是直接逃散了去,等到紅巾軍、義軍收兵,何元卿身邊就隻剩下了一千左右的清兵。
可是就這一千左右的清兵也在義軍小股人馬的頻繁截擊下,陸陸續續的減少著,到現在為止就隻剩下了六百人。
何元卿在青桐關那一戰中就被梁綱一槍戳在了‘胸’口,挑下了馬去,非是何西良帶著親兵隊拚死抵抗救出了何元卿,怕是現在這僅剩的六百清兵也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何西良看著何元卿依舊在滲血的‘胸’口,遲疑著說道,“加快速度怎麽樣?就怕大人撐不住……”
“晚了……”何元卿捂著‘胸’口悶咳了一陣,額頭上不停的有冷汗流下,“既然被追上了,那咱們現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何元卿本身就是在清軍平回部之‘亂’中展‘露’的頭角,這才在戰後一路順風順水的坐上了總兵的高位,對騎兵他還是有些心得的。
“他們現在不打來,是因為一路追來馬力不足,等過陣兒他們歇住了馬力,那就……就會……打過來的……”
何西良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幹,但作為何元卿的親兵隊長,自身與何元卿又是未出五服的叔侄,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擔起這幅自己根本就承受不起的重擔。“大人,我引三百兵墊後……”
“走,咱們去吃掉他們!”一裏之外,姬延良揮舞著手中的長槍,遙指著不遠處的清兵,策馬衝了過去。
休息了也有兩刻鍾了,是該到動手的時候了。
而這邊的何西良都還沒來得及說服何元卿答應下自己的建議,就看見後方狼煙騰騰,三百多紅巾軍騎兵從後方飛馬迫近,臨近時又呈分散隊形從兩翼迂回包抄,很快就對自己本部形成三麵包夾之勢。
何西良心神大震,何元卿臉‘色’也更見了一分灰白,他眼睛被車廂所堵,看不到,但耳朵卻可以聽得到。數百紅巾軍騎兵奔殺來,越來越近時,死亡的‘陰’影覆蓋了他們所有人的心靈。
以清兵現在的士氣和自身的戰鬥力,麵對著三百多騎兵,休說是六百殘兵敗將,人數就是再提升一倍怕也抵擋不住。
沒有弓箭,沒有火器,也沒有長槍,六百最多隻拿著一口腰刀的清兵,如何能抵擋騎兵營的衝鋒?
完全是秋風掃落葉的架勢,在姬延良、姬仲良、廖勇富三人領兵殺到之前,後隊的清兵就已經有逃跑家了。
姬延良最早破入清軍中,手中長槍一掃,三個擋路的清兵立刻被掃飛出去了,馬蹄踏踐處更是非人力可擋,橫行在人群中,或是被撞倒,或是被踏倒,在密集的人群中生生的碾出了一條血路……
青桐關之戰後,當日下午,紅巾軍騎兵營再有斬獲,興漢鎮自總兵官何元卿以下,斃死者二百一十三人,餘則三百人被俘!
………
黃茅關下(北麵。
高舉著刀槍厚盾和火把,抬著一架架製作‘精’良的雲梯,無數清軍像是黑壓壓的行軍蟻一樣向著黃茅關席卷而來。城牆上的羅進部一千多義軍已經‘亂’成了一團,他們中相當的一部分人十天前還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流民百姓,從沒上過戰場的他們麵臨著清軍這般陣勢無可抑製是緊張了起來,他們緊張的在發抖。而羅進最‘根基’的那部分班底,看起來雖然相比新人好上一些,可實際上每個人心中依舊咚咚響個不停,甚至是緊張的聲音發不出。
“不要慌,不要‘亂’,大家都聽我說。”身材高大的羅進站在城頭聲嘶力竭地大聲吼叫,“清軍的大炮都在城中,靠著‘床’弩他們炸不到我們,所以咱們不用怕他……”
“咱們有關城可依靠,有手雷還有紅巾軍做援兵,不用怕他們……”
“轟——”兩支‘床’弩火箭釘在了關‘門’上,劇烈的爆炸聲嚇得城頭上的一些義軍驚呼不已、瑟瑟發抖,而同時也不費吹灰之力的炸爛了兩扇關‘門’。
不過這沒關係,一條條裝滿了土砂的布帶早已經被堆堵在了黃茅關的城‘門’‘洞’中。兩天的時間,鄖南義軍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這個梁綱所‘交’代的守城必須任務。
自從‘床’弩火箭出世和火‘藥’包、火‘藥’桶被廣泛應用以來,城‘門’是越來越不頂用,越來越可以無視掉了。
‘床’弩火箭發‘射’了一次後就再沒有做第二次擊發,隻能直來直去的它們,從城頭上往下打自然是方便順手的很,可是從城下往城頭上打卻是老鼠拉烏龜——無處下手。
火箭發‘射’出去最多是釘在城牆壁上,爆炸再劇烈也不能炸到城頭躲在城垛後的義軍。熟知‘床’弩火箭‘性’能的清軍自然不會去白做無用功,徒勞‘浪’費。(用‘床’弩玩拋‘射’?汗!
攻城戰正式開始,一架架雲梯搭在了黃茅關上。
“扔手雷,快扔手雷啊……”一個義軍小頭目驚聲的大叫道。他渾身上下都在緊張的發抖,兩隻手更是抖得幾乎拿不住東西。一枚手雷被他拋了下去,卻是卻沒有被點燃引線。
“他娘的,白癡!”羅進破口大罵,心疼的看著幾十個‘傳染病’似的相繼丟下城去的手雷,上前狠狠地踹了那個始作俑者一腳。
“轟……”一聲爆炸此時卻在十幾丈外的另一個垛口響起。那個義軍倒是沒有忘記扔手雷前一定要點燃引線這個要求,可是緊張之下,他兩手發軟,點燃了火線卻沒能把手雷及時的扔出城牆,一聲爆炸,周邊的三個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媽的”,羅進眼睛都快瞪裂了,這群王八羔子,就沒讓人放心過兒。“誰讓丟手雷的,誰讓你叫喚的?這城牆上是聽你的還是聽老子的?啊?”
“所有的人都給老子聽清了,老子說扔你們才能扔,老子說動手你們才能動手……誰敢再‘浪’費,刀子伺候。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聽好了,手雷,先點燃引線,然後再扔下去,扔下去……快點,你他娘的快點扔下去——”
二裏外的一處小高台上,曾攀桂遠遠望著廝殺正烈的黃茅關,嘴角處‘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來。
最多兩天時間自己就能‘蕩’平黃茅關,一舉掃清竹山縣教匪,而後大軍兵鋒遙指鄖縣……到時候,看梁綱還如何在城下安坐?
昨天下午,得知了紅巾軍分兵鄖西的消息後,曾攀桂就再也沒了顧慮,集中起五千兵馬殺來了黃茅關,打算趁著紅巾軍困坐鄖縣縣城的機會,先一舉掃清了後方禍患,然後再集中‘精’力對付紅巾軍。
曾攀桂認為,紅巾軍分出的那部兵馬就算是加上了王延詔的義軍也絕沒打敗興漢鎮五千綠營的可能,所以等他掃清了羅進部之後,再引軍趕到鄖縣,正是時候。那時紅巾軍一邊要圍城,另一邊要阻擋興漢鎮的前進,還有什麽餘力來對付他?兵力分散,注意力更分散,紅巾軍無論是戰是退,最終局勢都將大好於他。
可是一心打著小算盤的曾攀桂又怎會知道,黃茅關中除了羅進的一千多義軍外,還有齊七所率的紅巾軍第一營第一大隊及新兵營的第五、第六兩個大隊,整整一千人馬在。
不要輕易地輕視對手,因為每一次輕視,你都要為自己的自大而付出代價。
齊七也在黃茅關北麵城牆上,他是在觀戰,並沒有親自上陣動手。
看到清軍如此容易的就‘逼’近城牆腳下並順利的架起了雲梯,齊七的眉頭不由的皺起,太弱了,義軍太弱了!已經習慣了對手近身接戰前,先被遠距離殺傷一部分的他真的有些看不下去。
早就知道義軍孱弱,可他還是沒想到會弱到如此地步!那之前投手雷的一幕,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廢物!真是廢物!”李震(見186章一拳砸在城牆上,氣急敗壞地指著義軍大罵,“齊營副,這群家夥太沒用了。居然這麽輕鬆的就讓清軍殺到城牆腳下,還讓清軍架起了雲梯,簡直就是一群飯桶!”就算是沒有弓箭,義軍手中也有些土槍土炮啊,而且城牆上堆得到處都是滾木礌石以及救急的手雷……
“齊營副”,李震的大哥,李熙麵‘色’沉靜的說道,“要不……先把隊伍拉上來?我怕他們一窩散了,倒擋住了咱們增援的路。”
李熙的擔憂並非沒道理的一關上的義軍抵擋不住,讓清軍殺上了城頭,然後又在紅巾軍趕到之前擊潰了義軍,那麽當時候一窩蜂逃命的義軍反倒極可能把急著上來增援的紅巾軍給衝回去……
“不急。”齊七微微搖頭道,“義軍雖然戰力不濟,可畢竟人數擺在那呢,清軍一時半會還打不上來。”
“那……”李熙眼睛目一轉,還是堅持道,“那就把第一大隊先調到關下。”
關下,義軍與清軍地‘激’戰已經到了白熱化。
“嘩!”
一大鍋沸水從城頭上澆下,爬在雲梯上的七八名清軍無處躲避,立刻被滾燙的沸水從頭到尾淋了個通透,殺豬似的哀嚎痛叫聲立刻響起。然後就是齊齊的從雲梯上栽下。而且這鍋沸水不但潑到了他們這幾個人身上,還有一些落到了雲梯下的清軍頭上,殺傷力堪比兩三顆手雷在一起爆炸。
落地後,四五個還沒摔死的清兵忍不住疼痛,痛苦不堪的在地上翻滾不休,那燙傷造成的疼痛足以讓任何人發狂。
戰事進行了一刻多鍾,城關上的義軍似乎已經稍微的適應了戰爭的殘酷,也不再一個勁的向下放手雷了,而是沸水、滾木、礌石一塊砸下,隻有到了實在危機的時候,才放下幾顆手雷去。畢竟梁綱也隻給他們留下了一千顆而已,他們遠沒那個條件來奢侈。
“閃開,都給老子閃開!”
一名清軍把總手持著厚盾,分開擁擠在一起的清兵,飛身竄上了雲梯,然後手腳並用的迅速往城頭爬來。
把總身體強健而又敏捷,厚實堅固的盾牌護著頭身,隻是幾眨眼的工夫就已經爬到了城頭上。可是他躍上城頭,剛砍到了一人,另一個義軍猙獰的身影就合身撲了上來。把總大吃一驚,急‘欲’閃避卻已經來不及……
兩人合身墜下城頭。
白蓮教,到底也是有狠人的,尤其是一些殺出了血‘性’來或是殺‘蒙’了頭的人,關鍵時刻都能做出一些令人感到佩服的事來。
滾木擂石伴隨著滾燙的沸水不住的從城關上傾泄而下,清軍上去了一拔又一拔,倒下了一拔又一拔。半個時辰過去,北麵城牆下清軍已經橫屍累累,濃冽地血腥味彌漫在空中,卻再無一義軍聞之‘欲’嘔。
廝殺場,永遠都是新兵最好的訓練營。
“殺啊——”又一‘波’清軍生力軍從後陣湧來。
趁著清軍前一部撤出城牆的空擋,箭雨也如密集地雨點一樣傾泄在城頭上,密集‘射’殺下,箭矢的威力立現,城牆上的義軍猝防不及下頓時倒下了一片。而清軍生力軍則趁機殺到了城牆下,嚎叫著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
城關上。
羅進的身上已經中了三支利箭,也幸得他穿戴的有全身的藤甲,三支利箭中隻有一枝重傷了他的左臂。拔掉臂膀上的箭矢,布帶包裹後羅進卻像是沒事的人一樣,依舊揮著腰刀督戰在第一線。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絕不能讓官軍衝上來!”看著又一輪衝上來的清兵,羅進神‘色’猙獰的大吼道。
“厲害,沒想到他也是個血‘性’漢子。”李震不由得增大了眼睛,對於羅進的硬氣他從心底裏感到佩服。
上位者,拿下屬的‘性’命不當回事的很多,可是拿下屬‘性’命不當回事的同時也能拿自己的小命不當回事,李震還是第一次見到。
齊七兩眼中也暴‘露’出了一抹讚歎的‘精’光,羅進雖然兵練的不怎麽樣,可是這‘性’格和作風卻是讓他打心眼裏喜歡。
“李熙、李震,調你倆的大隊上來,也是你們的人見見血的時候了。”因為心中的這一份喜愛,齊七臨時改變了讓義軍再多流一會兒血的念頭。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