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章 文字獄
ps:感謝悼武華夏提議!!!
“宋教主,在下備的這份年禮可還入得眼去?”梁綱放下手中茶盞,臉上帶著微笑,向著宋之清打趣說道。
上手高坐的宋之清現在正是一副喜不勝喜的表情,兩手捧著那些書都恨不得揉進自己的眼中去,聽了梁綱這話,當即大樂開懷的回道:“入眼入眼!哪裏會不入眼?”
“宋某是謝大當家的。”宋之清站起身來對梁綱正式的行了一記謝禮,看的出他是真正的高興。
聽到宋之清還叫自己‘大當家的’,梁綱不以為意,在西天大乘教看來自己應該還是一綹子土匪而已,隻不過是綹子大些,武力強些。至於所謂的紅巾軍和將軍稱號,純粹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當不得真。
“為了這些個東西,我可是費了不少工夫,教主的這一禮,梁某就生受下了。”沒有躲開避開,梁綱安安的受了這一禮,可是嘴上說的話卻讓宋之清一點都不會感覺著他在托大。
“那裏那裏,應該的,應該的。”宋之清也沒半點別的意思,看著那些寶貝書他都愛死了,怎會生出介意來?
作為一教之主,宋之清才華能力還是有的,梁綱的這份年禮會起到什麽作用、能引來多大的風波、對自己教派又有多大的好處,他心裏麵誰還沒個具體的概念卻是明白益處多多的。
“不知道教主打算如何處置這幾本書啊?”又絮叨了一陣子,梁綱再度把話題往目的上引導來。
宋之清張開就想說,但是話到了嘴邊他眼珠子一轉望了望梁綱就又給吞了下去。向梁綱拱手說道:“之清初見欣喜若狂,但畢竟是時短,心中不過是出了一層朦念,漏洞還甚多,不說也罷。倒是想聽聽大當家的何有建議?”他腦子卻是反應了過來,眼前的梁綱主動去尋這些書,又巴巴的給自己送來,那他心中肯定是早有的盤算計較,與其自己說出那些淺見惹人笑,倒不如讓他來開口。
一年多的交往下來,宋之清是知道梁綱心思慎密的,他的建議必然可用。
梁綱也不推卻,宋之清不說也好,還省得自己去補漏,平白的讓他尷尬。清了清嗓子,梁綱道了出自己的想法……
他這建議也不是多出眾,就是緊扣著‘**’三字。西天大乘教可以將這些書翻印上幾千本上萬本,然後悄悄散運到全國各地,不管是他們所能觸及到的地方,還是他們無法觸及到的地方,反正是全都運過去。
這些書的作用就是拿來陷害各地的讀書人的。
不是給尋常百姓看的,他們看了也看不懂,更不可能擺在大街小巷販賣,因為全都是滿清的禁書。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陷害”各地的讀書人,每一套書籍用繩子一紮在晚上隔著門牆一扔了事。雖然絕大部分的書籍被主人“當即燒毀,可世上總是有一部分另類,而且也沒有不透風的牆。
《揚州十日記》、《揚州城守紀略》、《嘉定乙酉紀事》這些書在滿清早期還是流傳頗廣的,不過是隨著三藩平定,鄭家投降,滿清的統治在全國範圍內漸漸的穩固下來,這些書籍就成了明令禁止的禁書,一經查抄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慢慢地也就消失了。
但是他們的名字肯定還有一些讀書人知曉,知名度上還是不成問題的。雖然沒見過,可是聽說過,而在得到從天而降的一摞書後,即便心中出奇的害怕,可是出於好奇翻看上幾眼並不出奇,說不定還真會有那麽幾個人私下裏藏了起來的。
河北的八卦教、山東的清水教、河南的三陽教到東南的天地會、小刀會等等,這些教會全都是西天大乘教的無形盟軍,這方麵讓他們幫一把絕不成問題。
而一切布置完之後,在某個地方(別是襄陽)挑起一個事,將這幾本書的影子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再傳出些消息……轉眼間再一場書案就會爆發出來。
滿清王朝即便是以滿人為主,可漢人的力量也不能小視,尤其是在地方上的漢人力量,它們依舊是把持著主導地位。
封建主義是以什麽為基礎的?王朝的統治又是以什麽為根基的?讀書人在其中占據著怎樣的一個地位,誰都心知肚明。
如果在大起義前夕,乾隆老兒自己主動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並且還是落在讀書人頭上的腥風血雨(**就是以讀書人為主導的吧?),那對於全國的局勢會起到一個怎樣的作用?這算不算是滿清自己自掘根基?
而在大起義之後,動蕩的人心、士林對起義的促進和催進又會起到什麽樣的作用……
將自己的所有想法一一道出,梁綱靠在了椅子上,端起未喝完的茶盞再次送到了嘴邊。兩眼還在緊緊注視著宋之清的表情變化……
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這個計劃會玩不成,因為清朝的**,尤其是乾隆年前的**依然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從康熙中期還是到乾隆年結束,這一百年中,**的頻頻爆發,堪稱是中華文化的又一大浩劫年代。多少前人的心血被付之一炬,簡直和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有的一拚,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前後三代皇帝中,雍正的名聲最差(事實上撇開他滿人的身份,單從一個皇帝的角度來看,雍正還是挺讓人佩服的),提起他人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酷厲,接下去就是冷峻、強硬等等,反正是找不到一絲的溫和。
但是康熙和乾隆的名聲好上了許多,後世一些人把康熙捧成了‘千古一帝’,給乾隆也擦上了不知多少層的粉,尤其是後者……影視形象簡直是無語。
但是這都不能磨滅掉一個事實,那就是一貫給人溫和風流、風雅翩翩之印象的乾隆帝才是將**這一‘造成社會恐怖,禁錮思想,摧殘人才’極道不文明現象,帶到頂峰,發展到空前絕後這一地步的人。
乾隆剛即位時,為籠絡人心,首先下令刑部將懸掛在菜市口梟示的汪景祺(年羹堯親信)頭骨取下“製竿掩埋”,接著又降旨赦免了被發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隆科多案)的親屬。為避免再發生以文字罪人的冤獄,乾隆帝還聽從山東道禦史曹一士“請寬妖言禁誣告折”,批準刑部的建議:今後凡告發旁人詩文書劄等悖逆譏刺的,如審無實跡,一律照誣告反坐;如果承審的法官率行比附成獄的,以“故入人罪”論。
雖然此時文人早被康熙、雍正兩朝抽去脊梁,但仍然高興萬分,紛紛上表稱頌乾隆“上下無隱情”、“為政以寬緩”,並大施感情代理權編造民謠:“乾隆寶,增壽考;乾隆錢,萬萬年。”以對比雍正時的歌謠“雍正錢,窮半年”。
然而樂極生悲,乾隆十六年,**又死灰複燃,起於“偽孫嘉淦奏稿”案。
此案前後一年多時間,多涉及封疆大吏,前後牽扯進了十八個省,受難人數不可計數。(以湖廣、江西最多,而四川一省就捕獲了二百八十餘人。)
乾隆帝絲毫不想到自己確有過錯,反而感覺到敵對暗潮在全國湧起,認為原因是因為之前自己的“皆因以往實行的寬大之政”,是“請寬妖言”、“禁挾仇誣告詩文”等政策縱容了“誹謗”。所以此後乾隆帝決定改變“婦人之仁”的“寬緩方針”,決定繼續繼承列祖列宗的嚴猛苛政,降旨道:“此等奸徒,傳播流言,儔張為幻,關係風俗人心者甚大,不可不力為整飭。”
從此**再次波瀾壯闊,直到以修四庫全書為名義,完成了查辦禁書、徹底摧殘中華精神文化的千古創舉。
所以在所謂的“聖主”、“十全老人”乾隆帝時,**達到曆史巔峰,在乾隆十六年以後的四十多年日子裏共發生一百三十餘案。其中四十七案的案犯被處以死刑。(**死刑意味著:生者淩遲、死者戮屍、男性親族十五歲以上者連坐立斬。)牽強附會、望文生義、捕風捉影造出的**,在乾隆朝中後期是如脫韁野馬不可控製。甚至一些瘋子胡亂塗抹也被定為“逆案”,淩遲處死,已然荒唐到了極點。
這般的情況下,梁綱自然能完全篤定自己的計劃會萬無一失了。隻要那些個禁書一共開露麵,官府、衙役就會像瘋狗一般撲上去,細細的嗅聞著一切氣味,不會放過一點的蛛絲馬跡。(發大財得上風青睞的好機會)
而且有了海成(注釋1)的前車之鑒在目,相信滿清的官吏也不會再重蹈覆轍。判案定罪的時候肯定會全往重裏定,死人很簡單,抄家滅族也很尋常。全國各地的書案同時爆發,等到消息都傳到北京的時候,就算是乾隆他們看出了不對也晚了。風浪已然掀了起來,又如何能輕易地把它壓服下去?
ps:注釋1——王錫侯的《字貫》案。乾隆重懲王錫候——15歲以上子孫7人成斬監候、秋後處決,其它人統統“充發黑龍江,與披甲人為奴。還對在辦理《字貫》案件時,“漫不經心”或“不能檢出悖逆重情”的官員都給予處分。他認為,海成對此悖逆之事,竟然雙眼無珠,茫然不見”(隻將王錫候“革去舉人審似”),判以斬刑,緩期執行。原江西布政使周克開、按察史馮廷丞也因為都看過《字貫》一書,卻沒有能檢出悖逆重情而革職等,上上下下牽連近百人。那些官真是悲催!
四庫全書——乾隆年間修的《四庫全書》,搞的很徹底,全國圖書都要進獻檢查,不僅不利於滿清的文獻被禁毀,連前人涉及契丹、女真、蒙古、遼金元的文字都要進行篡改。查繳禁書竟達三千多種,十五萬多部,總共焚毀的圖書超過七十萬部,禁毀書籍與四庫所收書籍一樣多。“初下詔時,切齒於明季野史。其後,四庫館議,維宋人言遼金元,明人言元,其議論偏謬尤甚者,一切擬毀,……隆慶以後,至於晚明,將相獻臣所著,靡有孑遺矣”。明清之際,黃道周、張煌言、袁繼鹹、錢肅樂、顧炎武、黃宗羲、孫奇逢諸人的著作,均於例禁。後來稍稍放寬,有些人的著作,隻要“改易違礙字句,無庸銷毀”。但對錢謙益、呂留良、屈大均、金堡以及戴名世、王錫侯、尹嘉銓諸人的作品,查禁特別嚴厲。
乾隆時被銷毀的書籍“將近三千餘種,六、七萬卷以上,種數幾與四庫現收書相埒”。吳晗說過“清人纂修《四庫全書》而古書亡矣!”連宋應星的科技著作《天工開物》也因為有礙於愚民而禁毀。
禁書——清代禁書是五花八門,令人有望洋興歎,歎為觀止的感慨。凡是涉及思想,曆史,政治,以及民族問題的書籍被禁被毀,當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大量純粹的科學,技術,經濟方麵的書籍也赫然在目,實在不知道統治者打的究竟是什麽算盤了。凡是涉及明朝,比如明人的文集,明人的詩集,明代的曆史,明代人物傳記,被禁毀也不算出奇,但是許多為滿清歌功頌德拍馬奉承的書比如什麽《大清典禮》《大清天定運數》,還有乾隆的爹雍正的作品《大義覺迷錄》以及曾祖父順治的作品也在禁毀之列。更離奇的還是甚至連明人選編或者寫過評注的一些唐詩選集都在禁毀之列,比如《杜工部集筏注》《杜工部詩集》《杜工部詩集輯注》《杜詩詳注》都在名單上。——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