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章 火燒眉毛顧眼前
待陳詩等一行人風塵仆仆的趕到襄陽城時,李元清已經被一夥衙役‘請去’了道台府。陳詩一聽,當即勃然大怒,立刻打馬趕去了那裏。
“哈哈哈,陳先生可是冤枉齊侖了。”道台府內,麵對著陳詩的詰問胡齊侖毫無慚色,誇誇言道:“先生也曾是為官之人,當該知道,這兵事一起耗費是何其巨大?”
“我湖北自從逆匪立事以來,數月有餘,官軍與之連番激戰不知折損了多少將士性命,現在江北四縣又陳列著萬五重兵,這一應人馬耗用和軍資物器費用,每日都不下兩千兩白銀。撫台大人雖竭盡全力,我襄陽府更是傾盡庫囊,也隻能勉強支撐到現下。
仲春之時,襄陽府庫幹竭,齊侖就曾賴著顏麵向城中商紳募捐過一次,那時還有省上的藩庫做後依。可眼下連省上的藩庫都已枯竭,再過幾天,這軍需餉銀就要供應不上,而戶部撥應的錢糧卻還在路上,湖南解來的銀子也同樣需要時間。前線一旦斷銀,軍心就必然會渙散,到時後果是不堪設想。齊侖連日來為此事憂心如焚,千思百慮,無計可施,最後無奈才隻得行此之舉,再次向城內募捐餉銀。
李家乃是襄樊大富,世受國恩,身被榮澤,自當懷抱忠義之心,豈有坐看國難,袖手旁觀,置之而不理?
此番籌銀,也非是全部募捐,很大一筆是齊侖以襄陽道台名義向城內諸公借的,待戶部銀兩、湖南銀兩解到,藩庫富裕,難關度過,齊侖當立即申報朝廷,表彰諸公愛國之心,且連本帶息具數償還……”
胡齊侖功課做得非常好,陳詩雖然滿腹的怒火,可麵對著這樣的一個人卻也發不出來。扯虎皮,拉大旗,胡齊侖打的招牌讓陳詩著實是無言可硬。
不過事情真是如此麽?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在道台府的一間偏房中陳詩見到了李元清,見到了一個狂怒不已,憤不可遏的李元清。
“什麽?是袁寶森?”陳詩大感震驚,兩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李元清,“這怎麽可能?”轉而又扭頭看向道台府大堂所在方向。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簡直是……簡直是……”陳詩一時間氣急攻心已經找不到用什麽言語來形容此事了。正如他所言的一樣,事情真的是太荒唐了。
“胡齊侖好歹也是一道大員,怎會陪著一浪蕩子行此荒唐之事?”陳詩萬萬沒想到一切事情的原有竟然是袁家的那個小兒。“兄長不比懊惱,待我給令長賢弟去封信,非狠狠參他一本不可!”
陳詩口中的令長賢弟就是湖廣道掌印禦史(漢)李明貴,與滿掌印禦史景額相比,完全是白黑兩麵,清濁兩分。
李明貴正途進士科出身,素有清明,很對陳詩的脾氣,他在江漢書院任主講的時候,兩人交往甚密。
李元清黯然一笑,“德言不必去信了,去了也沒用,袁家那人領聖諭就要回視湖北了。”李元清現在是什麽都知道了,因為昨天被‘請’來之後袁寶森就光明正大的在他麵前露麵了。
自幼生長在那樣的家庭中,婚事上的變故,令袁寶森怎麽想都感覺自己是被人羞辱了,而且是毫無顧忌的徹底羞辱。
他心中怒的發狂,年前袁家出手搗了李元清在東麵幾府的生意,是給他出了一口氣,可是這並不能讓他心中的怒火完全發泄出來,他要將李元清一家徹底踩在腳下,隻有這樣才能消了他心頭之恨。
李家所給予他的‘羞辱’,他要變本加厲的無數倍償還回去,李元清不是寶貝他那個寶貝女兒麽,那麽他就是……
心中這般想著,但是袁寶森並沒有立刻付之以行動,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除了家世外別無依靠,而自己的家世放在襄陽府則並不見得就一定能壓住李元清。
父親是袁寶森一切的來源,都察院六科給事中,在京城雖不是什麽大人物可是因為自身(都察院)的原因,還算是一個拿的出手的人,而放到地方上,無論是地方官員還是省部大員也都要給三分薄麵,但是縣官不如現管,人家看你官袍的份上可以給這個麵子但也可以不給這個麵子,並不是一定的。袁寶森沒有肯定的把握,所以他選擇了忍耐。
可是現在,襄陽逆匪的名頭早已經傳到了京城,上達了天聽。湖北省連番用兵,損兵折將雖然部分隱瞞了下來,可是沒見到肯定的成果,乾隆依舊不滿意。
尤其是冬天時梁綱出山逛的那一圈,江北四縣竟然全被他拿了下來……
如此消息在京城看來簡直是駭人聽聞,是不可饒恕的。乾隆下旨申斥湖北軍政,同時一份心思也留意到了襄樊。
時間從開春轉到了現在夏天,湖北方麵始終不能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複,忍耐性已經到了極限的乾隆終於出手了。
他沒有撤換軍事主官的意思,梁朝桂可是他的心腹愛將,對於他的才能、忠心乾隆是絕對信得過的。可是湖北的地方官員他就信不過了!在乾隆看來,區區江北一地梁綱就能拉出這麽多的人馬來,顯然是地方治理有失,而且江北臨近還有鄖陽這樣一個大火藥桶,富庶的襄陽都能有如此多的‘刁民’謀逆,那短毛逆徒要是殺進了鄖陽,還不待立刻出天大的亂子來?
所以乾隆就把眼睛盯向了湖北尤其是襄樊、鄖陽一代的官吏上麵,雖然貪汙什麽的乾隆的容忍度很大,可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決不能危及他的江山。
派遣重臣欽差巡察?乾隆沒有選擇這個,欽差大臣到了那裏必然會淩駕在湖北地方軍政要員之上,反倒是對於剿匪不力,而且如此一來也顯得他不信任成德、畢沅、梁朝桂等人。所以他就從都察院選出了一個人來,欽命巡視湖北地方,尤其注重襄樊、鄖陽地界。
袁寶森的老爹是湖北人,老家距離襄樊本就不遠,當然是知道那裏的基本情況的,如此也就不容易被地方官吏蒙惑。而且職位是四品銜,也很是適合。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袁寶森的老爹帶著乾隆的旨意從京城一路趕回湖北了。家信都是要比人走得快的,江漢書院蹲著的袁寶森知道這一消息後立刻就則返回了老家安陸,然後一番準備後人就到了襄陽城。
胡齊侖一從三品大員如此買袁家的麵子,給袁寶森‘辦事’,其原因就在於袁寶森的老爹身上。他自己屁股不幹淨,雖然一些責任可以推到前任道台邱元身上,甚至是能推到施南林這個知府身上,可是屁股下麵有屎他就是不幹淨。
深怕袁寶森老爹‘鐵麵無私’的他,這樣的給袁寶森辦事,那一方麵是買他老爹一個好,而另一方麵也是趁機拿捏住了袁寶森的把柄。
必要時刻,憑這個他就能把袁寶森甚至是他老爹拖下水,這個就是一張‘保命符’。
這裏麵的一些道道李元清不知道,可是推想他也能想出個大概。聽到這樣的消息,陳詩臉色也是一黯,如李元清所說的一樣,有了袁寶森他老爹使勁,再加上景額和胡齊侖,即便是沒有畢沅、成德、惠齡他們這些封疆大吏捂蓋子,李明貴也是獨臂難撐,當不得大事。
“德言,你回去後立刻讓永昌拿銀子出來……”李元清這時候已經把一切都考慮個清透了,銀子算什麽,人才是最重要的。而隻要自己能緩過這一步,待來日放出一頭猛虎來,未必就不能翻盤!
已經被逼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敢幹的?李元清現在是潑出去了。雖然這樣做會連累到陳詩,讓他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火燒眉毛顧眼前,就是飲鴆止渴也隻得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