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草原的第一縷陽光已經從天邊灑落,陰山之外,也從這陽光中正在蘇醒過來。
部落的帳篷延綿著,陰山之外仿佛出現了一個小型城鎮一般,而在部落帳篷的另外一側,則是幾乎全被翻了一遍的黃土地。
不遠處的河邊有人開始取水,有人洗漱,更多的人從帳篷裏出來,炊煙也開始嫋嫋地升起。
方煜跟著林立上了陰山山口的哨樓,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直觀地衝上往下看遼闊的草原,部落的駐地。
“看出什麽了?”林立問道。
方煜再環視一遍道:“那幾個帳篷,住的是咱們的人吧。”
林立順著方煜手指的方向道:“眼力不錯。”
方煜笑道:“很好認的,大將軍的士兵胸膛都挺直的,和草原那些人完全不同。”
林立微笑著:“當初我練兵,首先練的就是軍姿,有人不以為然,說打仗靠的是真刀實槍的幹,不是靠站軍姿。
兩個月後,就沒人說了。站過軍姿的,行動起來自然有種讓人不可小覷的氣度,就是他們自己也自信起來。”
方煜道:“咦,我好像看到咱們的人在幫著部落人打水?”
說著眼睛一亮:“那藥……”
周圍隻有一個哨兵在站崗,方煜還是沒有將話說明白。
林立笑道:“我的士兵,不單單是我忠義大將軍的士兵,也是大夏的士兵,草原百姓的士兵。
我要求我的士兵們愛民如子,對待百姓要如同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
所以隻要在外,我的士兵們都會幫著周圍百姓們打水、砍柴、甚至還會幫著尋找走失的牛羊。”
說著做了個手勢,先往下走去。
兩人爬了梯子下來,見左右無人,方煜湊到林立身邊小聲道:“所以你是故意的是吧,天天都幫著他們挑水,正好就可以……”
方煜做了個撒藥的手勢。
林立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遠來是客,幫著客人做事,是主人待客之道。”
方煜不相信地搖頭:“你學壞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兩人一起笑起來。
“你現在也學到了,所以我昨天晚上氣是氣,卻不那麽著急。”林立和方煜一起往山口外走去。
“除了與弗雷交手是一次硬仗之外,我一向以仁義和氣對外,這就讓人生了誤解,以為我是文人,忘記了我還是大將軍。
或者,他們根本就沒將我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將軍放在眼裏。”
確實,林立自認為體格健碩了,但在一眾草原人中,隻配得上瘦弱兩個字。
草原男人大多是彪形大漢的體格,一是因為肉食為主,體內脂肪與肌肉的含量都高。
二就是這個時代並不崇尚消瘦,也根本就沒有八塊腹肌的說法,對草原人來說,“脂包肉”的體型才是最抗打擊,生存率最高的。
“所以,今天之後,你可能還會再要重新認識我一次。”林立似乎不經意地道,“走了,出去。”
林立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索,方煜也跳上馬背,和林立並排。
林立並沒有刻意裝扮,他的新郎服都還沒換上,出了陰山,臉上立刻就掛上了和煦的笑容,看起來就像一個滿心喜悅的新郎官。
陰山外設立了大帳,作為成婚婚禮之處,也是婚禮宴客的中心所在。
此刻帳篷按照大夏的習俗,掛上了大紅的彩鍛、燈籠,裝扮得喜氣洋洋。
林立跳下馬,將韁繩隨手一丟,當先進了帳篷,守著這裏的護衛立刻跟了進去。
方煜進去的時候,林立已經脫了外袍,露出其內的軟甲。
這軟甲竟然都是細小的鐵環鉤織成一起的,與林立的身形極為相稱。
左手臂上還綁著一個仿佛袖箭的東西。
方煜跟在林立的身邊一個早晨了,竟然沒有發現林立外袍之內還有鐵環軟甲。
林立穿上了大紅的新郎禮服,遮住了一身的鐵環軟甲,帶上了紅色的頭冠,立刻又是一位翩翩玉公子的模樣,眼神裏的淩厲都不見了。
“怎麽樣?”林立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虛虛向前,對方煜笑道。
“太帥氣了!”方煜豎起大拇指,“玉樹臨風。”
“哈哈,”林立朗聲笑起來,對護衛道,“通知下去,半個時辰後接親。”
帳篷前立刻就熱鬧起來,馬上就開始迎親的消息迅速地被傳播出去,最先來道喜的就是提前安排在這裏的各個營長、連長們。
他們都穿著平常的衣服,但腰上全帶著刀劍,懷裏是不是還有什麽就不清楚了。
附近不明所以的草原人也跟著前來道喜,林立提前安排的樂隊也開始奏樂,能歌善舞的草原人就自發地跳起舞來。
熱烈的氣氛立時就被烘托出來。
然而這歡樂的氣氛卻並沒有傳出去多遠,就突然終止在居住地的邊緣。
顓渠閼氏用過餐之後,正默默地坐著盤算著,忽然聽到外邊傳來的歡笑聲,接著就接到了消息。
婚禮提前,半個時辰之後,大將軍將親自前來接親。
顓渠閼氏怔住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半個時辰後接親?”
“回王後的話,大將軍那邊派人來是這麽說的。”回話的是顓渠閼氏身邊伺候的人,也很是吃驚。
顓渠閼氏臉色一沉道:“按照大夏禮節,成親當在晚上,怎麽忽然提前到了白日。去請公主過來。”
崔巧月昨日被留在顓渠閼氏處,等待今日的迎親,一大早就被喊醒,此刻剛剛用了香湯沐浴,正在更衣,聽聞顓渠閼氏召喚,匆匆套了衣服進了大帳。
崔巧月才沐浴後,麵頰被熱氣蒸騰,格外紅潤,一雙眼睛也水汪汪的。
因為匆匆而來,頭發還沒有幹透,隻虛虛地披在身後,人竟然意外地有種恬靜的感覺。
顓渠閼氏卻是看不慣崔巧月大夏女子的做派,崔巧月一進來,她就沉著臉道:“大將軍派了人來,說半個時辰後前來迎親。
崔巧月,你心心念念嫁過去做平妻,人家卻隻當你是個妾。
我匈奴堂堂公主,要委身為妾,我匈奴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