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沒想到師父來得這麽早,他帶著人接到歐陽少傅的時候,更是為幾乎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車隊驚呆了。
師父這是將家搬到草原了?還是將月華書院搬過來了?
“師父!”林立遠遠地就高聲喊起來。
最大的那輛馬車車簾才一動,林立就已經飛奔上前,調轉馬頭,隔著車簾又高喊了聲“師父”。
車簾掀開,歐陽少傅笑眯眯地看著林立,林立翻身下馬就要跪拜。
“起來起來。”歐陽少傅擺擺手,又上下打量打量林立,點點頭,“壯實了。”
“師父,這天還沒暖和,一路可還好?”林立牽著馬道,“前邊我安排了臨時休息的營地,我給師父準備的馬車很快就到。”
林立自己的馬車,舒服程度若是說在大夏排第二,那就沒人敢說第一。
夏雲澤那位陛下的馬車,乘坐的舒適程度也要往後排。
歐陽少傅笑嗬嗬地道:“你先上來說話。”
林立將韁繩丟給護衛,跳上還在行進的馬車,鑽進車廂。
歐陽少傅的馬車車廂很寬敞,座位上都鋪著毛皮坐墊,內裏還有個炭火盆。
少傅的侍妾也在車裏,正輕輕地給少傅捶背,見到林立進來欠了欠身。
林立向師父行禮,也對師父的侍妾點點頭,這才坐在歐陽少傅的對麵。
“師父身子……”林立視線落在歐陽少傅的身上。
“坐著久了就有點乏,不行了,老了啊!”歐陽少傅感歎了句,“不比從前了。”
“師父,我……”林立聲音有些哽咽,“弟子不孝,讓師父操勞奔波。”
“這是什麽話。”歐陽少傅笑道,“勉之,你有出息,師父高興著呢。這一路看到草原遼闊,心胸也開闊起來,心情好著呢。來,和我說說你的陰山山脈。”
林立給歐陽少傅去過幾封信,但信中的描述畢竟簡單。
林立便將陰山現狀一一道來。
先說的就是字典的編寫。
“師父,二師兄在這裏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才一個多月,就帶著人完成了常用的一千多漢字的解釋、組詞和造句。”
可對於字典林立能說出來的也不多,畢竟他將拚音那一塊編寫出來之後,就基本上不參與了。
歐陽少傅道:“你那個拚音都怎麽拚讀。”
說著伸手,身邊的侍妾立刻從旁邊拿起一摞紙,準確地找到了帶著拚音的那張。
歐陽少傅將紙張拿得離眼睛遠些,眯著眼睛道:“字母我認識了,讀音怎麽讀?”
林立看著師父拿著紙張的樣子,心中暗暗道聲疏忽了,他怎麽忘記師父這個年齡會花眼的呢。
心裏暗暗記下,等回到陰山立刻讓苗懷如先做個老花鏡出來。
便耐心地按照拚音的發音讀起來,邊讀邊拚。
馬車搖晃不穩,林立讀了幾個音節之後就道:“師父,車子搖晃,到陰山再看吧。”
歐陽少傅點點頭,林立便接著講起陰山來。
不多時車子停下,林立掀開車簾看看,原來是到了休息所在,親自扶了歐陽少傅下車,陪著他慢慢地活動身體。
“年輕時候曾來過草原,那還是夏天,一望無際的碧綠。”歐陽少傅感歎道,“不想第二次前來,就時隔了近三十年。”
林立問道:“師父那時候來草原是遊玩嗎?”
“那時候先帝鎮守邊關,為師有幸跟了先帝幾天,後來先帝回了京城,為師也就跟著回去了。”
歐陽少傅活動了一會,指著長長的車隊道:“你也不問問為師給你都帶來了什麽?”
林立的心早就癢癢了,聞言立刻道:“師父不會是將月華書院搬過來了吧。”
“想得美事。”歐陽少傅嗬嗬一笑,“草原裏連一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書院搬過來席地露天嗎?”
林立也笑了:“現在沒有,但磚廠已經開工了,過幾天就開始起房子了。”
“那也不成,你想要書院自己開去。”歐陽少傅笑著,“我是把你伊關私塾和永安城私塾的人都帶來了,還有左家這一年給你張羅的人。”
林立的眼睛都瞪圓了:“私塾的?還有左家張羅的人?陛下同意了?”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他要崔亮安排人去接伊關私塾的人,但一直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不想師父竟然將他最需要的人都給帶來了。
提到夏雲澤,歐陽少傅瞪了林立一眼:“你還好意思提陛下?”
林立摸摸鼻子,有些訕訕。
侍妾親自衝了熱茶,給歐陽少傅和林立都倒了茶,另一個灶台上的粥也冒著熱氣了。
“你啊,好好的,若不是我徒弟,我非要……”歐陽少傅看著林立,說了半天,也隻說出來幾個不成句子的話。
實在是連博學到這般的少傅大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林立了。
說林立有反心吧,他做的每一件大小事情,無不都向夏雲澤匯報,且也從不貪功,更沒有擁兵自重,對大夏構成威脅。
說他老老實實的吧,偏偏還做出那麽一兩件讓人不快生出罅隙的事情來。
就比如偷偷將秀娘帶走——光明正大地帶著不成嗎?還不是一次!
“師父。”林立親手將茶杯捧過去,“弟子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那你說說錯在哪了?”歐陽少傅接過茶杯吹了吹,然後喝了一口。
“計劃不夠周詳,行事太匆忙,給人留下話柄。師父,我第二次接秀娘就好多了,雖然也是臨時起意,但是光明正大的。”
林立得意起來,“師父,過年前一天我把您兒媳婦也接到陰山了,還從鋼鐵廠裏提了不少子彈和步槍槍管。嘿嘿,我後來都和陛下寫信說了。”
歐陽少傅眨眨眼睛:“和陛下說了?為什麽?”
林立恍然,忙湊到師父耳邊低聲道:“陛下前些時間下了聖旨封我為大將軍的時候,還給我下了道密旨,說不許我回大夏。”
歐陽少傅再一次目瞪口呆,看著他這個唯一的徒弟,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怎麽就收了這麽一個,一個膽大妄為的弟子了?
可憐歐陽少華謹慎多半生,連兒孫都不敢有一點造次。
唯一的這個弟子卻膽大包天到連抗旨的事都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