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若瑾被林立的話氣得差一點開口罵人,可瞧著林立內疚的模樣,又罵不出口。

他小師弟如此才華,年紀輕輕就搞出來的大炮、步槍、手榴彈、炸藥,讓他欽佩不已。

可怎麽就能做出讓陛下差一點就下了殺心的事情呢?

歐陽若瑾神色一沉,沉聲道:“勉之,你從頭說起,事無巨細。”

“啊?”林立呆了下,“什麽?”

歐陽若瑾哼了聲:“從離開京城到伊關之後,不,從你最初在伊關的時候說起,把你平日做的事情,和人說的話,都和我說來。”

林立明白過來,苦笑道:“大師兄,那麽久遠了……”

見歐陽若瑾瞪著他,忙又改口:“說起來要很久,先洗漱下吃點東西。”

“氣都被你氣飽了。”歐陽若瑾恨鐵不成鋼地道。

林立訕笑著,親自領著歐陽若瑾到了隔壁的房間裏。

冰天雪地的陰山內,林立還是搞了一套噴淋係統。

這淋浴就簡單了,直接在房子頂上安裝了兩個木頭水桶做水箱,水箱外邊很奢侈地包了狼皮保暖,外邊才是草原常見的氈子。

下邊也是木管,不長,直接接了木頭雕出來的花灑。淋浴房裏還有浴桶,燒了滾熱的水在內。

浴房的地麵下修了地龍,以前放了木炭,從王成送了煤來,就變成了燒熱的煤,赤腳踩在地下也暖和。

歐陽若瑾星夜趕路,出了邊關之後還是第一次洗上熱水澡,從木質花灑流下來的水,都是調好溫度的,既不太熱,也不會涼,從頭到腳衝下來,身體先舒展得爽快了。

又用香皂清洗了一番,這才衝掉身上的泡沫,坐到了浴桶裏,立刻,一路的疲憊都從身體的毛孔內鑽了出去。

小師弟享受是會享受,隻是……閱曆還是不夠啊。

歐陽若瑾隻泡了片刻,就起身擦了頭發,換了林立準備的幹爽的衣服。

林立親自幫歐陽若瑾擦頭發,又準備了炭火盆,將半幹的頭發烤得熱乎乎的。

直到幹透了,才笨手笨腳地幫歐陽若瑾梳頭,被歐陽若瑾嫌棄地打發到一邊,自己梳整齊了。

帳篷裏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都是歐陽若瑾喜歡的。

羊肉是先煮熟了,控幹了水分,才加了很多蔥在鐵鍋中翻炒了的。

牛肉是選了牛腩燉了蘿卜,燉了好多時間,不但牛肉爛糊了,蘿卜也燉得透亮了。

還有必不可少的醬牛肉。

青菜冬天裏幾乎是見不到的,但林立這邊還讓廚師生了綠豆芽,也算是冰天雪地裏難得的一點蔬菜了。

其實也還有酸菜,但今晚的東西和酸菜不搭。

三葷一素,其中還有一道是熱湯,聽著簡陋,但擺在案幾上,再這離家萬裏之地的草原,簡直豐盛極了。

歐陽若瑾因為洗澡而降低的三分火氣,又降低了三分。

“小師弟啊。”歐陽若瑾歎息一聲。

林立知道大師兄的氣消得差不多了——雖然他也沒太明白歐陽若瑾到底氣的是哪一部分。

隻有兩個人吃飯,就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那麽多規矩了。

歐陽若瑾喝了湯,吃了肉,又吃了一筷子綠豆芽,這才接著之前的話道:“你身邊的人,都是陛下給你的。

平日裏我和父親都以為會提點著你,瞧你也格外信任他們,你這麽做,他們就沒勸過你?”

林立誠懇地道:“他們都幫了我很多。大師兄,說心裏話,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今天這步的,我明明沒有任何……”

林立搖搖頭,“我隻想解除咱們大夏邊關的危機,陛下知道的。”

“你這都不是功高震主了。”歐陽若瑾搖搖頭,“從我問你的地方說吧,不用隱瞞。咱們大夏最誰盼著你平平安安的就是父親了,你可不要讓父親失望啊。”

林立滿臉慚愧,想了想,也知道歐陽若瑾懷疑的是什麽了。

他身邊一直缺的就是謀士,若是能得到大師兄的指點……林立從伊關建廠開始說起。

林立的故事有些長,他盡可能地回憶著,將他每一次做的決策過程都講述下來。

他很久很久沒有回憶了,有些事情若不是刻意去想,早就忘記了。

而因為回憶,過往的一切也逐漸清晰起來。

歐陽若瑾聽得很認真,林立的故事也很下飯,不覺,兩人麵前的盤子都空掉了,然而林立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一直到他在伊關收到夏雲澤的手書,批準他去邊關,他當時的第一想法……

歐陽若瑾終於深深地歎了口氣:“勉之,陛下給你書信,隻是沒有降下聖旨,你如何就以為陛下對你生了忌憚之心?”

這個問題林立想過多次了,當下答道:“我研製出了步槍、火藥這等重器,如果手裏有了兵權……大師兄你現在也知道了這些武器的威力。”

歐陽若瑾哼了一聲:“陛下坐鎮京城皇宮,雖然兵權在手,可除了羽林軍,重兵都在各個將軍的手裏。

以你這麽說,將軍們都會因為手握重兵,就心裏都生了反叛謀逆之心了?”

林立怔然了下,這話,他竟然回答不了。

“你啊,聰明反被聰明誤。”歐陽若瑾歎息一聲,“我來問你,你可曾有過反叛之心?”

林立想都不想地道:“沒有,絕對沒有。”

歐陽若瑾審視著林立,點點頭,他相信林立說的是心裏話。

“那麽,你是覺得你發明出來的武器,會讓陛下忌憚,讓陛下對你生疑?”

林立沉默了一會,竟然搖搖頭:“我心裏一直敬佩陛下,陛下有謀略,有膽識,有本領,也有識人用人之心。

當初才與陛下接觸,我就知道陛下心胸寬廣,極善於識人和用人,並且慷慨大氣,真心為下屬著想。”

當初他隻是個小小的秀才,主動去抱夏雲澤的大腿,當時所求,無非就是能安安生生地賺得銀子罷了。

夏雲澤讓能順順利利的白手起家,沒有遇到一點麻煩,還怕鞭長莫及,先後給了他崔亮、風府、王成,還請少傅收他為弟子。

夏雲澤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他也從來沒有向夏雲澤隱瞞過自己的想法。

夏雲澤本來是無需忌憚他的,他也無需這般提防夏雲澤的。